《永*******泪》仙德艾丽丝

2、第一章

　　“造物者真是神奇，竟然创造出你这么个人儿。天使的面孔，单纯无辜的神情，甜美的笑容……你几乎继承了她的一切！多么，多么完美的人啊。可谁会知道，这个可人儿却有着一颗腐化□□的心！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从小到大，为了目的，什么手段你没有尝试过！”

　　一张笑容诡异的熟悉脸孔近在咫尺，他的目光像极了一把尖锐的刺刀，狠狠，狠狠地扎进我的眼眶，刺进我没有任何设防的冰冷心脏。他修长优雅的手指，曾经令多少女人销魂蚀骨的手指，此刻正缓缓滑过我的脸颊。指过之处，只有一片刺骨的寒冷在蔓延。

　　宽大的手掌瞬间擒住我的下巴，下颚骨被捏得生疼，晶莹的泪珠忍不住滚落下来。

　　“原来你还有眼泪？”男人伸出中指沾上我滚烫的眼泪，放入嘴中仔细吮着，眼里闪烁着暧昧的笑意，“瞧，连最能表达痛楚的眼泪，在你这里都淡而无味。你还会有什么善良什么良心！”

　　不，不是的，这不是原本的我，这怎么会是我呢？我做过些什么，伤害过谁，哦，不，我全都不要想起，那不是真正的我！背脊贴着凉凉的墙壁，一点点让它夺走我仅存的体温。在面前这位英俊男人的注视下，双腿变得没有一丝力气，只能由着身体慢慢下滑，跌坐在地上。眼泪再一次决堤，泪珠轻触到舌尖那一刻，我将身体紧紧蜷缩在角落里。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眼泪，连一丝苦涩味道都没有？淡而无味，就像白开水……

　　“所以说你是造物者的杰作，我的好女儿，我们舒家的后代！”男人好听的声音里参杂着莫名的兴奋，他一把拉起蹲在角落里的我，湿热的气息迎面吹来，“骨子里，你像极了我，像极了我啊！我们舒家就是恶魔的后代，在这世界上，只有恶魔才能获得永远的胜利！记得小时候给你看的族谱吗？我们的祖祖辈辈，哪一个不是踩着别人的尸体往上爬的？又有哪一个，最后不是风风光光走完一生的？记住，你身上流的是舒家的血，是恶魔的血，即使你再怎么不愿意，本性这东西，是改不了的。不过，你真得很聪明，很有天赋。从来没有人教过你，你就学会了欺骗，诬蔑，学会用你天使的脸蛋获取他人的信任。这一次，竟然也被你做到了！你竟然……”

　　“不，不要再说了！我求求你，不要再说了……那不是我，我不是恶魔，我不要做恶魔……我不是……”

　　“哈哈……人的本性就是万恶之本，自私是人与生俱来的本能。只不过，我们是万恶之首，我们始终站在强者的巅峰俯视这些可怜的弱小者。宁儿你要明白，舒家的人，生来就是恶魔至尊！”

　　恶魔般的笑声贯穿整个地狱，笼罩着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无处可逃，无处可逃！将手指深深插入耳朵，只为了抵御这摄人心魂的嚎叫……疼，早已忘了疼痛的感觉。

　　“你永远是恶魔，你永远学不会善良！”

　　……

　　猛地睁开眼睛，感到有冰凉凉的液体顺着眼角滑入耳中，心脏抑制不住地纠结在一块儿。白色天花板上有阳光在跳舞，忽明忽亮，跳着会绕很多很多圆圈的华尔兹。我看见灿烂无瑕的笑容绽放在雪白的墙壁上，那么真切。

　　为什么它们如此开心，永远得开心？

　　而我，即使在梦中，都逃离不了那张无形的大网……是命吗？

　　在床上翻了个身，身下海蓝色丝滑的床单散发着淡淡薰衣草的清香，一直绷紧的神经终于得到了些许舒缓。时间还早，但不想睡了，害怕一瞬间陷入黑暗的失落与无助。曾听人说，人在黑暗中最像个孩子，体现出最真的本性。

　　房间愈来愈明亮，纠结的心终于缓缓松落下来，脊柱也不再僵硬冰冷。是的，每天醒来，我必须花些时间去忘记梦魇，熟悉现实。

　　有人上楼了，脚步声从二楼转角处轻微传来。我的耳朵一直灵敏得叫人佩服，福嫂总是打笑我说，要是哪一天早晨我没有听见她的脚步声，就说明她足够资本当小偷了。

　　看来今天，还不是她隐退管家转行做小偷的时间。

　　脚步声在房门口嘎然而止，我依旧能想象出她洁白绒毛拖鞋深陷在松花丝线地毯里的场景，我想这个时候，鞋子是幸福的，地毯也是幸福的，我喜欢记住每一个看着幸福的画面。

　　福嫂的声音稳重厚实，乍听起来很让人信任，听多了，便会依赖。清晨，我依赖她的声音呼唤我起床，曾经依赖，现在依赖，将来依旧如此。人是习惯性的动物，二十八天造就一个习惯，更何况是十七年的时光。

　　“宁儿，宁儿？醒了吗？该起了，别误了今天的行程。宁儿？不回答我可要进来了。”

　　一直没有答应她，我喜欢听福嫂叫我宁儿，一遍又一遍，重复的重复。仆人里，她是唯一一个被允许，也愿意这样称呼我的人。我喜欢自己的名字被这样的韵律贯穿着，低低的，稳稳的。

　　“宁儿……乖宁儿……不要赖床，我知道你醒了，快起吧。”

　　福嫂还是习惯把我当成小孩子，她并不理解为什么每次我醒来却不愿起床，为什么我从小不能像其他孩子一样，睁开眼睛用手揉揉，便可以一跃而起。因为福嫂只能是福嫂，她熟悉我的一切饮食起居，却始终进不了我的内心。她不理解我，几乎没人能够真正理解我，就像世界上没有几个人能真正看透舒家的人。

　　缓缓坐起身，一时找不到拖鞋，就任自脚丫亲密得接触着光滑透凉的被蜡打得发亮的硬木地板。浅黄色的丝薄落地窗帘刷得被拉开，刺眼的阳光迫不及待涌进来，我闭上眼睛，享受着阳光亲吻肌肤的温柔。这是世界上最圣洁的阳光，因为它来自世界上最洁净的天空。不是说吗？再黑暗的恶魔也终会被圣洁的光洗礼。这就是我来到这里的原因啊。我抛弃了过去，抛弃了爱我的人，抛弃了一切，只为了来到这里，重新开始，开始所有的一切。

　　福嫂踏着轻巧的步子下楼了，这是我们之间的默契，她明白我，我明白她。她现在会走到楼下，从厨房里端出细细稠稠的白粥，一碗香滑加上麻油的蛋羹，还有三个爽口的小菜，摆放在大厅里最靠近花园的明黄色小圆桌上，顺手打开桌边的落地玻璃窗。然后，她会将我的鞋子摆放在门口换鞋处，细心的检查上面是否有细小的灰尘。最后，她会趁着我出房间的时候整理我的窝。

　　迈着不太稳实的步子走到浴室的镜子前，看了眼镜中的人。原先深蓝色的头发被染了回来，剪了一个乖乖淑女的发型，头发很有层次的从头顶一直披落至胸前。眼睛非常明亮迷人，咖啡色的瞳孔清澈见底，犹如一块百年一见的上呈优质水晶。轻轻提了提嘴角的肌肉，一个甜甜的笑容瞬间绽放，周围的空气里都有甜蜜的味道。嗯，的确符合天使的标准。

　　简单梳洗完毕，我瞄见整齐排放在玻璃架子上的名牌保湿水，化妆水，润肤乳，营养霜……一会儿该让福嫂那去给她女儿用，这些东西也有保质期的。

　　换上一件样式简单的CK白色短袖衫，一条宽松的墨绿色休闲长裤。对着镜子，仔细地戴上细小发亮的钻石耳钉，虽然它们一定会被长发给遮住。

　　走出房门，福嫂正好守在门边，微笑着的眼睛流露出慈祥的眼神：“很漂亮，很适合今天的远游。宁儿真的长大了，是个大姑娘了。”

　　“都十七了，再过一年就要成人了，福嫂！”

　　“是是，我的宁儿小姐。快去吃早点吧，然后让康叔送你去学校，误了点可不好。”福嫂轻轻推搡了我一把，笑眯眯进了房间。

　　坐在明黄色的小圆桌上，细细呷着隐约发甜的白粥，大片大片的阳光洒落在脚边，清风夹带着花朵的芬芳细柔地拂过脸颊，温润舒适。二月的澳洲属于夏天，我身在的花园城市则属于天堂。洁净的蓝天没有一丝瑕疵，被清晨的阳光映照得发亮。这里四处花草成群，树木成方，每个人的脸上都有最真诚的笑容，我想，这辈子，我只适合居住于此。

　　七点三十分，银色的宝马缓缓驶近前院的走道，霎时间被眼花缭乱的粉色黄色的玫瑰包围。坐在车里的康叔冲我点点头，脸上的表情，除了恭敬，别无其他。可以说，康叔是典型的舒家仆人，是仆人中的模范，福嫂这么对我说的，这么形容她的丈夫。

　　“宁儿，吃完就出发吧。这几天换洗的衣服和一些必备的东西都装在箱子里了。要是缺什么，就拿钱去买。”福嫂将一只天蓝色小型皮箱放在门口，转身抱住刚换完鞋子的我，抚摸着我的头发，语气里满是不舍，“小姐，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没有我，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福嫂我舍不得你啊！”

　　“我一个人也会好好的，放心，我会好好回来的。”我明白福嫂的心意，她是真地对我好，从心底发出的感情。不像曾经的很多人，因为我是舒逸宁，是舒家的人，才对我好。

　　我踩着轻巧的旅游鞋出门，温烫的阳光照射在裸露的肌肤上，痒痒的。福嫂不知从哪里取出一瓶防晒油，细心地替我在手臂脖子还有脸蛋上均匀的涂抹着，絮絮嘱咐着：“澳洲的太阳毒的很，紫外线很强烈，很多老外都有皮肤癌呢。防晒油要随身带着，记得抹啊。都是那些破坏臭氧层的人，好端端的在澳洲上空开了个洞。”

　　我哈哈大笑起来，在澳洲灿烂的阳光下。这一刻，我的笑容终于可以轻松的融入空气中，飘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他看得见吗？看到我如此甜美发自内心的笑容了吗？也许他会后悔，后悔当初的决定，后悔放我离开他身边。

　　康叔早已下车，恭敬地替我拉开车门，把我的皮箱放入后备箱。待我入座，他小心翼翼的合上车门，自己坐进驾驶位，用低沉的嗓音说：“小姐，现在送你去学校了。”

　　“嗯，出发吧。”我懒洋洋地答了一声。和他，我没有太多感情。他和别人太一样，一样到即使现在将他混在人群中，我也未必能认出他。

　　车窗外是来来往往的车辆，路边偶尔有健壮的男人骑着黑色摩托车飞速穿插在同样飞速前进的车辆中。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取出一串水晶项链，上面只剩下七颗白色透明的水晶了。我取下一颗，捏在手心里，定定注视了一会儿，最后终于将它放飞在急速后退的空气中，看着它迅速消失在视线里。

　　这串水晶，是他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水晶是有灵性的东西，当你看见原本清澈透明的水晶开始变得混浊时，你便会发现它与你的心灵开始相通了。你肮脏的心灵污染了它。那个时候，它才真正属于你。”这句话，犹如一条缚仙索将我牢牢绑住，捆在恶魔的边缘。所以我发誓，来到这里的每一天，我便要丢掉一颗水晶，丢掉我一部分的过去。当三十天后，水晶项链从此消失了，我的过去，也彻底从我人生中抹去。

　　我发誓，我真的可以，真的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