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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苗圃、专用位、一席床位的噩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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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平日一样独自看完连续剧,简单冲洗一下,依着惯例,点亮床头小灯,窝进了被子里,拿起《金枝》,这本书虽然看过,但原来是抱着做学的心态去看的,如今没了那份专业精神,当作长篇散文来看,词句连贯优美,浮云流水,作为睡前放松身心的读物恰恰合适。
翻得几页,打了个呵欠,白日的劳累让她的眼皮下耷,头一歪,便沉沉睡去。
意识沉浮中,隐隐约约,身边多了一个存在感,手里的书被慢慢抽开,腰际的薄被也被轻轻地拉高盖到了脖颈处,接着感觉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触了一下额头,温温凉凉的,十分舒服。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弯。
很快,那份怡人的温凉又落在了唇上,流连了片刻……旁边的床垫陷了下去,像是多了什么重物。有些困难地侧翻身子,肚子对腰的负荷让她不舒服地轻哼一声,迷梦间用手背轻一下重一下地拍打着,淡眉蹙起……
一团温热贴上了她微躬的脊背,将她整个包覆在暖暖的气息中,一只大掌抚上她的后腰代替了她自己的手,轻轻地捏揉着,酸涨感逐渐缓和退去,淡淡的芋味飘到鼻中,贪婪地嗅了几下解解烟瘾,惬意地长呼一口气,满意睡去,坠入甜黑梦乡。
清晨,长帘已拉开,窗外鸟啾,云散露脸的太阳穿过雕花玻璃扑洒一层金纱在床上酣眠的人。阳光照到浅麦色的脸庞上,咕哝一声,光裸的手臂挡去扰人的光线,翻个身准备继续好梦。
“夫人,8点半了,该起床用餐了。”
熟悉的起床信号响起,沮丧地呻吟一声,想多赖一会床,可那股子和她本性很不协调的自律感作祟,双手自虐地巴上脸,发出清脆的声音,微微的刺痛感让大脑停止分泌抑制物,睁开眼,在女仆的帮助下坐了起来,伸个懒腰,饶饶凌乱的头发,看着窗外的明媚阳光,荫荫绿意,咧开公式化的笑容迎接新的一天。
“怎么这个时候才叫我?”晚了半小时,会影响她的整个安排,看来今天的晨间散步可以省了,那些叶子可比她精贵,一个不小心弄奄了,会气坏老人家的。那些种苗可是老吉布的命根子,她说要尝试温室细度培植看是否会有好的变种,他才肯让他的宝贝外流到英国的,那块小花圃里栽种的植株虽然数量有限,可论起本价来说每株千金也不为过,多少人出重金托人情也没能拥有一株,她一开口,老吉布就白送给她二十来株,除去他的尝试精神外,对她可相当够意思,这笔人情债她是赖不掉了,不还怎么能喝到老吉布的传世之酿。
“是少爷吩咐让您多睡一会的。”女仆的眼中闪着暧昧的笑意。少爷居然只略微斥责了他们一下,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惩罚,看样子夫人昨晚功不可没。
“少爷吩咐的?”看见女仆的诡异眼神,不由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搓搓手臂,古澜梵问道:“他人在……先生呢?”
“少爷已经一早去公司了。”
“一早?他昨晚在宅里住的吗?”真是稀奇,午睡后就一直没见他人,还以为他又去公司了。
另一个女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夫人,少爷今早可是从你的房里出来的。”
“……你怎么知道的?”
“我们正准备进来叫夫人起床,少爷就从房里出来了。大家都知道啊。”丝毫不觉得这两人同房有什么不妥,只当是两人相处时间不多,古澜梵不习惯害羞而已。
大家都知道,可就她不知道。
扭头看一下旁边的床位,枕头有凹痕,床单有皱折,的确有被人睡过的痕迹,皱皱眉,心里有些不痛快。不明白有人在旁边她还睡得这么沉,她从小睡觉就浅眠,特别在不是自己地盘的地方睡觉,稍微有动静就会惊醒的,方可雅曾经说她就跟野生动物一样自卫心太重。怎么昨晚这么没警惕性,那么个人睡在旁边居然还美梦一个接一个的做,太没防备了,要是他……
想到什么,古澜梵低头拉开前襟往里瞄瞄,胸口光洁一片,没有什么“多余”的痕迹出现,抬头,眨眨眼。还好,她没迟钝到那种地步,要是睡得跟猪似的在梦里被“做”了,她可以羞愤一整年了。
“夫人,少爷对你可真体贴。”
体贴?的确,有了那20%,他看起来是挺体贴她的。
“就是,我从来没看见他对谁这样关心过。”
古澜梵眉头打结,轻嗤一声,觉得女仆的话很滑稽,莫非不把人带回来,这些女仆当然看不见他的“体贴”,看样子他偷吃后把嘴擦得很干净。
“啊,除了颜夫人,少爷对她一直很温柔……”话还没说完,多嘴的小女仆已经被同伴的手肘狠狠拐了一下,被挤到后面。
穿衣的动作滞了滞,接着加快了速度……似乎有块香肉莫少爷是一着揣着掖着,经常拿出来解馋。瞥眼瞅那三个女仆,两个机灵点惴惴不安却陪着笑脸,余下年纪轻点的那个还懵懵懂懂地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缩在两人后面皱着张脸。啧,曾几何时她的心思也会有人费心揣摩了,就不知道是她的人缘好,还是因为她的脑门上新戳上的“夫人”两个字。
“……颜夫人?”带着试探的口吻,古澜梵边扣扣子边问道:“她是先生的……她是什么人?”
“她是翼先生的夫人姜颜,算是少爷的……青梅竹马吧。”一个女仆迟疑地答道。可另一个却轻叫起来,“她比少爷大那么多岁,算什么青梅竹马?!顶多是因为她是姜家人的缘故比别人多接近少爷了些。”
姜颜,这一“颜”字她倒是当得,不过要是再加一“凋”字在前就更为妥当。人见人怜嘛。
“她已经结婚了?”
“是。”
“她夫家姓什么,怎么会叫她本名?”
“夫人,她嫁的是莫左翼,因为家族人多姓莫,为了区别大家就以尾名来区分。”
也对,不然一群人莫来莫去,搞不清楚谁是谁,要是在家族聚会时喊一声莫先生,哗——,众男回首,喊一声莫夫人,哗——,群女回眸。哇哈哈,比喊帅哥美女还管用……
等一下,想得乐的古澜梵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慢慢转头看着三人,寻求确认,“那在外面,别人称呼我的时候岂不是要叫我……”
“梵夫人。”三女仆齐声答道。
脑海里浮出一画面,家族豪门宴会,众人携伴而至,当她穿着漂亮的露背装挽着莫非的胳膊入场时,宾仪高叫:“非少爷、梵夫人。” 众人耻笑。非少爷、梵夫人,非少爷梵夫人,非少爷烦夫人,……这不明摆着说她招人厌吗?!
“澜夫人。”闷声说道。
“什么?”三人见古澜梵脸色突变,有些奇怪。
“叫我澜夫人,不准叫我梵夫人。”声线陡降,阴恻恻地重复道。她烦人也轮不到这些人来说。
“是。”忽觉阴风飕飕,毛骨悚然,三女仆寒毛直立,立刻应承下来。
咪咪一笑,阳光灿烂。穿鞋,出房,吃早餐。留下三傻女在房中面面相觑。
夜幕降临,在八点的晚餐结束后,全宅的人各归各位,连在偏院里玩耍的孩童也早早被父母拎回了屋,二楼的主人卧房里只有纸页翻动和笔在纸上划动的沙沙声。
心不在焉地看着无声电视,屏幕上的演员姿态夸张表情滑稽,想来是一贯的搞笑风格,可音量调至零,没有台词的配合,只能干瞪着电视里面的人动来动去,旧时无声电影还有字幕可看,她连那都不如,照这样子下去她是不是该去学唇语了。眼珠斜斜,偷瞟坐在她侧边沙发上批示公文的人,那个位置上铺了软絮,扶手上斜搭着印度的染色织麻,靠背的材料和图案是她精心挑选的,旁边的高脚麦黄三层小藤桌也是她画了样叫人专制的,还有那盏落地灯,灯柱是她和宅里的两个电工师傅一个守卫花了一下午一同电焊弯制的,灯罩是她亲手糊的碎花鹅黄色布面,还有沙发下蓝紫藤花的圆形小地毯……那可是她费了好多功夫才搭建好的宝座,他竟然就这样理所当然的霸占了,连个招呼都不打!
可是她又能说什么呢?所有的材料都是用他的钱买的,使用的人力也都是他的人,沙发是他的,落地灯是他的,桌子是他的,地毯是他的,整个房间都是他的……那么一大叠公文压在藤桌上,藤条都变形了。这人也真是奇怪,那么大的书房不呆,偏偏要跑来和她挤,她总不能开口要他出去吧,这又不是她的地头。结果,她落魄地抱个小枕头坐到地板上,水果没胃口吃了,电视也只能当无声的看,生怕影响到大少爷关系万人生计的工作,一晚上连呼吸都得悄悄的,郁卒得要死。不到十一点,她已经萌生睡意。
掩嘴秀气地打个呵欠,眼泪流了出来,搓搓酸涩的眼睛,抽抽鼻子。他连着看了两个小时的文件了,不累吗?赶紧回屋休息吧,不要在这当芒刺。
“困了就先睡吧。”眼未抬,笔未停,莫非突然开口道。
“啊?”楞了一下,反应过来莫非是在对她说话,古澜梵有点摸不着头脑,呆呆的喔了一声,从衣柜里拿了睡衣进了房间附设的浴室里冲洗。
脑袋跟鸡啄米似的不停往下点,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睡死在浴缸里,简单冲了十来分钟淋浴,古澜梵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出了浴室。
房间里一片昏暗,已经没有人在,那堆公文也没了影子,房间只留下床头的一盏小灯发出桔黄的暗芒,古澜梵雀跃地低呼一声,拖鞋一踢,光着脚丫子抱着肚子冲跑向想念的大床,跳起来扑躺上去,床垫的弹簧饱受折磨的哼唧两声。将脖子上挂的干毛巾扯下往头上胡乱揉搓,觉得头发已经半干便像毛虫似的一伸一缩从床中间蹭到枕头上,动扭扭西扭扭找到舒服的姿势,舒坦地轻吁一声,准备开睡。
从来没上锁的房门被推开。迷蒙间听到声音,疑惑地半撑起眼帘,却见一个黑影走了过来,心一颤,手脚顿时被吓得失去温度,猛地撑坐起来,一巴掌拍在床头墙面的开关上,刹时一室通明。
看到古澜梵因惊吓放大的瞳孔,灯光下一脸青白,有些哆嗦的唇瓣。莫非皱起眉,不悦抿起唇,讥诮道:“你见鬼了吗?”
灯亮入眼的是站在床边的莫非,穿着黑色真丝睡衣,头发有些凌乱,刘海散碎地垂搭在光洁的前额上,即使身上褪下笔挺西装,依旧一派淡雅。
捂在胸口的手心下心脏跳动不再急促,刚松一口气的古澜梵听得那句话,狠狠地白一眼莫非:“早几个月,我准被你吓流产。”她刚开始一人旅行在外时,有一次住在廉价旅馆里,差点就被一个意大利人□□,那人给她喝下掺药的酒后晚上趁她睡觉时撬门闯入,当时她迷糊中看见男人的影子在接近她,却无法动弹。幸好同房的人还有那么点正义感,帮了她。虽然那混球刚碰到她就被同房的人撵走,可也给她留下极糟糕的回忆。刚才,她以为……
莫非眼一眯,闷了一会儿,轻嗤一声,“我以为你的胆子挺大。”
古澜梵的苍白脸庞浮上不羁,手一环,不示弱地冷哼回去,“不好意思,几年前我做了胆囊切除手术,我根本就没胆。” 少年时期她为了攒钱几乎每天早上饿肚子,换来的除了那些漫画和小说,还有一胆囊的石子。
挑挑眉,莫非没继续和她争辩,掀被,上床躺下。
“你……你在这里睡?”气势一下瘫软下来,看着已经扯去半床被子盖上的人,不抱希望地问道。
淡漠的眼睛阖上。
“那个,三个人睡一张床太挤了,你回你的卧室去睡吧。”主人的卧房是相连对称的,一门相隔。
“哪来的三个人?”不耐烦地睁开眼,见古澜梵盘坐在那儿一脸的不满,听得他的问话,理直气壮地用手指指她圆滚滚的肚子,“这么大一个球你难道没看到吗?!”
“如你所说,那是一个球,不是人。”盯了古澜梵一会儿,见她下巴扬得高高,一点都不心虚,莫非凉凉开口道。
女人火气上涌,瞌睡早就抛到九霄云外,满是鄙视地反驳道:“你不知道人家哪吒出生前也是个肉球吗?”一拍肚子,豪气万丈,“我女儿看起来是个球,可她的的确确也是个人。你不能因为她是个球就否定她是人。”
“所以?”
“所以,是三个人。三个人睡太挤了,你换地。”
不知所谓。莫非闭上眼,翻个身,留个线条优雅的背部给她,不想再和抽疯的女人纠缠下去。
故意挑起战火想把人气跑,可惜对方比她涵养好很多,置之不理就可以解决问题。“喂,喂,少爷,非少爷?”连叫几声,黑色背影不动如山。沮丧地垂下头,伸出脚踢踢莫非,嘴巴上放低姿态道:“莫非,我说真的,你能不能到你房里睡,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谁,会失眠的。”
可惜,她昨晚呼呼一觉到天明的表现让人完全漠视她的乞求。
身体的水气蒸发,干坐着有些发冷,古澜梵干脆躺了下来,扯过被子把自己包严,继续在莫非耳朵边嘀咕。
“我从小就这样,和人一起睡会踹人的,我7岁就能把我妈给踹地上了。”
浅浅的呼吸,纹丝不动。
“我睡觉喜欢滚来滚去的,要是不小心滚到你身上,压到你不碍事,压到我女儿就糟糕了。”
淡凉的眉头微不可见地轻蹙一下。
“你刚才把我吓到了,一直心悸,跟你一起我肯定睡不着的。那我睡不着,你也别想睡着,我倒是随时可以补眠,你可是有一大堆的工作要做。”见对方不把她当回事,说着说着,语气不自觉有些狰狞。“也说不定,因为没休息好,我失足从楼梯上掉下去,我的可怜女儿就当天使去了。”没有任何罪恶的死去,肯定能长出对白翅膀。
听古澜梵越说越离谱,莫非终于作声,带着几分乏意。“你怎么知道怀的是女儿,医生做的检查?”
“不是。”家庭医生不赞成为了知道胎儿性别去做检查,那有可能影响胎儿的成长。她也不想。“我不想生男孩。”太麻烦了,而且总觉得生男孩会跟莫家纠缠不清,还是女儿比较好。
“这是你想就是的吗?”威廉也跟着一口一个小姐的,全跟着这女人起哄。
“这是意念,不懂吗?我在她没成形前就开始以强烈的精神念力去影响与我脐血相连的胎儿的生长,当她大脑开始发育后,我和她的脑电波就会同步,所以,四个月后我生下来的肯定是个女孩。”伸手揉揉眼睛,这么贴心的肉球肯定是女娃……不是女孩就不认了。
莫非听她一通鬼扯,暗哑地低笑一声,“那就用你的意念力当我不存在好了。”
当他不存在?!他在说什么冷笑话?!两眼迸射出刀子戳向说风凉话的人,难道这人不知道他自己的存在感给旁人多大的压力吗?皱起鼻子,把抱怨含在嘴里:“孕妇是不能耗神的,要把你给念没了我非油尽灯枯不可。”
对她的灼人视线毫无感觉,呼吸渐渐变得轻缓,放松的面庞比白日里少了几分冷意,却更显得漠然,淡淡的,什么也不在乎。
……不存在,不存在,偏偏她怀孕后变得很认床,非此改造后的软呼呼香喷喷大床不睡,要不然她铺盖一卷窝哪儿睡哪儿,何须进行如此的产前减肥……不存在、不存在……
咬牙切齿地不停默念,眼睛瞪着天花板,□□的困乏和精神的紧绷,同时占有两种状态,实在是……好痛苦……
偌大的床上,男人的清俊脸庞上越是松缓,女人的怨气越是沉重。
翌日,睁眼到天明的某女顶着一双鱼泡眼早早下楼,伸胳膊扭脖子活动僵硬的身体从正在指挥女仆摆桌的管家面前晃过。
立刻看手表确认不是自己弄错了时间后,威廉满腹疑惑地施礼,“早上好,夫人。”
打了个大呵欠,古澜梵挥挥手,“啊,早上好,管家。”
“夫人怎么今天这么早就起床了?”
“别提了,做了一晚上的噩梦。”一晚上恍惚见似乎见到自己吞下“20%”的鱼饵被活吊起来在冰里镇,在火上烤,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头昏沉沉的,大概是低血压作祟,随手拉开一张餐桌旁的椅子坐下,半趴在铺了米色桌布的长餐桌上,用手撑着重如千斤的脑袋勉力维持最后一分优雅形象。
两个负责餐仪的女仆见她这样萎靡不振,交换一个暧昧的眼神,捂嘴偷笑。威廉利眼一扫,两人立刻噤声。
“夫人,你……没事吧?”什么噩梦把她折腾成这样,昨天还精神奕奕,欢蹦乱跳的,怎么一晚上工夫,双眼浮肿,眼底两道浓重的墨青,脸色白中透黑,唇色发乌,没梳理的头发披散,垂贴在颊边的微曲缕发更让她平添几分衰弱气质。威廉一边调整餐具的位置,一边谨慎地抽眼注意古澜梵,生怕她一个不支晕厥滑到桌底下去。
隔了一分钟,古澜梵才抬起头“啊”了一声,迟钝地眨了一下眼,消化了威廉的话,才慢腾腾地说道:“哦……没事,我没事,我……很好……”,接着头又沉重地垂下去。
等威廉完全整理好再看女主人时,发现她已经趴在长桌一角呼呼睡去。而莫非不知什么时候下的楼,仪容整洁地站在古澜梵的一旁皱眉看着她。
“少爷,早上好。”
“恩。”伸手将古澜梵蓬松的头发理拢拧成一股别到一侧,露出一张惨淡睡颜。
“少爷,我让人把夫人送回房吧。”
“不必了。”瞟一眼威廉,默默费松开手,走到古澜梵对面的位置坐下,抖开餐巾铺在腿上,示意管家用餐开始。无奈,威廉就这样看着莫非面无表情地对着在梦中痛苦挣扎睡得一脸痛苦的古澜梵优雅进餐。
晕了一整天,除了挣扎着爬去苗圃料理细枝做观察记录外什么都没做,雾霭沉沉间时间流逝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晚上,好不容易灵台清明那么一点点的古澜梵无神地看着床上翻阅文件的人,觉得末日降临。伸手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无力道:“你……想干嘛?”
莫非分神看她一眼,“什么事?”
“你可不可以……你为什么非要和我抢床?” 懒得拐弯抹角,质问也有气无力,睡眠不足实在是伤身又伤神。
“你的体形虽然庞大,但不至于需要整张床吧?”
庞……庞大一口气险些喘不上来,古澜梵看着这张足以容纳五人平躺的大床,青白的脸蒙上一层黑,直接拒绝。“我不想和你同床。”
“协议第三条,协议期间,双方权利义务比同法律规定。你不会忘记了吧?”
法律有夫妻必须同床这条规定吗?他唬谁啊?“记得。”
“第四条,乙方婚后不得违背家族族规家训。”
“你还记得真清楚……不过,这事跟第四条有什么关系?”她除了20%那条能一字不漏背下来外,其他的……“你家族规里有夫妻必须同床这条?”
“婚诫篇第三条,夫妻同床同心,共枕共德。”
“……”他说了就是,鬼知道他家族规究竟有些什么变态条文,还分篇!
爬上床,盖好被,轮到她给别人一个背部特写,虽然不好看。
……不存在、不存在……
四日日落时,某根神经绷到极限的女人坐在偏院的石阶上一脸枯脆,跟院子中春意盎然的茵茵芳草完全相反。呆呆傻傻的就似一抹笨拙的游魂。
“夫人,回屋吧。”气温开始下降,屋外已经有些悠凉,负责贴身照顾她的女仆手里抱着披肩,如果古澜梵不打算回屋,再过一会儿,这条羊毛披肩就会上她的肩。
脑后的微血管跳个不停,她明白是因为睡眠不足精神紧张的关系,她假如长时间休息不好就会如此。端起杯子轻啜一口,冰镇过的牛奶既清醒又安神,“……先生以前也是每天都回来吗?”在她进驻以前,至少在她住的这几月里他是个不归家派。
“不,先生很少回来,大约一月有两三次。”说到这,只有十八九岁的女仆转转眼珠子,嘻嘻一笑,“先生一向很忙,可是因为夫人才回来得这么勤的。”
会吗?!歪脖看着小丫头,虽然两眼有些失焦,但还是看得明小家伙自以为猜中她心思的窃笑,虽然贼但小贼得可爱的,至少比她那种藏了七拐九弯心思的贼笑明媚得多,这丫头是三人中年纪最小也是最不晓事的一个,所以才被她拎来当最贴身的,省心,也省事。
“对了,今天宅里的人进进出出的,忙什么呢?” 一堆认识不认识的人晃来晃去,手里都抱着盒子之类的东西,即使没费神去一个个看,可也晃得她眼花缭乱。
本是想岔开话题,把小丫头的小心思从她和莫非的暧昧上——假如他们真有那种浪漫的暧昧的话——引开,她仍旧不乐意和情爱沾边,即使是别人心里臆测的,哪知这小丫头惊呼起来,“夫人,你忘记了?!后天就是你和少爷的婚礼了!”
婚礼?!
后天?!
古澜梵着实愣了一下,回味过来看小女仆一脸的不予苟同,污住胸口轻叹一声,配上虚弱的颜容难得的惹人心怜,“瞧我这人,身子一虚,记性也跟着差了,总觉得婚礼还要很久才到似的……居然就是后天了。” 她就好比紫竹林的小小精怪,每日在这一方宅邸里浑浑噩噩,不知外间,时间流逝,人世以改,哎——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一开始就是听之任之,中间的一点小反抗也很快被威逼利诱给灭了,对于婚礼她唯一有意见的就是那些为了婚纱配饰曾经把她折腾得半死的人,可那也是曾经,那以后她基本……根本就忘记还要举行婚礼这件事了,婚礼的日期?别说记得,她压根从一开始就没问过。
她和莫非的婚约只在那一纸婚书,再说直点,真正把他们连一块的是那一式两份的合约,那才是他们之间最真实的关系。
这场婚礼,如果说有什么意义,那也只限于协议中的附属义务,除此以外,对她好像没什么价值可言……
突然想到什么,古澜梵站了起来,有点期待,“婚纱也送来了?” 也许,她一辈子只有这一次机会在婚礼上穿婚纱了,既然如此,就高高兴兴地穿上吧,免费量身订作的浑身婚纱,光冲那镶上去的钻石,她就该乐一把,婚礼结束后把它讹下来,又是一笔进帐。
“是,都送来了,听说明天来调尺寸。”看着眼睛终于有神采的夫人,小女仆也来了精神。
“走,去看看吧。” 古澜梵一手很自然地扶着肚子,一手拉着小女仆的手向主屋冲去,在她体能可支的情况下,萎靡终究抵不过钻石的魅力。
外面人声鼎沸,一扇门扉阻隔不了嘈杂的声音,可是可以隔绝众人急欲窥视,把不认识的伴娘、化装师和随侍的仆人以静心为由撵了出去,关上门,对着占了整个墙面的化装镜叉腰亭亭而立。
精美的绣花、精巧的珠片、精细繁复的手工刺绣,充分显示英国做派的尊贵与华丽,大量网状凸花的缎带蕾丝、高贵端庄的高领马甲与蕾丝阔口袖设计,衬托出浅麦色的皮肤更加动人,透着圣洁。使用轻薄硬挺的塔伏塔布料及传统象牙白丝缎,类似马甲式的高腰打褶设计及大圈打褶立体裙摆,使本不显的女人味她硬添出几分妩媚,层叠而成的蓬松质感也顺便把她的凸肚子从视觉上给圈没了,新娘的手捧花则以粉红色和白色兰花所组合,衬托出她的——从镜子里确实存在的——高贵优雅。
最让她满意的是前襟口缝上的闪闪小碎钻,还有古典头纱,有点仿三十年代法国普罗旺斯乡间风格让她心情放松,可又没有那么紧贴,不透明的白色,但由风格简单大方的蕾丝花纹拼成。就这样轻覆于头,半拖坠在裙上,让她感觉自己很唯美,净化后的唯美,昨天试穿的时候陶醉了半天,今天在休息室又对着镜子里面的自己狠狠自恋一把。
用别人的大把钞票堆砌出自己的美丽,感觉不坏。她收回前言,这个婚礼对她还是有点纪念价值。
盯着镜子半晌,带点茶色的瞳孔渐渐收缩,嘴角的兴奋也变成了无奈,坐了下来,翻开层层裙摆,右边大腿上用白色镂空丝带绑着一个薄薄的银质烟夹。
拇指一掀,烟夹盖弹开,里面是几根细长的女士烟和相同数量的白长杆火柴,捻起一根叼在嘴上,火柴在石质化妆台的底部一划,哧一声,磷头燃烧起来。轻吸一口,薄荷味、人参味和淡淡的烟草味在嘴间渗开,没有吞咽下去,直接吐出了白雾。几下咂完一支,又点燃一支,这回是清甜的水果香……
本想把脚翘高搭桌上,把靠背椅当摇椅,但她生怕重心不稳来个后翻落地,她现在的身材不适合耍特技,无法只能粗俗地叉开双腿摆个流氓姿势……四支烟变成烟蒂,见桌上有块未拆封的口香糖,捡起来纸一撕往嘴里丢,使劲地嚼,忿忿不平的嚼,这烟太淡,抽了不但没解瘾,嘴里反而淡得出鸟,真是不够劲。
一指戳戳很有弹性的肚子。
小家伙,为娘的耐性有限,赶紧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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