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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五年演戏,假戏真做 ...

  •   晨曦初破,第一缕日光艰难地穿透厚重云层,洒落在巍峨壮丽、朱墙金瓦的皇宫之上,恰似为这森严之地披上了一层朦胧且华美的纱衣。

      万俟炅凤身着那绣满金龙、金线穿梭、熠熠生辉的龙袍,袍角随着她的步伐微微摆动,发出细微却庄重的簌簌声。

      头戴的冕旒,串串珠帘垂落,随着她昂首、颔首,轻轻晃动,掩去了她眼中复杂难明的神色。

      端坐在那由千年沉香木雕琢而成、散发着淡淡馥郁香气的龙椅之上,身姿挺拔得仿若一棵苍松,冷峻的面庞不怒自威,周身散发的气势犹如寒夜霜风,冷冽且肃杀。

      任谁瞧了,都难以将此刻这般威严庄重、仿若高不可攀的她,同昨夜那个月色下神色哀婉、泪光隐现、有着别样缱绻情愫、略显柔弱娇俏的女子联系到一处。

      仿佛昨夜小园中,月光倾洒下两人间那些饱含着爱恨交织、欲说还休复杂情感的经历,都只是一场缥缈虚幻、一吹即散的南柯一梦,与她毫无瓜葛,被她彻底封存于记忆的暗匣之中。

      万俟汐凰一袭凤袍加身,金丝银线勾勒出的凤凰振翅欲飞,华美非凡却难掩他身上与生俱来的那股英气。

      他坐在一旁的凤椅上,身姿看似闲适,实则暗藏机警,不经意间抬眸扫过万俟炅凤。

      那瞬间的目光交汇,恰似电石火光,心底泛起一丝狐疑,犹如平静湖面被投入一颗小石子,泛起层层细微涟漪。

      他自诩聪慧过人、谋略无双,可这回面对万俟炅凤这突如其来的“变脸”,却着实费了好一番思量。

      在心底反复咂摸、推演,才终于恍然大悟,心下暗道,敢情这是在演戏呐!

      哼,既如此,那我便陪你好好演这一出戏码,倒要瞧瞧你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且看谁能技高一筹,在这场朝堂“戏台”上占得先机。

      朝堂之上,气氛凝重得仿若能滴出水来,大臣们鱼贯而入,手中捧着奏章,一个个神色各异,或谄媚、或惶恐、或故作镇定。

      待他们依次呈上奏章,所奏之事尽是些鸡毛蒜皮、上不得台面的琐碎杂事。

      这边说邻村的张三,仗着家中有几个小钱、些许势力,硬是巧立名目,多占了村里几亩薄田,致使那几家农户苦不堪言,生计艰难;

      那方又告状李四,身为一方小吏,却监守自盗,私吞了收缴上来的些许钱财,中饱私囊,还妄图上下打点,蒙混过关;

      还有人弹劾王五,本是负责赋税征收之事,却擅自提高了税率,搞得当地百姓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一桩桩、一件件,听着尽是些无关紧要的市井纷争,这般琐碎细微之事,莫说是需日理万机、决断国家大政的皇帝,便是寻常县衙处理民间纠纷的七品芝麻官,都觉着是在浪费时日。

      当真是一个比一个清闲,好似这朝堂成了他们唠家常、掰扯琐事的市井茶馆,全然没了庄重肃穆、商讨国是的庄严模样。

      万俟炅凤强忍着心头怒火,那怒火仿若即将喷发的火山岩浆,在胸腔中剧烈翻涌,灼得心肺生疼。

      她看着那堆奏章,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仿若有无数只小鼓在耳边敲个不停,真想一把将这些玩意儿狠狠砸到那些大臣脸上去。

      让他们好好瞧瞧,这朝廷,乃是商议军国大政、关乎江山社稷存亡之地,怎容得这般乱七八糟、如同市井泼皮无赖扯皮般的事儿肆意充斥!

      这简直是对皇权的亵渎,对朝堂尊严的践踏。

      坐在身侧的万俟汐凰,目光敏锐得如同苍鹰锁定猎物,一眼便洞悉了她内心汹涌澎湃的愤懑。

      他不动声色,仿若无事发生一般,修长手指轻抬,取过案几上摆放整齐的纸笔,笔锋游走如龙蛇,墨汁在纸上晕染开来,须臾间,写下一个苍劲有力、力透纸背的“杀”字。

      那字仿若带着他的决然与狠厉,而后轻轻将纸推至万俟炅凤面前,眼神交汇间,传递着无声却默契的信息。

      万俟炅凤本正愁无计可施,满心烦躁犹如困兽般在心底横冲直撞,瞧见这字,恰似醍醐灌顶,心下豁然开朗。

      仿若在黑暗迷宫中徘徊许久后,陡然寻到了出口。

      她不禁暗赞这皇后着实是自己的得力臂膀,关键时刻总能与自己心有灵犀,当下眉头一皱,那眉头仿若能夹死苍蝇,猛地一拍龙案,声若洪钟,震得朝堂之上的空气都嗡嗡作响“传朕谕旨,从今往后,若所奏之事非关乎国家存亡、社稷安危,谁敢再贸然呈至朝堂,定斩不饶,杀无赦!”

      这旨意仿若一道凌厉剑气,直直劈向朝堂众人,砍向了他们的切身利益。

      众人皆知,这些琐碎奏章背后,藏着的是各方势力的博弈与私利,人皆逐利,他们又怎会甘心坐视不管,任由这道旨意斩断自己的财路、权势之路?

      只见右侧一位大臣,瞧模样不过而立之年,面容白皙却透着几分世故圆滑。

      身着一袭绣着精美云纹、仿若流淌着紫色霞光的紫色官袍,头戴乌纱,帽翅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颤动,身姿挺拔,仪态不凡,举手投足间尽显久居高位的傲慢与谨慎。

      从这规制服饰揣测,应是丞相之位,权且称他为丞相。此人上前一步,神色凝重得仿若背负着千钧重担,拱手行礼时,双手都微微颤抖,声音故作沉稳却难掩慌乱“陛下,万万不可啊!

      治国之道,贵在亲民,臣等所奏之事,虽说并非军国要政,可桩桩件件皆是与百姓生活息息相关,柴米油盐、邻里纠纷,看似微小,却牵一发而动全身,关乎民心所向、社稷根基呐。

      古往今来,得民心者得天下,若陛下对这些民生之事一概不理,长此以往,恐失民心,危及江山社稷啊。”

      还没等万俟炅凤开口驳斥,万俟汐凰冷哼一声,那哼声仿若冰碴落地,莲步轻移,身姿轻盈却带着威压,手中奏章如暗器般“嗖”地飞至丞相脚下。

      面上笑意盈盈,可那笑容却透着几分诡谲,仿若藏着无尽深意,恰似暗夜中闪烁的幽光“哦?

      既如此,那丞相大人不妨拾起奏章,仔细瞧瞧上头所写究竟是些什么玩意儿,这般腌臜事,也配拿到朝堂之上,弄脏陛下的慧眼?

      莫不是丞相大人觉得,陛下就该整日被这些乌七八糟的琐事缠身,无暇顾及江山社稷的宏图大业?”

      丞相心中“咯噔”一下,仿若心头被重锤猛击,隐隐觉着不妙,双腿都似灌了铅般沉重,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双手恭恭敬敬地捧起奏章。

      那双手颤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逐字逐句看将起来,越看脸色越是难看,那神情犹如吞了苍蝇般,憋屈又难堪,恨不得直接两眼一翻,晕死过去才好,额头豆大的汗珠滚落,洇湿了奏章一角。

      万俟汐凰见状,笑意更浓,眼角眉梢尽是促狭之意,仿若一只狡黠的狐狸,扬了扬下巴,悠悠说道“来,丞相大人,念与众人听听,也让大伙都知晓知晓这‘民生之事’的详情。别是藏着掖着,不敢见人吧。”

      丞相先前那番义正言辞的果断劲儿,此刻早已烟消云散,神色慌张得仿若惊弓之鸟,嗫嚅着嘴,嘴唇都泛白了,犹豫再三才开口“这……家丑不可外扬……”

      声音小得如同蚊蝇嗡嗡,几不可闻。

      万俟炅凤本就不耐烦听他这般推脱之词,当下柳眉倒竖,仿若两柄利剑,怒喝道“皇后让你念,你便念,休要再啰嗦废话!

      朕的耐心可是有限的,莫要挑战朕的底线!”

      丞相吓得浑身一颤,手哆哆嗦嗦地举高奏章,那奏章被抖得哗啦哗啦响,声音颤抖得厉害,仿若深秋寒夜中孤鸟的哀鸣“丞……丞相府,贪污……黄金白银……五十万两,而且丞相所封封地处赋税高出其他封地……三倍……同时丞相的妻子与莫将军有染……”

      言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那声响在朝堂之上格外清脆,额头瞬间磕得红肿一片,仿若熟透的番茄,口中直呼:“陛下,皇后娘娘,臣,冤枉呐。

      臣对陛下忠心耿耿,日月可鉴,怎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罪该万死之事啊,定是有人蓄意栽赃陷害,望陛下明察秋毫啊。”

      心里叫苦不迭,这般重罪,株连九族都不为过,可他着实是被冤枉的,此番简直是天降横祸,纵有百口,也难辩清白,只盼着陛下能念及往日功劳,网开一面。

      万俟汐凰嘴角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不置可否,身子微微一侧,斜靠在万俟炅凤肩头,那姿态闲适,却又透着不容小觑的威压,仿若在无声宣告着自己的地位与权势,示意丞相继续。

      自古皇后不得干政,不入朝堂,虽说万俟汐凰身份特殊、手段了得,可也不能贸然坏了这规矩,开此先例。

      但此刻,他虽未言语,那眼神却仿若利刃,切割着朝堂的空气,让众人不敢小觑。

      丞相见上头二位主子皆无表态,还心存一丝侥幸,仿若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刚想再张口辩解。

      一道寒光闪过,一柄长剑已如闪电般刺穿他的,鲜血四溅,仿若一朵盛开在朝堂之上的罪恶之花。

      众人惊呼声中,只见一位身形矫健、气宇轩昂的将军模样之人,身着玄色铠甲,甲片在日光下闪烁寒光,手持长剑,剑上血滴滑落,溅在朝堂金砖之上,洇出一朵朵诡异的血花。

      他却似浑然不觉,只微微皱了皱眉,满脸嫌弃地低语:“聒噪。”

      言罢,收剑入鞘,动作干脆利落,昂首挺立,仿若刚才那血腥杀戮之事与他毫无干系,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万俟汐凰目睹此景,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暗忖这莫将军倒是个有眼色、行事果敢之人,果真是孺子可教。

      这莫将军,能在朝堂风云变幻间找准时机,果断出手,想必也是个深谙朝堂规则、懂得审时度势之人,日后或可大用。

      朝堂之下,大臣们再度炸开了锅,议论声此起彼伏,仿若一群受惊的麻雀,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这莫将军也太莽撞冲动了吧!这朝堂之上,怎能说动手就动手!一点规矩都没有,当真是无法无天了!”一位老臣气得吹胡子瞪眼,跺脚指责。

      “可不是嘛,先前不还传他与丞相夫人有染,这下倒好,直接拔剑相向,也太肆无忌惮了。莫不是想借此机会,铲除异己,独揽大权呐?”一个年轻官员小声揣测,眼神中满是狐疑。

      “哼,他莫不是忘了,上朝之时,最忌见血,这可是犯了大忌啊!陛下和皇后岂能轻饶了他,等着瞧吧,怕是有大麻烦喽。”另一位大臣摇头叹息,仿若已预见莫将军的悲惨下场。

      “罢了罢了,这下可有热闹瞧喽,且看陛下和皇后如何收场。这朝堂局势,愈发扑朔迷离了,咱可得小心着点,别一不小心,卷入这是非漩涡之中。”众人交头接耳,满脸幸灾乐祸,目光在万俟炅凤、万俟汐凰与莫将军之间来回游移,仿若在欣赏一场精彩绝伦却又血腥残酷的大戏。

      万俟汐凰依旧慵懒地靠在万俟炅凤肩头,神色悠然,仿若眼前这场血腥变故不过是一场寻常戏码,可心底却暗自思量。

      哼,既然你想扮昏庸,那我便陪你玩到底,倒要瞧瞧,谁比谁更能搅弄这朝堂风云,把这浑水搅得更浊。

      我倒要看看,你这戏能演到几时,最终又是谁能掌控这朝堂大局,笑到最后。

      万俟炅凤也是个敬业的“戏精”,见朝堂乱作一团,猛地一拍桌子,那力道之大,震得桌上茶盏都跳了起来,厉声喝道“谁再敢多言一句,即刻人头落地!”

      这一嗓子仿若惊雷,瞬间震住了众人,方才还叽叽喳喳如麻雀般喧闹的朝堂,瞬间鸦雀无声,耳根子总算清静了些。

      万俟炅凤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缓了缓神,又补充道“丞相此事,改日再议,退朝。还有,莫将军,你留下。”

      大臣们闻言,彼此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那幸灾乐祸之情溢于言表,鱼贯而出,心中皆笃定,这莫将军怕是要倒大霉喽,此番留下,定没好事。

      众人脚步匆匆,衣袂飘飘,仿若逃离虎口一般,很快,朝堂之上便只剩万俟炅凤、万俟汐凰与莫将军三人,气氛愈发凝重,仿若能压死人一般。

      待众人散尽,万俟炅凤一把拉住莫将军的手,风风火火便往丞相府奔去,那架势仿若火烧眉毛,片刻耽搁不得。

      莫将军被拉得一个踉跄,赶忙边跑边喊“陛下,陛下,您悠着点,注意形象呐!这要是让人瞧见,怕是有损圣威啊。”

      可万俟炅凤仿若未闻,脚步不停,神色冷峻,眼神中透着决绝。

      万俟汐凰瞧见万俟炅凤与莫将军这般亲近模样,心底莫名泛起一丝酸意。

      犹如平静湖面被投入一颗石子,泛起层层涟漪,那酸意仿若小虫,在心底啃噬着他的理智。

      虽说对他们此番行径究竟所为何事并不甚在意,可双腿却似不听使唤,施展轻功,身姿如鬼魅般在宫墙、屋脊间穿梭,寻了条近道,抢先一步抵达丞相府,隐在一棵枝繁叶茂、树冠仿若巨大绿伞的大树之后,透过枝叶缝隙,悄悄窥探着。

      万俟炅凤进了丞相府,环顾四周,目露寒光,仿若夜枭盯紧猎物,对莫将军下令“杀了所有人。”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情感,仿若这只是一道寻常指令,而非关乎生死的残酷命令。

      莫将军领命,二话不说,拔剑出鞘,剑刃寒光闪烁,恰似暗夜流星,如虎入羊群般冲向府内众人。

      这府里多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宫女,她们吓得花容失色,尖叫连连,四处逃窜,仿若受惊的小鹿;

      还有些柔弱妇人,瘫倒在地,哭天喊地,祈求饶命,哪能抵挡得住这般凌厉攻势。

      一时间,惨叫连连,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庭院砖石,仿若流淌的红河。

      红河费了些时辰,可终究无一人生还,整个丞相府仿若修罗场,血流成河,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万俟汐凰躲在树后,冷眼旁观,心下暗忖:这万俟炅凤,果真是个心狠手辣之人,怪不得能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堂之上屹立多年,此番手段,够决绝。

      这般雷霆手段,怕是能震慑住不少心怀不轨之人,稳固她的统治,只是手段未免太过血腥残忍。

      万俟炅凤瞧着满院血腥,神色平静,仿若司空见惯,拍了拍手上压根不存在的灰尘,神色冷峻地吩咐“传朕谕旨,丞相全家因意图刺杀本皇,被莫将军尽数斩杀,望其余人等以此为戒,莫要再生二心。”

      声音响彻府邸,仿若洪钟鸣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万俟汐凰望着自家这行事莽撞、不计后果的妹妹,无奈地摇了摇头,最终还是帮忙收尾。

      指尖轻弹,打出一点火星,那火星仿若精灵,瞬间引燃大火,火势迅速蔓延,吞噬了丞相府的一切,待到火光熄灭,所有痕迹皆被付之一炬,届时世人也只能听信他们编排的说法了。

      大火熊熊燃烧时,映红了夜空,仿若一场盛大却罪恶的烟火表演,府内的哭喊声、求救声被火势吞没,只余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夜幕低垂,万籁俱寂,皇宫仿若一头沉睡的巨兽,唯有御书房还透着昏黄烛光,仿若暗夜中的孤星。

      万俟炅凤端坐于御书房那雕花梨木书桌后,埋首于奏章堆中,眉头紧锁,仿若被无形丝线缠绕,似被政务所困。

      烛光摇曳,映照着她略显疲惫却依旧冷峻的面庞,仿若在诉说着皇权背后的艰辛与孤独。

      万俟汐凰悄然坐在一旁,手持墨锭,墨锭在砚台中缓缓研磨,墨香悠悠飘散,仿若一层轻柔纱雾,弥漫在室内。

      室内静谧无声,唯有笔锋摩挲纸面、墨块研磨砚台之声,那声音仿若岁月的轻吟,透着别样的宁静与默契。

      突然,悬挂在万俟汐凰头顶那用头发丝悬着的长剑,仿若被一股无形之力撼动,微微晃动起来,剑穗轻摇,仿若招魂幡。

      一刻钟过去,那剑“哐当”一声坠落,仿若一道晴天霹雳。

      万俟汐凰见状,轻叹了口气,那叹气声仿若秋风拂过落叶,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颗弹珠,指尖轻弹,弹珠裹挟劲风,击飞长剑,长剑“嗖”地一声,稳稳插入墙壁,整个过程悄无声息,仿若鬼魅所为,只余墙壁上那微微颤动的剑柄,见证着这诡异一幕。

      万俟汐凰盯着自己那双布满薄茧的手,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痕迹,仿若诉说着过往的沧桑岁月,每一道茧痕都是一场战斗、一次磨砺的印记。他嘴唇微张,无声地问自己:“为何下不去手呢?”

      往昔那些刀光剑影里,他的心从未有过这般犹疑,可面对万俟炅凤,仇恨的利刃却似总被一层看不见的软甲所阻,难以痛快落下。

      那双手,曾果断取过无数性命,如今在这静夜里,却在抉择的边缘颤抖,似被情感的丝线细密缠绕,挣脱不得。

      待万俟炅凤批阅奏章困乏,沉沉睡去,万俟汐凰凝视着毫无防备、睡姿恬静的她,心底涌起一抹怅然若失之感,犹如雾霭弥漫于幽深山谷,久久不散。

      他缓缓伸出手,比量着与她纤细脖颈的距离,手指在空中微微凝滞,喃喃低语“这般细,只需轻轻一掐,便能断了。”

      可话语中的狠厉,与此刻他眸中的复杂情绪截然相悖,那眼中涌动着挣扎、不舍,还有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珍视。

      可没成想,万俟炅凤在睡梦中竟不自觉地翻了个身,双臂环抱住万俟汐凰,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般,娇躯微微颤动,仿若陷入了可怖梦魇。

      万俟汐凰生性不喜与人亲近,下意识便欲推开,双手刚触碰到她的肩头,却瞥见她眼角滚落的晶莹泪珠,恰似清晨荷叶上的露珠,剔透而惹人怜惜。

      那双手仿若有千斤重,怎么也推不动了,最终,手轻轻落在她背上,似是安抚,又似在借这触碰寻得内心片刻安宁,权当……是一种补偿吧,补偿那些在仇恨与温情间徘徊的日日夜夜,补偿心底那道悄然裂开、让柔情渗入的缝隙。

      次日,御膳房呈上的佳肴摆满桌案,珍馐美馔,色香味俱全,碟碟碗碗皆透着御厨的精湛手艺与用心。

      热气腾腾的菜品,散发着诱人香气,袅袅升腾,弥漫于整个宫殿,勾动着人的食欲。

      万俟汐凰趁太监试完毒后,众人不备,悄然将一包毒药倾入一道菜中,动作迅疾而隐蔽,神色平静得如同古井无波,仿若只是做了件稀松平常之事,可藏在袖间微微颤抖的手指,却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与矛盾。

      万俟炅凤毫无察觉,笑意盈盈地将那道菜夹入万俟汐凰碗中,关切说道:“皇后可要多吃些,瞧瞧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那笑容绽放在她脸上,仿若春日暖阳,驱散了周身冷意,透着真心实意的关怀,眼眸中满是对万俟汐凰的宠溺,似已将他当作这深宫中唯一可亲近之人。

      万俟汐凰心头猛地一颤,手仿若不受控制般,轻轻抚上她的头顶,触感柔软,发丝从指缝间滑过,话已出口,才惊觉失态“那也架不住你把我当猪养啊。”

      言罢,忙不迭抽回手,暗自唾弃自己,心中警钟轰鸣:你来此可不是与她真心相处,切莫忘了复仇大计,怎能被这区区温情之举乱了心智。

      可那手上残留的温度,却似炭火,灼烫着他的理智,让心底的波澜愈发汹涌。

      可不过须臾,便见万俟炅凤脸色惨白,捂着肚子痛苦打滚,额间冷汗如雨下,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浸湿了领口。

      万俟汐凰的心瞬间揪紧,慌乱不已,那些理智与仇恨瞬间被抛诸脑后,好似被洪水冲垮的堤坝,全然崩塌。

      他忙掏出解药,手忙脚乱地喂她服下,手指颤抖着撬开她牙关,将解药送入,声音带着几分焦急与惶恐“快,吞下去!”

      双眼紧盯着她,满是担忧与懊悔,懊悔自己那险些铸下大错的莽撞。

      待万俟炅凤脸色渐缓,气息平稳,万俟汐凰却似陷入魔怔,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在静谧宫殿中格外刺耳,怒骂“疯子!傻瓜!蠢货!”

      脸上五个指印迅速浮现,泛红发烫,可瞧见怀里之人安然无恙,嘴角又不受控制地上扬,满心迷茫,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眼前这人,分明是仇人呐,可为何见她受苦,自己竟会这般心疼,仿若心已不受自己掌控,被她的一举一动牵扯着,陷入了情感的泥沼,难以自拔。

      此后数日朝堂之上,万俟汐凰隐于暗处,藏身于殿梁之上,或是屏风之后,目光如隼,细细观察着朝堂局势。

      但凡察觉有支持太上皇之人,便不动声色地设计铲除,手段凌厉,毫不留情。

      他会暗中在权臣必经之路设下巧妙机关,或是故意透露虚假军情,引得他们上钩,待其落入圈套,再以雷霆之势出击,将其一网打尽,那些人至死都不知是中了何人算计,只在惊愕与恐惧中结束性命。

      实则,在万俟炅凤那威严龙椅背后,藏着一把锋利宝剑,剑身寒光凛冽,削铁如泥,剑柄缠着的锦缎已有些褪色,显是历经岁月。

      只需万俟汐凰一念之间,便可抽剑相向,取她性命,可一次又一次,每当指尖触碰到剑柄,总有一股莫名力量阻拦,似是过往情谊化作绳索,缚住了他的手。

      那剑柄冰冷,却暖不了他内心的挣扎,终是下不了手,只能在仇恨与眷恋间徘徊往复,煎熬度日。

      难道真会被她的温柔所感化?

      不,绝不可能!

      这般演技精湛、心思深沉的女子,所言所行,皆可能是逢场作戏,不过是做给人看的表象罢了,万俟汐凰不断在心底这般告诫自己,生怕一个冲动,便将复仇之事抛却脑后。

      他忆起往昔那些被欺辱、被打压的日子,家族蒙冤受屈,亲人含恨而亡,血海深仇沉甸甸地压在心头,怎能因这短暂温柔就轻易放下,可面对万俟炅凤时,又为何总心软迟疑,他恨这份矛盾,更恨让他陷入这般境地的她。

      而万俟炅凤又岂是等闲之辈?

      她早洞悉了万俟汐凰在背后的种种小动作,只是佯装不知,她在赌,赌万俟汐凰即便心怀仇恨,也不会对自己痛下杀手。

      她见过他愤怒时的模样,也感受过他不经意流露的温情,她不信这么多日夜相处,那些共赏月色、同处患难的时光,只是一场空,她笃定在他心底,有一角已为自己悄然敞开,即便装着仇恨,也定有情谊扎根。

      那日,御花园中,湖水波光粼粼,仿若一面巨大的镜子,倒映着岸边姹紫嫣红的繁花与葱郁绿树,微风拂过,泛起层层涟漪,打碎了这如画景致。

      万俟炅凤佯装失足落水,实则她水性极佳,可她偏要赌这一把,她知晓是万俟汐凰推自己下水,也笃定他就在附近,只要他想救,不过是举手之劳。

      入水瞬间,冰冷湖水包裹全身,她屏住呼吸,眼角余光瞥见岸边那道熟悉身影,心中竟有些期待,期待他的抉择。

      在湖水淹没头顶、意识逐渐模糊的前一秒,她如愿瞧见了那个熟悉身影,恍惚间,被紧紧抱在怀中。

      贴着那人胸口,能清晰听见那急促慌乱的心跳声,像密集的鼓点,一下下敲在她心上。

      水从她发梢、衣角不断滴落,湿了他衣衫,她在半昏迷中,仿若寻到了避风港,安心地将自己交付出去。

      只是她不知,自己在神志不清时,喃喃喊了一句:“哥哥。”

      而万俟汐凰,也因这一声呼喊,心中防线悄然崩塌,过往种种筹谋、仇恨,仿若被这一声“哥哥”搅得支离破碎。

      那亲昵称呼,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底尘封已久的温柔匣,那些幼年时与妹妹相伴的美好回忆汹涌而至,盖住了仇恨的火焰,让他在那一刻,只剩对怀中之人安危的担忧。

      此后几日,万俟汐凰寸步不离守在万俟炅凤床榻前,悉心照料,亲自为她熬煮汤药,药香弥漫于寝宫,袅袅升腾。

      他守在一旁,眼睛都不敢多眨,生怕错过她一丝动静,待她稍有不适,便忙前忙后,调整锦被、递上温水,直至她身体康健如初。

      可万俟汐凰却仍自欺欺人地宽慰自己,若这么快便让她没了性命,往后可就没乐子可寻了,试图用这牵强理由掩盖内心真实情感,不愿直面那份已悄然变质的爱恨。

      如此这般,五年时光,匆匆流逝。春花秋月,夏雨冬雪,岁月更迭,皇宫朱墙见证着他们的纠葛。

      这五年里,万俟汐凰一边处心积虑谋划伤害她,设计让她在朝臣面前出丑,暗中破坏她的政令推行,或是在她出行车架上做手脚,意图让她受伤;

      一边又在关键时刻救她性命,于刺客刀下挺身而出,在疫病肆虐时寻来良药。嘴上满是仇恨决绝之语,心里却又时常摇摆不定、矛盾挣扎;

      明知复仇之路在前,却又总因莫名情愫选择逃避;

      同样,也在这五年间,暗中培植自己的心腹势力,于市井街巷、军营校场广纳贤才,悄无声息地布局谋划,那些人或精于谋略,或武艺高强,皆对他忠心耿耿,愿为他赴汤蹈火。

      待到万俟炅凤二十岁及冠之年,局势陡然逆转。

      万俟汐凰率着心腹大军,马蹄声如雷轰鸣,扬起滚滚烟尘,势如破竹般攻进兰陵,一路过关斩将,所到之处,城垣倾颓,喊杀声震彻云霄。

      他身披战甲,手持长枪,英姿飒爽,眼眸中透着冷峻与决绝,夺了江山,手刃父皇,那血腥一刻,他心中竟无太多波澜,似多年仇恨已在漫长时光中磨平棱角,只剩麻木与一丝怅惘。

      而后,依照礼制,娶了妹妹万俟炅凤为后。

      一夜之间,江山易主,风云变色。

      曾经繁华热闹、歌舞升平的兰陵城,陷入一片死寂,百姓惶惶,宫门换了牌匾,朝堂换了主人,往昔威严的龙椅如今坐上了新帝,凤座也迎来新主,命运的齿轮无情碾过,留下斑驳辙痕。

      万俟炅凤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万俟汐凰,泪湿眼眶,晶莹泪珠滚落,砸在冰冷地面,溅起微小水花,轻声道“对不起……”

      那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几分无力,可这简简单单三个字,又怎能了结这五年的恩怨情仇、爱恨纠葛?

      万俟汐凰仿若未闻,神色木然,佯装不知,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嵌入掌心,留下深深月牙印,似在借此疼痛压抑内心翻涌情绪。

      他并未急于去稳固军心,这些势力皆是他多年精心培植的心腹,他深谙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之道。

      他只是静静站着,而后缓缓伸出手,将万俟炅凤轻轻拥入怀中,动作有些僵硬,却透着难以言说的复杂情感,目光幽深,仿若藏着无尽情愫与挣扎,二人衣衫早已换过,身份地位也乾坤颠倒,如今,万俟汐凰成了皇帝,万俟炅凤成了皇后。

      “妹妹,你说我到底爱不爱你呢?明明我该是恨你的,可为何总是下不去手,我这般模样,是不是可笑至极?”万俟汐凰仿若陷入魔怔,自顾自喃喃低语,手指轻轻抚着她的发丝,仿若这般便能梳理清那纠缠多年的复杂情感。

      可越梳理,却越乱,似线团缠成死结,解不开,理还乱,只能在这无尽迷茫中,与她相拥,静候命运下一步安排。

      或许是心有灵犀,万俟炅凤仿若用尽全身力气,吐出一句几不可闻的“不是。”

      那微弱声音,仿若烛火,在风中摇曳,却似有穿透黑暗、抵达他心底的力量,让他身躯微微一震,双臂不自觉收紧,将她更牢地拥入怀中,似想把过往种种都揉进这拥抱,又似想借这怀抱,寻得未来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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