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翼刀（《荒遐客》续）》萧灵

2、一 入瓮

　　通缉李寻欢！
　　缉文一出，众人哗然。
　　若说三年前李寻欢之名还未在塞外名扬开来，这三年里“小李飞刀”之名也如中原般渐渐传颂成了神话，可笑的是通缉的榜文却出自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边塞小县。
　　那样的通缉，人们只想到一个词：痴人说梦。

　　彼时的李寻欢正站在离那县衙五十米外的一间钱庄前。他已站了好久也望了好久。虽说一间钱庄不算稀奇，一间肖家的钱庄更不是什么稀奇，但那个家徽上的“肖”字他怎么看怎么像个“李”……
　　塞外的秋日还是有点毒辣，他抚了抚额，轻叹一声终迈了进去。
　　肖家的钱庄少了栅栏的拘束倒备了桌椅，清幽雅静，有点待客的意味。李寻欢唇边含笑，摇首叹服肖家这江南情节，近乎执念。
　　钱庄的伙计迎了出来，手里端着茶盏，笑得客套，想来是训练了很久。但那客套的笑容没维持多久就僵在了脸上，那伙计盯着他半饷，突然身子一转，“跐溜”窜回了后堂，那盏茶就这样又被原样端了回去。
　　此等诡异场景，换了别人恐怕要疑神疑鬼坐立难安了，再不济也定是追问进去。但李寻欢是个好奇的人，且好奇得极为耐心。他找了张椅子随意坐下，静静等着，指节轻击桌面，只敲到第七下就见一个掌柜模样的人从后堂而出，先前那伙计跟在后面。
　　那掌柜揖了揖，笑得也是那份客套亲和，问了句：“可是李寻欢李爷？”李寻欢下意识地瞟了眼五十米开外的那张通缉绘像，一笑，也点头应了。钱庄掌柜又是一揖，恭谦道：“肖爷说见到李爷，便知道是您，果真如此……”那时钱庄初开，家主着画匠按其描述绘制了张年轻男子的画像，分发钱庄众人，那画像虽比五十米外那张通缉榜上像上太多也精细太多，但也顶多只到七分而已，让钱庄各掌柜凭其相认如此重要一个人，他总觉太过儿戏，然今日见到，只一眼就让他认出了，笃定了，若眼前这个清雅的男子还不是那副画像上之人，他想象不出还有谁当得那份丰神俊逸。
　　这钱庄从伙计到掌柜行事说话都透着份诡异，李寻欢却只在等，等他们自行合理这份离奇。钱庄伙计终于记得把手中的茶盏奉了上来，又在掌柜的示意下回了后堂。茶水有些凉了，李寻欢却不甚在意，他本来就只是来兑点散银，却未想这里的事情似乎也有趣了起来。他手持茶盏，轻抿下一口茶，那掌柜已自行说到：“自从县衙发了那榜文，肖爷就道李爷定会回来看看，于是着小的们备着候着……”
　　“肖兄让你们等我前来？”李寻欢眉间终于掠过一丝讶异，虽然这钱庄是开得离县衙近了点，但肖家产业下酒楼茶舍众多也不该单单在这钱庄着人相待，心中闪过一抹心思，却抓不获，只隐隐生出些危机感。
　　掌柜谦恭笑了笑，开口到：“李爷应还记得存入本钱庄的那一笔银票？”
　　李寻欢不意他突然转换话题提起这事，愣了愣终于想起，点头道：“不错。”
　　那掌柜点了点头，身后伙计已捧了一堆账册文书来，掌柜取过最上面一份，呈上道：“其实当时肖家产业中本无钱庄这一项，但肖爷念想是李爷心愿就取了那笔钱中的一部分开了一家，把余款存了进去。谁知现年鞑靼和朝廷交好，发展互市，周边也繁茂了起来，钱庄生意也节节攀升，分号甚至开到了京城……所以这虽说记名肖家旗下，却是李爷您的产业，这里是三十六家分号的房契和二百七十四名仆役的身契，请您过目。”一番话说得平平淡淡，却让李寻欢真正惊到了，呛咳了起来。
　　那掌柜继续温温和和道：“在下肖崇，是三十六间钱庄的总管事，肖爷说李爷若懒得打理，交与小人便是。身为李爷的家奴本应全都改为李姓，但肖爷怕您不喜，故着我问过再行定夺。”李寻欢呛咳未止，这一茬下来，更是被呛得发不出声音，只连连摆手。那掌柜领悟，恭谦道：“看来李爷的确是不喜的了。”转头，对身边伙计吩咐了几句，伙计点头捧着那堆东西退了下去，若不出所料，今日裁定之事不日即会传遍他“李”姓旗下的所有钱庄。
　　李寻欢这才抬起头细细地望了这位看起来普普通通和和气气的掌柜一眼，这样一件大事竟被他就这样浅浅淡淡地“交待”了……李寻欢以拳抵唇，渐渐压下那被呛到了的干咳，终明了先前那份危机感是什么……这可是实实在在的一出“请君入瓮”。那掌柜还垂手站着，笑得客套恭谦，似在等他咳缓过来，吩咐余事。李寻欢心中唯叹：不愧是肖家家主选出的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