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如初》紫苏北见

16、第 16 章

　　林越缓缓睁开眼，只觉得喉咙干涩说不出话来，胸口疼痛难忍浑身无力。
　　“小林将军，你终于醒了！”小周激动地说。
　　林越想要起身，却被人按了下去：“别动，你中了毒箭，伤口又靠近心脉，好不容易止了血，别再裂开！”
　　林越转头，就见坐在轮椅上一脸不耐烦的无泽，于是扯着嘴角虚弱地说：“无泽兄别来无恙！你怎么在这？”
　　无泽又恢复了一贯的表情说：“上个月收到你的书信，说打探到那人的踪迹，我便赶了过来。若不是我，你此刻已经命丧黄泉了！命虽然暂时保住了，毒还未解，不可大意！”
　　林越说：“多谢无泽兄的救命之恩！有你在，我便放心。”而后又问小周：“前线战况如何了？”
　　小周神色飞扬地说：“匈奴大败，他们主将一死，右贤王乌图就领着残兵败将撤回王庭了。这次你立了大功，圣上嘉奖已经下来，封你为骁勇将军，只等伤好了回京领旨！”
　　而后小周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我们才知道你是林将军的公子，怎的也不告诉我们？我之前还一直叫你小林……”
　　林越笑着说：“我不说就是不想旁人区别待我，我立的功，也全凭自己本事，与将军府无关。”
　　小周附和：“那是自然，军中上下没有哪个不服的！”而后又说：“你前两日昏迷着的时候林将军常来看你，昨个才启程回京面圣，叮嘱我们仔细照顾你。”
　　林越轻轻“嗯”了一声，重新闭上了眼。

　　再醒来时，天色已晚，屋里烛火摇曳，胸口的痛已有所缓解。
　　小周正好端着药碗进了屋。
　　“小林将军你醒了，正好喝药吧！”
　　林越微微起了身，接过药碗问道：“无泽兄呢？”
　　小周说：“神医在屋里研究解毒的方子，说是还差几味药材，这边不太好寻。”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林越：“这是给你的信，已经两三天了，我差点忘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耽搁什么要紧的事！”
　　林越接过信拆开来一看，脸色大变，急着坐起身要下床，牵扯到胸口的伤，眉心拧成一团，又倒了下去。
　　小周赶忙上前扶住他：“神医说了你最好躺着别动，那毒厉害的很！有什么事你告诉我，我去帮你办！”
　　林越脸色苍白，额头疼出了细密的薄汗来，他抓着小周急切地说：“快去请无泽兄过来！”
　　小周不知出了什么大事，将林越扶着躺下便赶忙出门去请无泽了。
　　很快，无泽推着轮椅进了屋，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问道：“怎么了？”
　　林越拧着眉说：“我要去筑城，马上！”
　　无泽讥讽道：“你不要命了？”
　　林越说：“他在筑城出事了，我必须去救他！”
　　不用问，无泽也能猜到这个“他”是谁，也只有那个人，能让他这般不计生死。
　　无泽叹道：“罢了！反正解这乌头毒还差几味药材，也要去一趟云滇……不过，你这毒最忌运动，若是毒入骨髓，便是司命所属，回天乏术。你若还想活命，这一路上得听我的！”
　　林越赶紧应承：“好！”

　　话说谢岚和小满因走错了岔路，被山匪截了道，两人浑身上下的盘缠也就十几两银子，那一车的草药和香料对于出没山野的匪子们来说遍地都是，一文不值。
　　都说无商不富贵，好不容易入了虎口的羊，自然没有轻易放过的道理。
　　土匪们只谋财，不害命，山头上那么多兄弟要吃饭，真金白银才是王道。
　　为首的刀疤脸将长刀架在两人脖子上说：“识相的把身上值钱的都交出来！”
　　谢岚将小满护在身后说：“我们做的是小本买卖，统共十几两的盘缠都被你们搜了去，求各位大哥放我们走吧！”
　　刀疤脸手下一个大胡子喝道：“胡说，看你这一身装扮不像没钱的！”而后对刀疤脸说：“大哥，何不让他们写信回去，让家里准备赎金？不听话就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这公子哥病怏怏的一看就受不得苦，不怕他不老实！”
　　刀疤脸点点头：“二弟说的有理！”而后对手下说：“把人先绑到寨子里去！”
　　小满伸着脖子喊道：“那一车的货不能丢了！”最近攒的大半的积蓄都投到这批货里了，若是财货两空那自己就是罪人了！
　　刀疤脸示意小弟将那车一并拉走。

　　土匪胃口不小，一上来就要二百两银子的赎金，可这钱去哪里筹？
　　土匪窝里文房四宝倒是齐全，看来平时没少干这种事，谢岚提笔一时不知该写信给谁，眼下只有让谷雨想办法了，不管是报官还是想办法借钱，短时间内他们是脱不得身了。
　　小满被捆了扔在柴房里，他对押他的小弟哀求道：“我们少爷身子弱，这山上夜里湿冷，能劳烦给他安置在暖和点的地方吗？”
　　那小弟一脚踹在小满身上，嘲笑道：“你还敢提要求？信不信我今晚让你喝西北风？”
　　小满歪倒在地上，不敢再多言语。

　　谢岚在信中写的委婉，两日后谷雨收到信看了之后还是吓出一身冷汗。
　　二百两银子，十日之内筹不出来就要撕票，这要是搁以前也不算什么大数目，只是今非昔比……
　　况且他们这几趟倒腾货物赚的钱都砸到了新货里，哪还有那么多存余的？在昆明人生地不熟的，能跟谁借！？
　　谷雨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院子里来回踱着步。
　　还是俞伯淡定些，提议先去官府报官。
　　于是两人匆忙去了府衙，可县丞却说山匪是在筑城不归他们管，让他们去筑城的府衙报官，两人没法只得败兴而归。
　　谷雨想起之前陪谢岚拜访过的几位老板，心里升起了一丝希望，他对俞伯说：“我去试试看，总归也是个法子！”
　　俞伯无奈地点点头。

　　直至掌灯了，谷雨才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俞伯问：“如何？”
　　谷雨没精打采地说：“只有姚记布庄借了五十两，其他老板都不肯借！”
　　他们不肯借，谷雨也能理解，毕竟才刚开始合作生意，钱没赚着却要往外借银子，自然没多少人愿意。
　　可如此一来，便又没了主意。
　　谷雨突然想起寒食来，谢岚之前跟他们简单说过寒食的身世，最近匈奴大败的消息传开了，若是他能带人前来相救，端了那土匪窝，也算解气。
　　于是提笔写了封加急信道明了原委，让寒食务必尽快赶来！
　　第二日一早谷雨和俞伯就出发赶往筑城，若是寒食不能及时赶到，他们便只能指望筑城官府了。

　　林越撑着伤体，亲自点了手下三十几个精锐骑兵，连夜朝着筑城出发了。
　　由于一伤一残只能坐马车，一路上紧赶慢赶，颠得无泽本就清冷的面容如若冰霜，还得时不时地查看林越的伤。
　　饶是如此，林越还嫌慢。他问驾车的小周：“到哪了？”
　　小周说：“已经过了汉中，约莫再有三日就能到筑城了。”
　　林越心急如焚地说：“再快些，争取两日抵达！”
　　小周只得说“好”，若是一人一骑倒也罢了，马车实属极限了。

　　谷雨蹲在山脚下红着眼眶，俞伯背着手来回踱着步。
　　筑城府衙推说谢岚不是筑城人，让他们去姑苏报官，真真没见过如此推诿了事的。任凭谷雨怎么闹，他们就是不出兵。
　　筑城城郊多山，之前山匪端了一窝又来一窝，官府也是十分头疼。好在这些土匪只打劫往来商贩，鲜少有伤人性命的。况且边境战乱以来，落草为寇的大多是逃难的流民，走投无路才干起这种勾当，是以官府最后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眼下已经是最后一天了，谷雨怀揣着好不容易凑来的一百五十两银子，等着跟土匪换人。
　　群山环绕，泉水叮咚，林间的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头顶的大太阳将人身后扯出一个长长的影子来。
　　脚下的大地发出轻微的震颤，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谷雨起了身，看着不远处一支轻骑带起的飞尘，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不经意地在人眼底砸出一行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