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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因为无泽腿脚不方便,所以回程换成了马车,比来时多花了一天才到京城。
      刚到小院,就见小满坐在院子里偷偷抹眼泪,谢寒食心一沉,赶忙上前问道:“你哭什么?”
      小满见谢寒食回来了,红着眼睛说:“请来神医了吗?快进屋看看吧!老爷他……”
      谢寒食将无泽推进屋里,见谷雨和俞伯皆是面露哀色,简单介绍了下,而后带无泽先去看了谢怀清,只见谢怀清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如死灰,毫无生气。
      无泽抓起他枯瘦的手把着脉,而后放了下去掖好被子,面无表情地直说道:“油尽灯枯,没得救了,准备后事吧!”
      俞伯听了不免老泪纵横,他跟着东家大半辈子,前半生除了发妻早亡,可谓是顺风顺水人生得意,哪料晚年如此凄惨竟要客死他乡!
      谢寒食又推着无泽去了谢岚的屋子,谢岚也是双目紧闭,面如白纸,眉心微蹙着,像是忍者极大的痛楚。
      谷雨在身后说道:“你走的这几日,少爷中途醒过来一次,都怪小满这个藏不住事的,跟少爷说了少夫人的事,少爷当场就……”
      无泽把完脉对谢寒食说:“他自小娘胎里带的不足之症,这次又伤了根本,就算救回来了,也顶多活个三年五载。”
      谢寒食看着谢岚疼惜地说:“只要我活一日,就不会让他有事!”
      无泽摊开随身带的一包银针说:“你们都出去守着吧。”

      当天夜里谢怀清短暂清醒了一会,听说谢岚已无大碍,枯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然后就咽了气。
      半生富贵,一朝冷雨。
      谢岚还在床上躺着,可怜了谢怀清临了连个披麻戴孝送终的人都没有。
      俞伯和几人商议,由他先扶了东家的灵柩回姑苏安葬,其他人继续留下来照顾少东家。

      还没到十月,京城就已经更深露重,一夜过来外面的桌椅簸箕都蒙着一层水汽,早起赶路的人若是碰着路边半人高的杂草,顷刻间就湿了衣摆。
      谷雨和小满将俞伯送了长亭又短亭才挥泪道了别。

      连着几日施以银针,辅之汤药,谢岚终于悠悠转醒过来。
      谢寒食赶忙倾身上前柔声说:“少爷,你醒了!”
      谢岚看着他虚弱地笑着说:“你倒是肯回来啦!”而后想起什么似的脸色复又黯淡了下去。
      无泽过来仔细查看了一番,说道:“恢复的不错,再过几日便能下地走动了。”
      众人听了自然欢喜。
      谢岚问:“我爹呢?”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
      还是谷雨开口道:“老爷先回姑苏老宅了,等少爷病好了我们就回去!”也不提别的。
      谢岚这才放下心来,累极似的又重新闭上了眼。

      没几日前线传来消息,镇北将军裴广战死!
      本来天子对裴广屡屡战败已心生不满,没等到易帅的旨意便战死沙场,也算死得其所了!
      满朝文武百官皆为震惊,以往都以为匈奴不足为惧,该吃喝玩乐的一样都不耽搁,反正有裴将军在,自以为高枕无忧。谁承想这场仗打了几个月还没结束,现在连主帅都战死了,早朝的时候文官武将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
      文官骂武将有勇无谋,武将骂文官百无一用,一群废物吵了半天也没吵出个所以然来,气的天子提前退了朝。
      阵前不能无帅,文官武将心中各有人选,互不相让。
      天子心中自然也有一把算盘,朝中各方势力要牵制,北边的仗要赢,满朝也没有几人能当此大任!

      月皎疑非夜,林疏似更秋。
      看着窗外月色正好,谢岚对谢寒食说:“扶我到院子里坐坐!”
      寒食说:“夜里凉,还是等明日日头好时再出去吧!”
      谢岚哀求道:“躺了这些时日,身上不自在,今夜月色正好,我就出去坐一会!”
      谢寒食心软:“好吧!”而后给谢岚裹得严严实实的,一把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谢岚一惊,说道:“我自己能走!”
      谢寒食却不理会,往门外走去,将谢岚放到了院中花架下的藤椅上。
      明月皎皎,疏影横斜。呼吸着沁人心脾的空气,谢岚觉得浑身都舒爽了许多。
      “什么时日了?”躺了这么久,已经不知今夕何夕了!
      谢寒食立在他身后说:“再过几日就是重阳了!”
      重阳了,登高望远,遍插茱萸。
      原本,他的孩儿,也快要出生了吧!如今一家三口上穷碧落,再也不得见了!
      想到此处,悲从中来。
      谢寒食见谢岚突然伤感起来,柔声说道:“少爷,回去吧!”
      谢岚藏起哀伤笑着说:“再坐一会,你吹支曲子吧,许久没听你吹了!还是那首《相思》吧!”
      谢寒食依言,抽出腰间的箫,熟稔地吹了起来。

      又过了两日,天子下诏任命林征为骠骑将军,金印紫绶,不日启程奔赴前线。

      因谢岚病情大好,已经能下地走动了,遂和众人商议尽快动身回姑苏。
      谢寒食看着大家欢喜地收拾行李,知道又到离别时了。他再也不能追随少东家左右了,此番去了战场,不知几时能回来。
      “为何愁眉不展?”无泽推着轮椅来到院中。
      谢寒食说:“自然是有烦心事。”
      无泽见他不想说也不追问,转而说道:“既然谢公子已无大碍,我也该告辞了!”
      谢寒食挽留道:“能否劳烦无泽兄同去姑苏?我怕回去之后少爷知道老爷的事,再受刺激……”
      无泽说:“我谷中有事处理,师弟来信催促。若是谢公子再有不适,你到酒肆找我二师弟,别再跳崖了!”
      谢寒食苦笑道:“我明日便要随军去漠北,以后怕是没机会了!”
      无泽无甚波澜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惊讶:“漠北?你是将军府的人?”而后想到什么似的说道:“你就是将军府走失的庶子林越吧?也难怪,林太后深居后宫,怎会无缘无故为了谢家求情。这就是你救谢公子的代价?”
      谢寒食沉默不语。
      无泽问:“你为他做了这么多,他可知晓?”
      谢寒食说:“他无需知晓,是我甘愿的,望无泽兄替我瞒着!”
      无泽无奈叹息了声:“好!”而后接着说:“你此去漠北,能否帮我打听一个人?”
      谢寒食问:“什么人?”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一场秋雨将京城笼罩在烟雨濛濛中。
      天刚泛白,谢寒食背上简单的行囊,打算留字离开。
      他不喜欢离别,却不得不再次离别。
      屋檐下的雨水滴答滴答,他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脚步不受控制地朝谢岚的屋子迈去,再看最后一眼罢!
      谢岚早就醒了,披着外袍坐在床头,听着外间的动静,也听着屋外淅淅沥沥的秋雨。
      有些事旁人不说谢岚自己心里也能琢磨明白。
      “你又打算不告而别吗?”谢岚看着谢寒食走进,轻声说道。
      谢寒食走到床头,看着谢岚,眼中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只是说:“我要随林将军去漠北了,待有朝一日建功立业了就回来!”
      谢岚看着他柔声说:“甚好,你想做什么就放心去做吧!不过战场刀剑无眼,千万保重!”
      他从小看着长大的瘦弱男孩,终于褪去了青涩长大成人了!
      纵使万般不舍,也要放手了,谢家不再是从前的谢家,而他,怕是再也没有能力护他周全了!
      谢寒食单膝跪地,从怀中掏出一枚平安符放到谢岚手中,那是他前几日从白马寺求来的。
      谢岚抬起手,温柔地在他头上摸了摸,把平安符重新塞回他手中,“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谢寒食紧紧握着谢岚冰冷的手,低头在他手背轻轻落下一个吻,而后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岚看着那道青色的身影消失在昏暗的屋子里,冰冷的指尖还残留着谢寒食的温度,而那道平安符孤零零地躺在他手心里。

      谷雨起床后发现谢寒食又留了书信不告而别了,嚷道:“这小子又搞什么鬼!”
      谢岚叹息,待他归来,便是将军府的公子林越了!
      从此一个江南一个漠北,南北殊途,再见是否还能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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