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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剃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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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屠气呼呼的回了家,胡伏氏闻言却是来不及怪刘家无信意,当即便忙着出去给二郎再寻一门亲。
只是这时候,如何能再找到好人家?那些瘸的拐的胡屠夫妇又都不愿意,是以二郎的事情便一拖再拖,直拖到选秀的钦差到达秦县。
到这时候,若是再有人敢成亲那便是罪犯欺君。于是胡屠无奈,只得听了林三的主意,将二郎并林家大郎二郎三郎一同送到山上庙中,以期能躲过这一劫。
既然入庙装和尚,那自然是剃发的好,当然,代发修行的俗家和尚也是有的,只是以林三为防万一,于是便狠下心来强扯了自家三个儿子,亲手给剃了光头。
只是男子的头发那是多么的重要,是以虽然明知道娘亲是为了自己好,但林家大郎二郎三郎却是都拿着自己的断发,边剃边哭,待剃完之后,便抱成一团哭了个死去活来。
胡屠见此惨状,也是难受的呲牙裂嘴,只是为了儿子好,便接过了林三递来的剪刀。可是二郎却不比林家的三个听话,刚刚见了别人发丝落地时,脸上早就一片惨白,眼下一见自家老娘拿了剪子奔自己来,害怕之下竟是转身就跑。
这头发本是大事,更何况又不是真要儿子出家,胡屠心中也是不愿意给二郎剃的。于是她虽然追着二郎的脚步出去,却是也并未尽全力。待到追二郎追到别的屋,看见其他上山躲避的男子们也都没有剃发,胡屠的心中便有些活泛了。于是也不再追,转身回去跟林三说不给二郎剃发了。
林三闻言登时有些急道:“姐姐莫要心软,我早就打听过了,这回来的钦差可不比上次,据说为人狠辣,万一她不放过这庙中,到时候后悔可是来不及了。”
胡屠闻言顿时便有些犹豫,却冷不防听到躲在门后跟回来查探二郎开言道:“咱们秦县寺庙众多。这小庙只是其中一座,又隐藏在深山里,便是那钦差不放过寺庙,想要差到这里也难上加难。
更何况我刚刚也听来此躲藏的一位哥哥说了,其实去年那位钦差便没放过庙中,许多寺庙都被搜过,而唯有这座小庙因着建在山顶,太过险僻难走,那些差役嫌累,却是根本没上来搜。
所以如是没运气,我剃发也会被带走,如是有运气,我不剃发也一样能躲过这一劫。所以娘跟林三姨便不要为这件事争执了,一切都看二郎的造化吧!”
胡屠本就不太舍得给儿子剃发,是以闻言大大觉得有理。而林三虽然觉得二郎太过狡辩,但是自己再为二郎好,二郎也是胡屠的儿子,既然不是自己的亲生子,她就是急也不好强逼。于是无奈之下,只得同意胡屠不给二郎剃发。
不过胡屠到底也不是真糊涂,虽然二郎说的头头是道,但是她却是亲自问过给二郎消息的那个男子,同时也打听了别人,见二郎说的果然是真,当下才放了心,真正决定不给二郎剃发。
在安顿好二郎跟林家三个儿子之后,胡屠跟林三带着满心的惦念与祈求,一同下山回家去了。因着听了上一回选秀如何如何的话,胡屠满以为这回还会跟上回一样,便是搜庙差役也会嫌累不去搜那座小庙。
却不想这一回,老天却不从人愿。那钦差因筛选了多日没召到足够的人数,害怕被皇帝降罪而大发雷霆,最后也不知听了谁的建议,果真派兵进了各处庙中,将所有躲藏的男子通通抓回。
只是虽然抓回了许多男子,但是到底还是有许多不符合条件的,于是筛筛检检下来,还差了几个。就在那钦差考虑放宽一点儿条件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告了密,那钦差竟是亲自带人来到了二郎等人藏身的那处小庙,当场过人,只要验明是处子之身,不破相没有病的,统通都给带走。
过场的时候,林家三个儿子虽然其他各处也都够了条件,但因没头发,是以外相上没过关躲过了一劫。而二郎因着没剃发,虽说在各项上都仅仅是合格,却是已够被列在选中的,于是毫无悬念,最终被那钦差带走。
这一下当时没能坚持给二郎剃发的胡屠不由大大后悔,只是事已至此,只能再想办法。可是她不过一个屠户,在钦差那里哪有什么门路?不得已厚着脸皮求到王陈氏,想要请他娘家姐姐帮忙疏通。
当然,因着大郎的事儿,胡屠原本是不敢抱希望的,却没想到那王陈氏这一次竟是出乎意料的好说话,说是不管从前如何,如今都是亲戚了。如今亲戚有事,他不帮忙谁帮忙?当即便拍板决定去秦县找他姐姐帮忙说说。
胡屠闻言大喜,以为有王陈氏帮忙这事儿多半成了,却是根本就没想到那告密人本就是王陈氏的姐姐,而提供线索的就是王陈氏本人。
原来王陈氏这段时间表面上是老实了,但因着大郎的事情他不知道有多恨胡家呢!眼下有这等机会,既能让姐姐在钦差面前立功,又能害胡家一把,他乐还来不及,哪里肯会帮胡屠?所以,王陈氏说是去秦县找他姐姐帮忙,实际上不过是去游玩一番罢了。
既然求人办事,自然不能让人家搭那些打点银子,于是胡屠夫妇不得不出门借了二十两银子。想当然,事情最终自然是不成功的,而且这银子王陈氏也没给拿回来。只是面对王陈氏一脸假惺惺的歉然跟惋惜,不知真相的胡屠夫妇却是还得千恩万谢。最后只能退而求次的要求见二郎一面,好给他带些换洗衣裳什么的。
因着胡屠夫妇低声下气的对自己讨好,又贪了胡屠家二十两银子,是以王陈氏扬眉吐气之下,也难得装了一回大方,答应再去跟自家姐姐说说,好歹让二郎走前跟家里见上一面。
王陈氏的姐姐陈琳乃是一县主簿,县中除了县令最大之外,她跟县丞便是并列第二,只是县丞管外,主簿管内,是以这等事她做来自是最方便。
原本以她的地位就是将二郎放回家中呆上几天也没什么,只不过王陈氏最后还是要难为胡屠家一下,于是便编了瞎话,偏赶上钦差要起行的最后一日才叫胡屠一家去县中相见。
胡屠夫妇不知这其中勾当,当下信以为真,于是全家连夜给二郎备了衣裳干粮等物,然后起大早奔了县城。
跟着那陈琳专派的一个小厮,胡屠一家躲在一处胡同里等了许久,才被允许出来跟二郎相见。只是这时候,被选中的处子们已是开始登车,五个人一车,散站在车辆旁边。胡屠一家在人群外围顺着长长车队连喊带叫的找了许久,才找到已经登车的二郎。
来不及多说几句,出发的命令便传了下来。胡屠急急忙忙才将东西递给了二郎便被旁边的护卫赶到一边儿。好在这时候围在车队外面相送的人还有不少,于是,虽然被隔在护卫外面,但是一家人好歹还能跟着人群一起随车队慢慢走动,雨泪连连的送二郎坐的牛车出了县城。
眼见得离开秦县城门就要上官道,牛车的速度渐渐提起,相送的人群也终于变少。因着人小,刚刚一直被夹在家人中间护住的桂菊,此时才终于寻得了空隙冲了出来钻到二郎的牛车跟前,一边哭道:“二哥保重。”一边举起小手将什么东西向二郎塞去。
虽然不知桂菊要给自己什么,但是眼中泪水蒙蒙的二郎还是下意识的伸手接去。只是他才感到手心一凉,桂菊便被旁边的护卫用刀鞘打的叽里咕噜滚到一边,连带着打的自己的手也不稳,胳膊一扬,身子便向车厢内撞去,手中的东西便翻了出去。
“啊!”尽管手背火辣辣的痛,但是这可是小妹桂菊给自己的东西,于是二郎还是不舍一抓。好在手上虽是受了力道不稳,但二郎还是堪堪抓住了那东西的一角。
只是就在二郎急着将东西握进手心的时候,却见那东西哗啦一声分作了两半,一半继续坠落下去,一半平摊在二郎手心。
这~银坠子!当终于在车厢内稳住身形的二郎看清手中是什么东西的时候,赫然想起去年大郎成婚时候桂菊说的话。当时桂菊说,也给自己备下了嫁妆。可是,自己当时却是只以为她为了气自己在撒谎搞怪,不想竟是真的。
想到小妹为了亲手送给自己这嫁妆,却被护卫打翻,二郎的心中不由又是心疼又是后悔。当下急忙再次探出身去,想要看看桂菊摔的怎样。却是不想自己所乘的牛车已然拐上了官道,除了山色之外,车后除了牛车便是护卫,哪里还看得到其他?小小的桂菊早已不见。
“桂菊!二哥对不起你!”失落的二郎颓然坐回马车,看着手中闪闪发光的半只银坠子,心中第一次泛出后悔。若是当初在刘家门前不坚持不做小,若是后来寻个瘸子也嫁了,若是在庙中乖乖剃发,或许眼下自己一家还是和和美美,而桂菊也不会因自己而被那护卫打倒吧!
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二郎不由越来越觉得难过,原本就雾气蒙蒙的眼中更是汇出了小溪,最终流成泪河。
二郎这一哭,车厢中的其他人也受了影响,一个个跟着呜咽起来,这悲伤的气氛一起,却是叫二郎心中更是难过后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