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尊总在逼我篡位》唐骰子

36、第三十六章 狩猎始

　　桑希为先前寻双亲踪迹时，将那些香烛纸钱、麻衣贡品等物尽数留在了山神庙中，如今却恰好得用。

　　可惜失了柴刀钉锤等利器……

　　她也不敢再去柖村寻摸一圈。

　　知晓昨夜还有修士至此后，她不觉得被雷劈成废墟的柖村不会被那修士光顾。尽快将坟立了，随后速速离开崦嵫山，才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她就地寻了许多枯枝，将其削尖后挖了个深坑出来，待到打棺材时却犯了难。枯枝虽利，拿它挖坑尚且凑合，但用来砍树清枝却十分不称手。

　　“阿希，你会打棺材吗？”李之弗见她无从下手，难得提醒了一句。

　　“……不会。”桑希为脸一红，讪讪然道。

　　“如此，即便刨出几块木板，你待如何？”

　　“……是我想岔了，我弄个能装碎布的木盒就好了。”桑希为肩一垮，垂着头道。

　　直到天色已暗，桑希为才艰难地拼凑出一方木盒。

　　她将火把插入身侧地面，就着夜色，将怀中碎布塞入那木盒之中。原本被血污浸染略显黯淡的碎布，在火光的晕染下，陡然刺目起来。

　　她一把拽出那碎布，在原地发了会痴，随后笨手笨脚地撕下自己的一块衣摆，将其死死系在那块碎布上，再将揉成一团的碎布粗鲁地塞入木盒中，这才心里舒坦许多。

　　待到木盒被黄土掩埋，她却又犯了难。

　　心知自家阿爹和阿娘已转世投胎去了，在墓碑上写他们的生平名讳总有些膈应，可她又不想抹消他们在此世的痕迹。

　　踯躅半晌，她才定下心神，决心明面上只将自己写下来。反正她也真正死过一遭，对轮回转世并无半点忌讳，遂只刻道：

　　桑氏女惜姐儿之墓。
　　自幼痴愚，生平泛泛，卒于七月十五，年七岁。

　　饶是李之弗并不通此道，也对她如此随性的刻法颇感头疼：“尚且缺了令双亲的名讳，生卒年月等。”

　　桑希为振振有词道：“阿弗，我阿爹和阿娘又没死，他们只是转世投胎去了，我替他们立碑不是咒他们吗？！”

　　“我看你咒自己倒十分在行。”李之弗凉凉道。

　　提出要造坟的是她，如今不愿替她爹娘立碑的还是她。嘴上说着立碑晦气，但却大咧咧地将自己的名字写上去了。

　　“我命硬。”桑希为一句话堵得李之弗再不理她。

　　她微微勾出一个笑容，在墓碑背面歪歪扭扭地刻画出一家三口：

　　火柴棍小人坐在大一号的火柴人肩上，乍一看那大一号的小人身躯多处都伸了些线条出来，像刻画之人收不住手留下的，实则细细分辨，依稀能辨认出那大一号的小人背后还负着一名小人。

　　至于这三人周身遍布的划痕——自然是桑希为的阿娘四处飞舞的黑发。只不过让旁人来看，大抵只会以为这是幼童不满自己所刻，因此出手试图划去这画留下的痕迹。

　　“阿弗，你觉得我刻得怎么样？”桑希为当然不会嫌弃自己的手笔，自觉满意之余还着意冲李之弗献宝道。

　　李之弗实在说不出夸赞的话，但却也能猜出这是她刻画的一家三口，遂只捏着鼻子道：“尚可。”

　　“这说明我是雕刻一道的奇才。”桑希为美滋滋道，“以后修仙修不下去了，说不定我还能靠这手雕刻的功夫糊口！”

　　“修仙修不下去了？”李之弗淡淡地反问道。

　　“不不不，口误！口误而已。”桑希为顿觉不好，连连补救道，“阿弗，是我说错了。我只想着自己年幼，得给自己找个谋生的路子。修仙是要修的，但我也得想法子赚些修仙需要的功法灵石、天材地宝等物。”

　　“真是如此？”李之弗半点不信，她分明是将修仙当做什么行当来做了。

　　修士一旦踏上仙途，便只可进，不可退。哪能如她所想，不合适便换一行？

　　“真是如此！”桑希为严肃地点头，试图将这一茬给糊弄过去。

　　李之弗怜她恰逢变故，且此时此地也不是与她长话的时机，遂轻飘飘地揭过这一茬，再未出言。

　　他只道这女娃如今孑然一身，他有的是时间和法子，将她这异想天开的念头狠狠掰过来。

　　见脑海中再无回应，桑希为才敛了心神，将手中墓碑端端正正地插入墓前，随后磕了三个响头，又烧了那些纸钱香烛，才借着火把的余光反身入了山神庙内。

　　将就着在山神庙中睡了一晚，待到第二日看着一轮暖日自东方升起，桑希为难得精神一振。在山林间寻野果充饥时，还不忘与李之弗闲话。

　　“阿弗，我们接下来去哪？”她只象征性地问了李之弗一句，便兴冲冲道，“能去郦县看看吗？我长这么大还未去过这里的县城呢！”

　　“为何？”李之弗疑惑道。

　　若他没记错的话，这女娃昨日已然透露了些对修仙的兴趣，没曾想她一开口没问修仙界的信息，反而要去凡人城镇看看。

　　“涨涨见识。”桑希为整了整神色，冠冕堂皇地甩出一句。

　　这唬人的模样却只维持了不到一秒，她便搓着手指，学着那财迷模样道：“顺便赚点银钱花花。”

　　许是怕李之弗不答应，她拽着自己破破烂烂的衣物道：“阿弗，你看我这身衣服都破成这样了，就连体面点的乞丐穿得都比我好，我得想法子换身衣服吧？”

　　说着她长长叹了口气，将十分不情愿表现出一百分的模样，捧着肚子哀叹道：“我这几日忙着逃命，啃那些糙饼干粮倒还凑合。可现在我没了性命之忧，再看那些干噎之物便难以忍受了。”

　　“而且我听村里人念叨过，郦县有许多美食，那香酥鸡、云片糕、狮头酥、梅子鸭……可都是附近一绝！”

　　李之弗初听还有几分道理，结果听到最后竟成了个报菜名的话头，心下又好气又好笑。

　　“阿弗，所以我们去郦县吧！”桑希为双手合十，虚空一拜，眼巴巴道。

　　若李之弗真的出现在她面前，想必她为了这一口心心念念的美食，当场冲上去抱着他的大腿耍赖也不是没可能的。

　　“我怎么不知你如此看重口腹之欲？”李之弗相信她口中的两个理由是她去郦县的原因之一，但却并不相信桑希为只为了这两个缘由便要去郦县。

　　她若想置换衣物，一饱口腹之欲，寻个附近村落便可。又兼她一向惫懒，这两点怕不足以给她独身一人去郦县的动力。

　　“我傻了那么多年，即便心里想吃那些东西，也一转头就忘了。”桑希为摸着脖子，心有余悸道，“而且卜一清醒便小命堪忧，就更没心思想这些了。”

　　“真是如此？”李之弗也不点破，只再次问道。

　　“真是如此！”桑希为掷地有声道。

　　“可。”

　　“阿弗，你太好了！”桑希为瞬间便高兴起来。

　　“我有条件。”李之弗任她乐开了花，只继续道。

　　“阿弗你说！”桑希为此时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忖着李之弗怕她入了郦县被迷了眼，又要对她耳提面命一番。

　　“你既非仙门子弟，背后也无世家大族撑腰。如你昨夜所说，需自力更生赚些灵材法器傍身也不无道理。”李之弗沉吟道。

　　“是极是极。”桑希为连连点头，只以为李之弗要传她些修士赚钱的秘法。

　　“既如此，你便走去郦县吧。”李之弗淡淡道，“避开人烟，直穿崦嵫山，过阴山山脉外围。”

　　“我……我好像幻听了……”桑希为掏了掏耳朵，试图挣扎一下。

　　“赶路之余，每日还需抽出时间记背那些书册卷轴。”李之弗无视了她挣扎的话，只接着道，“什么时候你能将一路上遇到的灵材悉数道来，将遇到的走兽猛禽剥皮拆骨，你便有了初步赚灵材法器的能力。”

　　桑希为越听脸色便越难看，但她也知晓李之弗如此语气，便说明了此事再无转圜余地，只颤颤巍巍道：“阿弗，听上去我好像要当个猎户了？”

　　“不错。”李之弗语气平静地将修仙界的残酷一角掀开，“阿希，你已体会过修士境界之差，这其间差距道一声天渊之别也不为过。”

　　“若你得了灵材宝器被别人知晓，正派修士说不定还顾着脸上那层面皮，不会抢夺，可邪派修士呢？便如盘踞在崦嵫山的这名邪修，你觉得他会顾忌你境界低微、修炼时日尚短，不明着抢夺吗？”

　　“不会。”桑希为理智道，“他只会想法子杀了我，将好东西夺走。”

　　“是极。”李之弗语气冰寒，“修仙之人可无什么凡间律法管束。炼气筑基之辈于凡间横行，但他们在金丹面前，便如土鸡瓦狗一般。金丹元婴之辈据一小城，也可作威作福，可若是他们惹了化神合体大能，也只能任其处置。”

　　“修士秘境探宝，深海遨游，晴滞太虚，极地问道……或是于生死间悟道，或是引天材地宝之利为己用。究其根本，与凡间的猎户也无甚区别。”

　　李之弗见桑希为听得入神，心下满意，说出的话也带了几分锋锐：“阿希，吾辈修士以猎手自居，视灵材异宝、妖兽奇珍为囊中之物，殊不知——他们焉不将吾等集天地灵气于一身的修士以为盘中之餐乎？”

　　轻飘飘却满含血腥的话语打破了桑希为上天入地的畅想，她沉着脸补充道：“阿弗，恐怕就连修士内部也会互相算计吧？便如那邪修，若他有着能将修士制成仙仆的手段……”

　　她没有说下去的是：她相信，修仙界定然有比那邪修强大千万倍的操尸弄魂之人！

　　“是极。”李之弗见她一点就透，遂鼓励道，“阿希，便从这崦嵫山开始吧。你该学着如何狩猎，更该学着如何不成为其他猎手的盘中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