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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仙仆现 ...

  •   细碎的脚步声响起,陡坡上的人陆陆续续地撑着树干滑落下来。桑希为眼见着她阿爹和阿娘的身体被随意踢到一旁,她也被粗鲁地提了起来。

      她透着朦胧的泪水,仔仔细细地将这群人的样貌都记在心里。

      但凡让她找到机会……她绝不会放过面前这群人!

      “大哥,这两个怎么办?”一个偏瘦的长脸汉子往尸体上啐了一口,恨恨道,“折了一个仙仆,抓来的这女娃看着还是个痴呆,真是晦气!”

      “仙仆炮制时日太短了,这男子意志又强,这次侥幸没让他走脱已是万幸,死了就死了吧。”打头拿着骨笛的高壮男子轻叹一声,不甚在意道。

      说着这高壮男子又郑重往崦嵫山顶的方向一拜,肃容道:“仙长的定魂镇魄符何等神妙!只消我们把祭祀办好,仙长赏赐下来,又岂会缺了那神符?届时,仙仆要多少便有多少。大头,切勿只盯着眼前的蝇头小利!”

      长脸汉子搓了搓手,恬着脸道:“大哥说的是,怪道大哥最得仙长器重,我们这群脑子里糊满屎尿的泥腿子若无大哥时时教诲,怕是要恶了仙长还不自知!”

      语毕,周围数个高矮胖瘦占了个全的汉子均陆陆续续附和起来,有那咬文嚼字挤出一句“大哥英明”的,也有那憋红了脸只道“俺都听大哥的”的,其中种种奉承之语不再赘述。

      那打头的男子背手挺胸,听着马屁,脸上不自觉露出些志得意满的神色来,直到周围的人声渐歇。

      这男子心中知晓这群狗腿子嘴里再掏不出什么奉承话,这才将骨笛往腰间一别,打了个呼哨,身前便悄然落下一名背着一张巨弓神情木然的男子。

      看那巨弓的样式,正是方才将桑希为的双亲一箭穿心之人。

      桑希为扫了一眼额间贴着古怪符咒的男子,心知这名射杀双亲的男子大抵也是仙仆之流,并无神智。因此,她心中一腔恨意全然冲着柖村诸人和那未曾蒙面的仙师去了。

      “带着这女娃回村。”打头的男子将桑希为往那出现的男子身上一推,便回身爬上陡坡。

      桑希为见这男子神情木讷,决定试探一二。

      她刻意顺着这力道踉跄着扑到被炮制成仙仆的男子跟前,借着身形的遮掩,避开柖村众人,明目张胆地在这仙仆面前捡起一块碎砖藏进手心。

      果不其然,这木讷男子毫无反应,只提起她便跟着那群人屁股后面往陡坡上爬。

      看来这仙仆并无神智,须得有人下令才可行动。

      待到这群人都囫囵着上来之后,打头的男子才翻身骑上那匹驽马,任由长脸汉子殷勤地牵着马往回走。

      那仙仆只将她夹在腋下,缓步跟在这一群人身后,像黑暗中的幽魂一般。

      走到山神庙前时,那长脸汉子又憋不住了,随手将缰绳往身旁的人手中一塞,挤到驽马边上挤眉弄眼道:“大哥,那一家子在山神庙里还有些家当,咱不如——?”说着嘿嘿笑了两声。

      话未说完,便被骑着马的男子一脚揣出丈许远:“脑子里整天惦记着这点偷鸡摸狗的腌臜事!快滚!”

      “大哥英明!”被踹出去的长脸汉子顺势在地上一个赖驴打滚,便借力往山神庙中冲去,连带围着马的一圈人都有些意动。

      “滚滚滚!”骑着马的汉子一摆手,周围的人便一哄而散,争先恐后地往山神庙中跑去,生怕跑慢了连点油水都沾不上。

      然而其中那个牵着马的汉子却不为所动,只慢悠悠地牵着马往前行去,直到前面那群人进了山神庙开始搜刮之后,才低声道:“大哥,大头他们眼里只有那点黄白之物,根本不堪大用。”

      说着那牵马汉子抬头看了看完全暗下来的天色,不满道:“天都黑了,崦嵫山晚上本就古怪得很,一不留神咱都得迷在这山里。大头他们却只顾着搜刮那点子东西,仙师赐下的路引怎可浪费在这种人身上?”

      听闻汉子口中的路引,桑希为眸中闪过一丝异色。

      阿爹说夜里在崦嵫山行路不可随意经停,须得一口气走到山神庙。这男子又说他们在夜间行路需要路引。

      看来这崦嵫山定有什么神妙之处!她若想逃跑,还需得弄清楚这其中关窍才行。

      桑希为愈发凝神听着这未曾哄抢家当的二人说话。

      “怎么会浪费呢?”骑在马上的男子抽出腰间的骨笛,只旋在手心把玩,看着山神庙中哄抢家当的数人喃喃道,“石头,咱们敬奉的这位仙师可从不会做亏本买卖。莫想那么多,你只乖乖替仙师办事即可,旁的随他去吧。良言难劝该死鬼,他们非要如此,你也没必要替他们操心。”

      桑希为扫了眼山神庙中哄抢家当之人,看来那些人也都是炮灰之流。这领头男子言谈间只差将他们看做死人了,丝毫瞧不见先前谆谆规劝之相。

      那牵马汉子憨憨地笑了起来,挠着头道:“大哥说得对,仙师大人什么都知道,定然不会饶过那群偷奸耍滑之人。”
      说着还扫了一眼悄然跟在马后的仙仆道,“先前那姓赵的还妄想着联系故旧将自家孩子偷送出去,不也被仙师大人算到了,到头来不仅他被炮制成仙仆,而且咱们还多得了一个娃儿。”

      “算便宜他了!”骑马男子扫了一眼身后,嫌恶道,“这姓赵的武艺不凡,竟还想着单枪匹马去找仙师的麻烦,被炮制成仙仆也是咎由自取。”

      桑希为呆了一呆,仰头看着挟着她的仙仆,心中愈发难过。她起初只以为阿爹被他那故旧出卖了,却原来这未曾蒙面的叔叔早就遭了柖村中人的暗算。

      那些匆匆写就的信件怕也是这叔叔被操纵着写下的,还有那埋藏在山神庙中的包裹……这一切恐怕都是彻头彻尾的阴谋……

      聊起仙仆之事,牵马汉子神色便有些犹疑,最终还是出言问道:“大哥……咱今天抓住的那个男子不也是这姓赵的故旧吗?他们走山那一行当听说都是些厉害人物,怎得制成仙仆之后差别就那么大了?这姓赵的刀枪不入,皮肉筋骨都硬得紧,今天那男子却轻易被射死了……”

      骑马男子古怪地笑了起来,声音被冰凉的晚风浸染,也带了些阴恻恻的意味:“石头,你心思直,够忠心。既然你问了,我今日便告诉你。那神符贴面炮制的不过是最低一等仙仆而已,便如今日那男子,炮制的时日短便可能让其意识清醒过来,须得贴面七日,彻底将其意识镇压后才算成功。至于那姓赵的——”

      “将他家幼童绑在他面前,一刀又一刀……从脚踝往上,慢慢将骨肉卸下来……让那姓赵的亲眼看着自家小娃的遭遇,待到怨憎完全将那姓赵的灵魂侵染,再以神符镇压七七四十九日,方可出棺。你道这姓赵的一身刀枪不入的皮肉如何来的?左不过是他心底那点怨憎反哺皮肉罢了。”

      男子叹息一声,遗憾道:“只可惜他家那娃儿死得早了些,才只卸到腰腹便撑不住了。那姓赵的纵然一身铜皮铁骨,也还留了点热血在心头,如此瑕疵在身,自然够不上第二等仙仆之列。”

      听闻如此血腥之语,那牵马汉子不仅未曾两股战战,反而一拍大腿可惜道:“大哥,怪道你今天亲自出来抓人,今天死的这汉子也有个女娃啊!若他还活着,咱们岂不是又能炮制出一个跟姓赵的一样刀枪不入的仙仆了?!”

      话音刚落,那汉子便被骨笛敲了下头:“石头,仙师大人如何做还需要你来教导?我们不过听命行事罢了!”

      “大哥说得对!”牵马汉子揉着后脑勺憨笑道,“是我被猪油蒙了心了。这女娃如何处置还得看仙师大人的意思。七月十五便要请仙师了,咱们谨遵仙师大人的吩咐,多多搜罗童男童女才是正途。”

      “是这个理。”骑马男子简短地应了一声。

      桑希为只觉齿冷,无论是仙仆的遭遇,还是那七月十五的请仙师……在这群畜生眼里,只怕旁人与猪猡没什么两样!

      她决不能落在这群人手里!她要逃跑!

      此时,在山神庙中搜刮的一众人此时也背着包裹回转。待到人齐之后,骑马男子才从怀中掏出一枚手烛将其点燃。

      那烛火散发出淡淡的蓝白色光芒,映着周围一张张脸庞竟有些诡谲。待到烛火光芒渐长,将这一群人都笼罩住时,骑马男子便憋着一口气往那烛火上轻飘飘地一吹。

      那团烛火便飘飘荡荡地浮在半空,向着某个方向飘去。然而手烛却依旧稳稳地拿在男子手中,只从烛心飘出一缕白烟,连着那团烛火,恰如春日飞在天上的风筝一般,随风飘忽却也只能被线所牵。

      “醒神!”骑马男子低喝一声,将见着这烛火之后便有些呆呆愣愣的众人惊醒。

      “大哥,这——!”众人回过神来,背后下意识沁出些冷汗,便要张口问询。

      却又被骑马男子喝止:“噤声!跟上!”

      遂,一路无话。

      仙仆依旧悄无声息地跟在队伍末端,隐没在黑暗之中。

      桑希为小心地抬头,觑着面前那群人均聚精会神地盯着最前端飘飘荡荡的烛火行路,心知只要不闹出大动静,前方诸人大抵并不会回身探看。

      那碎砖先前被她捏得死紧,已将她的手心划得鲜血淋漓,然而她却顾不得疼痛,只捏着那碎砖用力往腰间箍着的铁臂上划去。

      但能在阿爹手背上划出血痕的碎砖用到这男子身上,竟连一丝印记都划不出,甚至那臂膀肌肉都未动弹一下。

      桑希为不信邪又扭身往男子脖颈处划去,那块碎砖反倒先断了尖角。无法,她只得将手中的碎砖丢到路旁,转而试图去抓男子身后背负的箭筒。

      男子走路间一颠一颠,每当她扭身快抓到时,那箭筒总往外一荡。反复尝试数次之后,她一咬牙反弓着身子,终于够着了箭筒。

      不顾细嫩的手指被箭羽划破,桑希为紧紧抓着箭矢的尾端,将一支箭矢从箭筒中抽出,又设法折断过长的箭身,这才将那精铁箭头藏在手心。

      可这具仙仆铜皮铁骨,刀枪不入,精铁箭头依旧伤不了他分毫。

      桑希为恨恨地锤了下男子的胸膛,似有鸣铁之音。却原来这仙仆心口并未被怨气侵染,也因而他胸前便被塞了片薄铁护心。

      若是一个精壮汉子捏着这精铁箭头倒有可能戳穿这层铁皮,但对七岁的桑希为而言,却只能望着铁皮干瞪眼。

      卜一醒神就是这辈子的爹娘身死之时,如今腰间箍着的手臂如铁桶一般丝毫挣不脱,更有几日后那不知前路的甚么童男童女之事,饶是桑希为有上辈子二十余岁的阅历打底,此时也止不住心中委屈和惧怕,不由得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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