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尊总在逼我篡位》唐骰子

17、第十七章 始入道

　　“轰隆——”

　　不同于她亲眼见过的诛邪超度的神霄雷，劈在桑希为身上的惊雷竟泛着淡淡的紫色。在劈将下来的瞬间，桑希为仿佛看到了无数她自己——

　　在神霄雷下身魂俱灭的自己，被嫁衣女子挖出心脏的自己，被赵姓叔叔拧断脖颈的自己，被蛊虫吸干精血的自己，被一箭穿心的自己，被坍塌的屋舍压死的自己，被大火生生烧死的自己……

　　短短一瞬的时光里，她经历了无数次死亡，也被无数个死相惨烈的自己喝问：

　　“何不认命？！”

　　每一次死亡时，那可怖的过程她都感同身受；
　　每一次死亡时，那威严的喝问都直刺人心！

　　桑希为转了转眼珠，慢慢地眨了下眼，眼睫颤动间，那无数个自己死亡的画面犹如被按了暂停键一般，环绕在她的脑海中。

　　她认认真真地将自己一幅又一幅的死相看过去，将她们死亡时惊惧扭曲的面容一一记下。

　　“唉……”她长长叹出一口气，喃喃重复着回荡在脑海中的喝问，“何不认命？”

　　“我要如何认命呢……”低低呢喃的声音逐渐变大，直至回荡在风雨飘摇的柖村之中，“若死了会变成这副丑陋的样子，那我如何敢死啊？！”

　　桑希为猛然拗断胸口间长长的箭矢，手执断箭，直指密密麻麻充斥着天际的幻象，胸中郁气全然爆发出来：“弑亲之仇未报，我如何敢死？！救命之恩未还，我如何敢死？！异世风景未赏，我如何敢死？！”

　　“你说！我要活着，何错之有？！”

　　“轰——！”

　　孩童的喝问被惊雷之声盖过，天上劈下的紫雷连绵不绝。

　　桑希为外表已成焦炭，她的身体不断被紫雷撕裂，内里一直燃烧精血的蛊虫却又在持续治疗她的伤口。

　　不断撕裂又愈合的身体让桑希为痛得发抖。

　　可颤颤巍巍间，她还是挣扎着爬出了沟渠，紧紧握着手中的断箭，盯着不远处一步一步行来的赵姓叔叔。

　　仙师生死不明，然仙仆却依旧忠实地执行着主人的命令。

　　桑希为知道，他想杀她。

　　她也一样。

　　她踉跄着慢慢往他走去。

　　行动间，天上盘旋的雷云也随她而行，地面上拖了长长一条焦黑的印记——是她走动间身体剥落下来的焦糊外皮。

　　慢慢地，待她适应了这痛楚之后，便开始小步小步地冲他奔跑过去。

　　她要杀了他——用手中的断箭！

　　也许以前的她不可以，但是现在，她不断修复的身体，随她移动的紫雷，那忽然出现的令人几欲发狂的幻境，都给了她杀人的机会！

　　桑希为从未跑得这样快过！

　　从远处袭来的箭矢依旧那么快，那么狠厉，可桑希为却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那箭矢袭来的路径，看到微微抖动的箭羽。

　　第一箭至！

　　她速度不减，伏身贴地，令那箭矢将将钉在她的脚印中。

　　第二箭至！

　　她脚步急转，侧身游走，令那箭矢擦着她的身体射过。

　　第三箭至！

　　她不闪不避，高高跃起，任由那箭矢穿腹而过。

　　下一瞬，染血的五指便紧紧抓握住了那试图再次拉开的弓弦。

　　那失了一条臂膀的仙仆以牙开弓的现状反倒给了桑希为机会，她指尖绷紧，手臂带着弓身一翻，那柔韧的弓弦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勒住了仙仆的脖颈。

　　旋即她以脚尖抵住仙仆的喉咙，一个猴子捞月便带着仙仆栽倒在地。

　　仅余一条臂膀的仙仆只知得尽快杀死这让他察觉威胁的孩童，任由自己被她带倒，只一心一意地伸手去掐她咽喉，欲要扭断桑希为的脖颈。

　　可他张开的手臂再次给了桑希为机会。她整个人一缩，径直撞进他怀中。

　　左手使力扯着的弓身早在他们栽倒的瞬间便因承受不住拉力崩碎，仅余半截断裂的弓身还在桑希为手中。

　　那参差不齐的断口此时变成了她手中的利器，依着桑希为的心意朝仙仆仅剩的一只眼睛戳去。

　　熟悉的招式令仙仆警觉起来，下意识反手格挡。

　　桑希为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另一只手紧紧握着的断箭朝着仙仆空门大开的胸膛刺去。

　　胸口有铁片相护又如何？！

　　她必杀他！

　　狠厉之下，那铁片只不过稍稍阻碍了箭头一瞬，便被破开。

　　“噗嗤！”

　　殷红的鲜血从仙仆心口流出，渗入桑希为的指缝，滑腻的触感令她几乎握不住箭杆。

　　被疼痛一激，那仙仆顿时发了狂。他已从桑希为手中夺过断弓，当即便挣扎着想将她甩脱，却被她死死抱住。

　　那在半空中舞动的断弓顿时转了个方向，朝着桑希为背后扎下。

　　她忍痛受了这一击，却仍旧死死地压着仙仆，不让他起身。就在她气力渐失，要被仙仆甩脱之际，那头顶酝酿盘旋的紫雷终于再度落下。

　　浩荡雷劫之下，仙仆终究失了力道，那铜皮铁骨慢慢变成焦炭一块。直到再也感受不到身下仙仆的挣扎，桑希为才艰难地翻身，瘫倒在地。

　　天上乌云翻滚欲休，那一道又一道劈下来的紫雷声势渐消。

　　桑希为缓了几息，才艰难地背手将没入背脊的箭杆拔出，直到整个背脊紧紧贴着地面，她才喟叹一声，彻底放松下来。

　　身体里的热意渐消，可桑希为却无暇顾及。模模糊糊中，她觉得周围的环境似乎变了。

　　她的身体好像变得干渴起来，可她舔舐唇角雨水之举却是徒劳。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干渴，都在渴求着某些东西。

　　就在这本能间，她觉得自己的毛孔全部舒张开来，似乎要从周围的环境中汲取什么。

　　却在此时，一道尖锐的力量粗暴地隔开了一切向着她汇集的存在。明明无人捂住她的口鼻，可她却感觉自己要窒息而死。

　　就在她下意识挣扎的瞬间，她模糊地看到灰蒙蒙的空间中一个女娃盘坐在地，怀中抱着一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物什。

　　桑希为只觉自己离那个女娃越来越近，那女娃怀中的物什也将要显出它的真面目来。

　　就在这一刹那，白光大盛，将桑希为的意识瞬间淹没。

　　她眼神聚焦间便又身处残垣断壁之中，身体里渴求的感觉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几欲将人凌迟的痛楚。

　　桑希为忍不住惨嚎出声，可体内那被利器贴着皮肉剐蹭的感觉却愈演愈烈，合着天上劈下的紫雷，让桑希为恨不得以头抢地，撞死在地上，以求结束这场酷刑。

　　可她好不容易才活了过来，她怎么甘心倒在这里？！

　　也许只是一瞬间，也许过去了许久，那凌迟般的痛楚终于消退。

　　不知不觉间，狂风渐歇，雨势转小，雷云消散。

　　瘫倒在泥水中的孩童才慢悠悠伸出手将脸上的焦糊皮肉扒开，露出内里新生的细嫩皮肤。

　　“阿希，以凡躯入道，你，前途无量！”李之弗喟然长叹。

　　桑希为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笑容来。

　　阿弗夸她，她应该笑的。

　　可努力过后，她也只微微扯动皮肉，那自以为的欣然语气带着浓浓的哀戚：“阿弗……这种前途……我并不想要……”

　　这种双亲被算计身死，自己于生死之间挣扎搏出的机缘，实在让她高兴不起来。

　　语罢，桑希为实在支撑不住，昏睡了过去。虽然她十分不喜欢李之弗那句夸赞的话语，但不可否认的是，在听到他声音的一瞬间，她还是瞬间安心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