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入世》花言森寒

46、瘟疫

　　元郎早起了，在旁边看书。

　　向朝吼道：“元郎，你怎么不叫我？”

　　晓风道：“外面怎么这么吵？”

　　看到向朝火急火燎地跑出来，他转过头来道：“要喝点汤吧，刚熬的汤。”

　　向朝正赶时间：“不要！”

　　晓风道：“很好喝的哦。”

　　向朝又退了回去，舔尝一口温度正适宜，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光。

　　晓风笑道：“这么急做什么？我熬大半个时辰熬出来的，你一口气就喝光了。”

　　向朝道：“再不急点就只能收尸了！”

　　元郎跟在他身后也匆匆跑了出去。

　　“有热闹？”晓风将托盘轻轻地往那边案边一扔，它自己就飘了过去。他手上出现一把折扇，拍了一下手：“那我也去看一下。”

　　说罢，展开了纸扇。

　　等向朝热火朝天的冲到法场的时候，晓风就站在他旁边。

　　太子坐在正座。

　　赤卫道：“他怎么也在？”

　　“队长特意请他来的，毕竟太子殿下的追踪箭天下闻名。这都紧要关头了，若是被人劫了法场，后果不堪设想！”

　　范公子被捆绑在高高的刑场之上，四周堆满了柴。此时，刑场跟当日小白被绑在刑场一般的人声鼎沸，唯一不同的是，有人在为范公子喊冤。

　　数十个人站在刑台旁边抗议，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面孔：“范公子常年开斋救了我们这么多人，怎么可以说杀就杀？还有没有天理。”

　　晓风道：“这是要将人活活烧死？”

　　向朝道：“嗯。”

　　晓风道：“这得多受罪啊？”

　　向朝与云辞暗声道：“捉住那带头起哄的那几个人！”

　　晓风赞道：“朝朝不错啊。”

　　云辞一声吩咐下去，众赤卫强横地将带头起哄的人抓了下去，法场瞬间清静。

　　云辞喝道：“其他人最好不要在这里围观，那些虫子随时会过来，谁也不能保证你们安全。”

　　一下子看热闹的人一哄而散。

　　赤卫拿着火把走向阿羞，看着上面的人却不知如何下手。燕子夺过火把，低声道：“我来吧。”

　　燕子举着火把，跟阿羞对视良久，后者冲她一笑，眼泪蓦地从她眼眶滑落，别过头就要火把丢过去。

　　一把折扇挡住了她下一步动作。燕子睁开眼睛，看到一个翩翩公子道：“我倒是可以为你效劳。”

　　语毕，晓风掌心燃起蓝火，轻轻向柴堆砸去，蓝色火苗蹿起，瞬间烧向阿羞的胸膛。

　　阿羞啊啊啊惨叫不已。

　　众人咬紧牙关，揪心的看着。

　　晓风道：“很痛吗？”

　　阿羞额上流汗，神情羞涩：“啊，不、不痛，就是有点害怕……还有点想吐……”

　　晓风冲旁边向朝道：“闭目。”

　　向朝立刻照做，顺便捂了元郎的眼睛。

　　云辞道：“为什么？”
　　话音未落，阿羞突然哇的一声，将一只巨大的黑色虫子吐了出来。

　　“哎啊！”云辞看的正专注，猝不及防看了个精光，立刻捂住了眼睛：“好恶心啊，这什么东西！”

　　晓风道：“蛊母。”
　　向朝眼睛开了一条缝隙，偷偷看了一眼，还好没小强那么恶心，他毕竟从小留宿街头，什么没见过，倒觉得没什么，心安理得地睁开了眼睛。

　　燕子早已一跃上前一刀砍断麻绳，将阿羞解救下来，后者明显也被自己恶心到了，呕吐不已。

　　晓风用一簇小蓝火将黑色虫子裹住，无数的黑虫子往虫母方向爬去。

　　云辞还在捂着眼睛，他队员大喊：“队长！”

　　凛别先一步沉声道：“点火，法阵！”

　　他话音未落，晓风一拂手，燃着蓝焰的法阵平地而起。

　　那些虫子被烧伤烫伤，依然如飞蛾扑火那般，不管不顾，前拥后继。

　　云辞不拿眼睛看那玩意儿，倒也适应，道：“布防！小心有人劫法场！”

　　晓风轻轻道：“有我在，不能。”

　　他们拿着毫无办法的虫子，被他轻轻拿捏了。
　　这人的法力超脱他们太多了，以至于他们看不清这个人到底有多厉害。

　　凛别警惕的看着他，手心都冒着冷汗，这京城到底有多少卧虎藏龙？也不知道是敌是友。

　　云辞与晓风道：“多谢前辈！”

　　向朝生怕他下一刻说，前辈要不要加入伏魔司。

　　云辞道：“要不要留下来吃一顿饭？”

　　晓风：“不了，在下还有事情未了……朝朝，你跟他们吃吧。”说罢扬长而去。

　　阿羞吐够了，在燕子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过来：“那个恩人呢？”

　　向朝道：“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他不计较这个。”

　　阿羞道：“那、多谢了！”

　　燕子眼底泡着热泪也冲他鞠了好几个躬，别过头，手在眼下一抹，扶着阿羞慢慢的走远了。

　　云辞负手的蹭过来：“哇，你家这个前辈真厉害！”

　　晓风看着很年轻，但是修为远远超脱他们这些小啰嗦，肯定不止十来年修为。

　　向朝就笑笑，歪过头来道：“刚你说什么，请吃饭？”

　　客栈，向朝点了一道佛跳墙：“我还没偿过这么贵的菜！”

　　云辞：“不会吧，你家前辈挺有钱的！”

　　向朝：“忙，没空来，又要排队。”

　　“哈，那倒是。”

　　伏魔司身体特殊，本就自有雅间。
　　在宴上，看前后左右没人，云辞悄声道：“那个是贺老板，对吧？你知道那个蓝焰吗？那个大有来头！”

　　向朝心马意猿，正端着一杯酒想喝，漫不经心道：“什么来头？”

　　云辞道：“你知道启吗？千年前，那个与世长存的神明，西启之主——启。”

　　向朝脑子轰的一声，猛地看向云辞，手抖得甚至支撑不起一只小小杯子的重量：“怎、怎么了？”

　　云辞道：“你不知道？启就用的蓝焰！他的蓝焰不烧人，青焰不烧妖！”

　　向朝哆嗦着唇：“你、你是说晓风是启？”再也顾不上吃饭，立刻冲了回去。

　　云辞：“……”早知道等他吃完了再说。

　　向朝作气冲回了贺府，但是又在路上慢慢的走着，他想起晓风问老道士，我到底是谁？

　　晓风失忆了，不记得自己是谁？

　　难怪启消失了这么多年。

　　可是，他回头看了看刚刚越过的牌匾——贺府。

　　虽然贺晋被“尊”为鬼王，但在此之前，大家说他是启的转世。

　　不过贺晋是不会蓝焰的。

　　所以……怎么回事？

　　他其实很怕晓风是启，他害怕，因为感觉这些远古的神明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是以他红着眼睛站在晓风面前，晓风问他怎么了的时候，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抿唇说我还没吃饭。

　　晓风笑道：“云辞不是请你吃？”

　　向朝像个生闷气的小孩：“没有吃，不想跟他吃。”

　　晓风道：“想跟我吃？”

　　向朝抿唇不说话，晓风笑着摇摇头。

　　向朝拉着晓风来到范府。

　　燕子刚给青青收了尸，带着青青焚化后的骨灰。

　　云辞道：“你真要走？”

　　燕子道：“嗯，你不走？”

　　“我……”云辞垂下头。

　　凛别站在比向朝还远一点的地方，遥遥看着他们，手腕上黑色护腕束得紧紧，戴着皮套的手攥紧又松开。

　　一阵轻风拂来，晓风轻盈衣袖随风轻拂。向朝觉察异样，凝神细聆，手握在剑柄处。

　　这时，突然传来阿羞的一声惨叫！

　　在场所有人都顾不上说话，悉数冲了出去。

　　阿羞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淌了一地的血，周边空无一人。

　　“阿羞！”燕子跑到他跟前，跪在地上，根本不敢动他，崩溃的掩面大哭。

　　云辞凛别两人分工将人扶起，凛别探脉，云辞探气息：“没死，没死！”

　　燕子瞬间止住了哭，颤抖着问：“能救吗？”

　　凛别道：“能！”

　　云辞松了一口气：“还好咱们都在附近，没能下死手。”

　　没能下死手是不可能的，抹脖子会要多长时间？向朝看了眼晓风，方才那阵轻风是他在运作法力，惊走那个要夺阿羞性命的人？

　　阿羞去伏魔司找燕子，到底看到了什么，被施了哑术，哑术被破后，不惜闯入高手如云的范府也要夺了阿羞的性命！
　　阿羞没死，但哑了，醒来在发抖。晓风治疗阿羞去了。
　　云辞带向朝到地牢：“向姑娘猜的不错。”
　　经审讯，那几个人在法场为阿羞喊冤的果然并非普通人。
　　云辞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向朝道：“他们肯定会来劫法场，而一切都看着没有异常，那么异常一定浅藏在看着最令人忽略的地方。制造混乱，哪里还有比这个方法更好的？”

　　云词失笑拍额头：“看我看我这段日子都被绕晕了，这都想不到！向姑娘果然厉害！

　　向朝看他一眼没说话也说不出什么，只道：“审出什么了吗？“

　　云辞沉默，向朝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他道：“全部都中了哑术，跟之前阿羞一样。”

　　地牢里又是一片死寂的沉默。

　　这时有人来报：“队长，燕子队长、燕子队长要走了！

　　云辞大惊道：“什么？现在？！”

　　“对！”

　　众人连忙冲了出去。

　　燕子已经收拾好了，肩膀背着一个不大的包裹，手执着剑，阿羞怀里抱着一坛骨灰。云辞放慢了脚步，竟然没有出口挽留。

　　一群赤卫在那里围住燕子：“燕子队长，你就这样走了吗？再急也要等到明天早上再走啊？这三更半夜的！”

　　燕子脸色苍白，强撑着微笑道：“兄弟们我走啦，你们注意安全。”

　　“燕子队长！”他们还想说什么，云辞道：“行啦！燕子有自己的前程了，我们应该祝福她！哪一天你们也找到归宿，我们也祝福你！难过什么？让我们给她摆千烛宴。”

　　他们每人手里点了一支蜡烛，围在一起，一起唱了一首歌。

　　向朝不知道那是什么歌，但歌声听着雄厚悠远，许是此情此景，是有一点淡淡的悲伤。

　　他们边唱着边井然有序的将蜡烛摆在道路两侧，燕子顺着蜡烛走，走到尽头，回头用力的挥挥手。

　　或许此生再也不见了。

　　燕子跟云辞默默相对了良久良久，他们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彼此，然后走到阿羞身边。

　　阿羞道：“范府就劳烦恩公来打理了。”
　　晓风笑道：“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阿羞道：“多谢。”

　　晓风轻笑：“一路顺风。”

　　凛别一直站在角落，燕子突然喊道：“凛别，后会有期。”

　　凛别一愣，随后露出个有些牵强的笑：“后会有期。”

　　“凛别……”燕子终究什么也没说，用力挥挥手。

　　凛别一笑，也用力挥挥手。

　　阿羞又道：“多谢恩公！”

　　晓风：“一路顺风。”

　　一道光芒如流星划过夜空，很快悄失不见。

　　忙完向朝正要带晓风吃饭，正找元郎，忽然发现好似半天没见元郎了，大急，四处去找，忽然想到白日的那个客栈，立刻往那跑去，果然在那看到了他。他正与方倚玉聊天，目光却望向外面，时不时回方大人两句。

　　向朝松了一口气，没那么愧疚。自己下午突然跑了，又回了一趟范府，到大半夜才想起过来吃饭，吃饭才想起忘记了元郎。

　　然而元郎看到他，低低叹息一声。

　　向朝心虚极了，默默走过去，依稀能听到方倚玉问：“备考如何？”

　　元郎：“不错。”

　　“那便好。”

　　然后两人就没过多的话了。

　　方倚玉看到向朝，笑着起身告辞：“向姑娘可终于来了！我看考兄在这里坐了大半天。”

　　回去路上，向朝道：“你干嘛不走，还留在那！”

　　元郎道：“你不是说没吃过那家的菜？走了就没位了。”

　　向朝：“……”

　　向朝转头看他眸子，一片漆黑，看得久了，会情不自禁深陷其中。

　　这位温美如玉的男子轻声道：“你是不是出去了就忘了我？”

　　向朝只能抬头假装看天空，不敢与他对视，是啊，真的忘了他，之前一向把他关家里的，一时没想起他还在客栈！

　　没多久，他又回头：“这次是我错了，下次不会了……”

　　话没说完，他自己都羞耻了，这话他好似说了好多次！

　　他独来独往惯了，总是改不了这个坏毛病。

　　元郎微凉的指尖轻拨他额发，声音也一样轻：“我会等你下一次记得我。”

　　窗外北风起，桂花纷纷扬扬。
　　不知为何，这话字字如重锤落在向朝心间，他怔怔看了元郎良久，久到不知何时元郎嘴角扬起温柔的弧度，他笑起来更是润如春雨，或许这就是雅儒书生的魅力吧。

　　向朝很快侧过头，低低道：“我以后一定不会忘记你！”

　　声音轻得似在眼前轻拂的桂花，也不知元郎听到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