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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科举初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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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考将至,大家陆续又做了几次文会。
王爷徒然倒台,人去楼空,因王爷之权势与元郎之人均离他而去。
元郎不再似之前成为众才子之首,倒是花魁姑娘每一次都对他的文章赞不绝口。
向朝见不得那些人阴阳怪气的喊元郎“状元兄”。
将元郎关在小黑屋里,让他这半个月务必好好努力。
元郎觉得自己已准备妥当,天天想拉着向朝逛京城,每每被向朝按回案前。
院落林荫小道上走过的人,抬头便可看到,二楼窗边多了一个忧郁的美公子,他手执诗书,翻两页叹一声。
十年寒窗,哪需临时抱佛脚。
向朝不理他,将他关在屋里,自己出去买菜。
近日向朝所见的许多才子都膀肥腰圆,就元郎看着弱不禁风。
那些才子天天大鱼大肉。向朝计划给元郎做个三菜一汤。
他正计划着,一抬头就看到一道比元郎还瘦弱的身影,正是梦晚生。
梦晚生立在猪肉摊前,奈何囊中羞涩,指着一块小小的肉。
因他在猪肉摊前站半日,问东问西,最后只要这么一点,又想要全瘦。屠夫今日生意不佳,骂骂咧咧羞辱一番偏给他切了肥肉,还切多了数倍。
梦晚生手中才几个铜板,当然结不了账,屠夫指着他鼻子骂:“十文钱,今日你不要也得要。”
惹来许多人围观。
梦晚生依然站得笔直,只是脸上爬上了羞意,杵在原地闷声不吭,袖袍下细白的五指死死捏着。
清语姑娘就在旁边,立刻掏出荷包挤上前,帮他付了钱,还多付了几文,屠夫嬉皮笑脸去接。
在屠夫揣进手里前梦晚生一把夺过,一枚一枚的数了十个,偏只给了屠夫十文钱,一个子儿也不多,又将其余钱与自己的那几文通通塞回清语手中,说了句以后会还你。
在屠夫骂骂咧咧声中,转身就走。
这时清语姑娘旁边的小姐妹也走了上来,看着书生孤冷的背影,冷道:“给谁摆脸色啊真是,我叫公子绝对不要给他好榜!”
清语姑娘忙小声哀求:“好姐姐。”
一出好戏看完,向朝继续买菜,他看到个老婆婆买鳖,说要给孙子炖汤,也学着挑了一条。不过他看那鳖,怎么看怎么像王八。
鳖就是王八吧?
翌日万花楼状元榜单出来,元郎出笼鸟之鸟,依然拉向朝去看。
元郎高居榜首,梦晚生最后一名。
言桐公子一如既往对元郎的文彩好评如潮,一路简单点评一二在榜其他书生才子,说到梦晚生时,微笑道了一句:“尚可。”
梦晚生之前说不在乎,一向清晨苦读的他此刻恰巧在榜单前路过,看了眼榜单,扫了两遍,他看到第二名是余公子,冷笑一声拂手而去。
清语生怕他生气,抱着一叠诗书追了上去,挡在他前面期期艾艾的,半天说不出话了。
还是清心走上前,从清语怀中抽出那一叠诗书塞入梦晚生怀里:“但凡好好拜读一下别人的文章,也不至于写出这么自命清高的玩意儿。”
梦晚生下意识的就想扔掉,丢出去的时候手一顿,神差鬼使的看起来,先是一目十行,之后越看步伐越慢,直接停在原地。
榜单已出,大伙都在激烈地讨论、或奉承拉踩,哪有空注意青楼女子。
向朝盯着高高在上的辣眼睛的“考状元”三个字,还是挺开心,难得地展开了笑颜。
元郎趁机过去拉他,又说要出去走走。向朝放了他一日假,陪他到野外踏青。
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元郎格外兴奋拉着他一直往前,步伐轻快。
此处京郊便是传说中圣上为王爷栽下的十里桃花,向朝抬头看着如今开得正艳的灼灼桃花,有点失神。
夜里才下过一场小雨,绿格外绿红格外红,元郎拉着他在清清红红的桃花林里走走停停。
向朝很快被元郎的轻笑感染,春光灿烂,他脸上也溢出笑容。
只是旁边还有拉着狗绳遛狗的贵公子,向朝觉得自己被狗溜。
元郎道:“这么多桃树,将来结了果子,可以来摘几个吃吗?”
向朝笑道:“不可以,这是观赏桃,结不出果子。”
元郎:“啊,那……有什么用?”
向朝哈哈一笑,这些中看不中用的桃花,在他眼里竟然就是没用,他没看到旁边的成群的书生,正摇着纸扇朗声颂吟诗词歌舞吗?
“啊,噫吁嚱……”
十里桃园可是圣上对王爷的独独偏爱啊!
向朝垂眸轻笑道:“嗯,我见过最美的桃园,上面长了青青的果子。”
那是他一辈子无法忘怀的记忆。
旁边的书生“噫吁嚱”完之后,转过头来看到元郎:“哟,这不是状元兄吗?”
元郎现在可谓风流人物,见个都识他。旁边立刻起哄:“哎呦,状元兄,不来几首诗词?”
向朝站在那里默默的翻白眼,你们不就是搬前朝诗人的名句吗?我都会念几句!
有人道:“什么状元兄,考上再说。”
“考得上,怎么就考不上了,言桐公子不是还给他排榜首了吗!”
元郎依然面带一点微笑。
向朝觑他一眼,心道:“傻孩子,嘲笑都听不出来,还在笑!”
那些人见元郎对他们敷衍应应,转头看着向朝笑盈盈的,恨得咬咬牙。
哪个在榜之人不忙于应酬,他还是榜首。
看着大家在忙忙碌碌,向朝终于也有了一些紧张,渐渐忘了那些不快乐的往事。
自从那件买肉的不开心之事后,清语姑娘时常过来给梦晚生炖汤。
向朝想起上一次自己买的那只死不瞑目的鳖,那整只鳖是元郎在他关爱的目光下,一点点吃完了,他最后吃了一口,发现汤汁有点腥,多吃两口,把他吃得胃汁翻江倒海。
从那以后他都不敢炖汤,不过嗅着清语姑娘浓郁的汤香味,他觉得他又行了,也跟着去炖了几次。
姑娘炖的汤比向朝的好多了,向朝看着她端进去,梦晚生坐在榻前,闷头就喝,也不道谢什么话都不说。
自从排了榜后,梦晚生变得更疯狂,没日没夜的苦读,屋子里诗书摆得到处都是,他本人估计也许久没洗澡了。
向朝摇摇头对梦晚生那开的窗,眼不见为净。
他炖的汤浑浊不已,元郎连忙摆好桌子,两人说说笑笑的,才喝一口,向朝吐了,搁下了筷子。
向朝这段日子贤惠症状发作,又菜又爱煮,煮出来尝一口每一次都想直接倒了,但是元郎一点一点都吃完了,竟然毫不挑食!
不过待元郎吃完,向朝默默的出门喊来小二,上了几道菜。
元郎打嗝完全吃不下,只能看着他吃。
向朝还非要逗他,夹一筷子菜送到他嘴边:“要不要试一下?比你刚才吃的好吃多啦。”
元郎:“撑。”
向朝每每都要跟他说好多次,只能吃七分饱,感觉到撑时已是不适,不能吃太多。如今他倒已渐渐习惯。
向朝每日乐此不疲。
他们的窗台一般都是大开的,而梦晚生的窗台一般都是紧闭,只有轻语姑娘给他送饭,才会帮他将窗打开,通风透气。
但清语姑娘不在时,向朝有时候站在窗台,可以看到对面有目光定定的看着自己这边,那目光从窄小的门缝里挤出,正是梦晚生的房间方向。
不会吧,这书生竟然偷窥元郎吗?
向朝将窗关上。
吃饭时,向朝道:“我不吃都给你先吃,看我对你好吧?”
元郎感动得赶紧给他夹了一筷子,然后对上了他那张见鬼的脸,元郎迟顿片刻又将菜夹了回来,向朝立刻笑颜逐开:“乖,多吃点。”
元郎大口吃饭,斯文又不挑食。
向朝支腮道:“倒是挺能吃,只是喂你这么久,怎么都不长肉?”
元郎道:“胖了。”
“哪里?”
元郎拉着他的手伸向了自己的腹部。
向朝笑道:“可以啊,还挺结实。”
说着忍不住上手摸了一下,然后再伸手摸摸自己的。
果然是吃的好,摸着手感比他的还好。
于是他开门叫了几道菜自己吃。
龙门殿前有一个客栈,当科举子凭名牌便可让自己亲友占一雅阁。
元郎将向朝安置在一个面朝龙门殿大门的雅阁,劳烦店家好好照顾她。
店家道:“公子放心!”
向朝拉着元郎道:“我再送你一程!”
元郎温和笑道:“好。”
向朝一而再的给元郎整理衣裹,三翻二次检查:“证件、毛笔……人,都带了,都带了,好好好,加油加油!”
他伴了他一路,整整一个月又二十五天,终于将他送入考场,到此时竟然不知说些什么。
他想了想还是道:“拿全东西了么?”
“拿全了,”元郎背着书篓,偏头看他,道: “你今早上已数了不下十次。”
向朝拍拍头:“啊,瞧我记性。”
他们又这么面对面站着,互相看了不知多久,直到有人喊:“喂,你还不进去,要关门了!”
向朝侧头,只见平时不怎么理他们的梦晚生站在前方不远冷冷的看他们,一脸嫌恶。
向朝哈哈笑了两声,推元郎:“走吧。”
元郎点头:“嗯,那我走了。”
在元郎走进殿堂,向朝才发现自己忘了祝福。
他大声喊了一声:“元郎!”旁边人纷纷回头,他又绑不住脸,梗着脖子红着脸:“金榜题名!”
男子回身,他落在影影绰绰匆匆忙忙意气风发的翩翩才子之后,长身玉立,忽来一阵春风,两岸落英纷纷,他温润如玉坚若磐石:“嗯,会的!”
他身上浑然天成的卓越,他那般坦然自然,恍若状元之冠是为他而生。
金边朱门在他身前合上,向朝再也看不到其中景象。
向朝并没离去,在雅阁从天明等到天暗,等到旁边酒楼空无一人。
他本来想元郎考完试就走,但是他……他可能再也离不开元郎了,至少在元郎身旁,他再也没有做过那些噩梦。
他呆呆的看着那紧闭的朱门。
不知过了多久,晓风从夜色中走来,手中提着两坛酒,扫一眼,桌上一桌没动过的酒菜。
“还在等?”
向朝回头见是他,未语先笑:“回来了,泰山如何?”
晓风心情不错,转了一圈折扇,笑道:“横看成岭侧成峰。”
他风度翩翩,自带贵气,言语风流,惹得向朝又是一笑。逍遥自在,挺好的。
京都的春天特别是夜晚,寒风呼啸,还是挺冷的。
晓风坐下,执起筷子夹了一口菜,当即皱眉:“全都冷掉了!”
期间一个买花女过来卖花。
晓风偏头:“咦,这是什么花?”
卖花女道:“虞美人。”
“啊,”晓风道:“挺好的,给我来一束。”
虞美人轻触鼻尖,晓风垂下眼帘,轻嗅,突道:“嗯,不香。”
向朝:“……”
晓风笑道:“我此次游山,发现许多乡野小花迷人又可爱。”
向朝没接话,只是笑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多风流不羁呢,谁敢信他说的乡野小花就真只是花。
晓风起身,将花塞到向朝手中:“送你。”
这花开得鲜艳漂亮,向朝欣赏片刻,觉得即使没有香味也很美,美得清高,美得诱人。
他正欣赏着花,忽地听到晓风道:“你就打算一直等下去吗?”
向朝:“啊?”
待他再抬头,晓风已挥手离去:“我不奉陪了,回去泡个热澡。”
又剩向朝一个人。
一个人的晚上,连空气都是窒息的。他真的有点不想一个人了。
大考的最后一天,院墙围了许多人,光鲜靓丽的男男女女,欢声笑语,向朝坐在小店二楼,攀在围栏上,一只手提着酒坛,喝一口偏头看一眼。
“怎么还没出来?”
热闹纷乱人群聚又散,向朝已将一坛酒喝完,双手肘在围栏上,下巴枕其上偏头看着朱红大门,眼睛一眨不眨。
待元郎出来之时,向朝醉熏熏的冲他笑:“元郎……”
向朝从二楼一跃而下,跌跌撞撞地过去,还没靠近就差点摔了一跤,元郎书篓都未来得及放,先一步踏过来扶住了他。
元郎皱眉:“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旁边店小二道:“他自己喝的,不怪我,劝都劝不住。”
元郎抱他:“为何?”
店小二:“中午一群无聊之徒来调戏你家夫人,说是你高中状元就会得皇上赐婚,要娶公主,不要她了……”
元郎笑了一下,一派光风霁月,温润如玉,他轻轻拨开向朝发丝:“真傻。”
向朝仰头,他喝了不少酒,脸有些绯红,眼睛朦胧说话也含糊:“我怎么等了你好久啊?”
元郎将他扶到椅上又坐下,温声道:“你就一直在这里等么?”
向朝用力点头。
元郎叹息一声:“我进去三天的啊。”
向朝仰起头,伸出三根指头:“三天?”
有些委屈:“我说我怎么等了这么久?”
他喝得神志不清,说话懵懵懂懂的,莫名有些可爱,又有些委屈。
元郎扬唇一笑,摸摸他的头:“是啊,三天,好久的。我们先回去吧,好不好?”
向朝拉他入店:“你还没吃肉肉。”
元郎道:“回去再吃,来,我背你。”
“我能走。”他一走脚一软,好歹元郎扶着才没摔。
他笑道:“哈,我走不动。”
元郎好笑,慢慢将他背起。不过才抛上肩膀,元郎脸色一变,向朝将下颌抵在他肩膀,笑道:“哈,背不动!”
元郎一步一个脚印:“背得动的!”
向朝偏头在看他侧颜,如寒霜白玉的脸庞,线条流畅有如力削斧造的坚毅,越看越令人心安。
将一段路交给这个人,即使他有点自不量力,却依然令人心安。
“你知道吗?晓风回来了。”
“回来了?”元郎微微偏头往向朝这边,有一些喘息:“他去哪了?”
“泰山,说很美。”
元郎缓缓:“等我做完手上这事,也与你同游。”
“好。”向朝将双手收拢在他项脖间,头贴在他肩膀,睡意渐渐袭来,没来得及问他,手上什么事。
向朝醒来懊恼的拍拍额头,昨天他都干了什么,居然被人那么说几句就心情不好起来,可是元郎登榜后择妻不是很正常的事么,他干嘛难过了。他不一向独来独往的么,咋地如此娇气了?
喊了几声元郎没找到人,跑出去找,有个小姑娘喊住了他:“你找考公子么?他说去给你做早饭了,真好啊。”
向朝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早些时候我出去买朝食,看到他说是出去给你买做早饭,现在应该在厨房吧看一下。”
向朝顾不上道谢,忙不跌往厨房跑。
身后姑娘笑道:“啊,跑慢点跑慢点,旁人都抢不走你情郎!”
向朝根本没空跟她解释,元郎生存技能为零,让他持有厨房里生杀力那般强大的武器……咳,就不知道他荷包够不够壮。
厨房里烟尘滚滚,梦晚生咳嗽着逃跑出来,手里端着一口锅,上面炖了一锅大杂烩。
里面仿佛有什么凶神恶煞,惊得他都不等将菜倒到盘中就滚。
向朝急冲冲上前:“元郎呢?”
梦晚生一言难尽的觑了厨房那边一眼。
向朝才至门口,就泪眼汪汪,滚滚烟扑鼻而来。他捂住口鼻还是被呛了几下,拂开青烟,终于看到后面的元郎。
他的元郎就立在灶台前,山崩于前,他自八风不动,淡然的翻着菜谱,听到声响抬起头,看到向朝还高兴地喊了声:“你来了。”
他立在风尘中,丝豪不觉熏眼睛似地,通红火光映在他如玉脸上。
向朝惊恐万状:“你干嘛?”
元郎撸起袖子,露出一段如玉的精壮手腕:“我给你煮饭。”
向朝:“……”
他发现新大陆那般,抱着一本书,认认真真的怼着书上步骤学。
正是因为如此,菜入锅了,火也烧上了,油热了,他还在认真看书!
他白净的脸上一片黑白,神情却是不作伪的认真,莫名有一点喜感,惹得向朝弯了眉眼看着他笑。
他认真的样子格外好看,向朝都不忍心打扰他。
向朝凑到他旁边,跟厨房里炎热气息不同,他身上是清洌的寒息,忍不住想靠近:“看出什么了?”
元郎沉思着,还在翻页:“嗯…还在学。”
向朝失笑,指着嗞嗞嗞冒黑烟的黑锅:“别学了,锅都要被你烧穿了!”
这一顿饭的后果是菜烧焦了,苦味沉,不堪入口,还赔了厨房一口铁锅。
没钱很头秃。
向朝捏着空空如也的荷包唉声叹气。
“再胡闹,把你书给卖了!”
元郎道:“卖吧。”
这么干脆,反倒让向朝不好意思起来。
他的书当时在王爷府上住时买来的,蹭的都是王爷的钱。
京城物价贵他连元郎这点小小爱好都不能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