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笔官》御猫狸花

199、月不西沉（五十）

　　我看着手中这杆笔，克制着全身的颤抖，死死地捏住了它，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哽咽。

　　“我是帝俊之女。”
　　苏漠垂下眼帘，“是。”

　　“如若觉醒，要背负起的就是六界的命运。”
　　“你没有一定要背负这些，只是必须做出一番决定。”

　　“我记得师尊当年有交代过，他若消失了，就由谁来代替他掌管这个六界的，那个人是他弟子中的一个，那个人似乎是……”
　　“等你通过掌天的神力去往前世的记忆里，自然全部想起，”苏漠打断了我的话，“此时费尽脑力的猜想不过是费神而已。”

　　我看着苏漠，心中虽任有疑惑，却也暂时放下了：“那我很快就回来。”

　　苏漠点了点头，“天界撑不过一月，能给你的只有十日。”
　　“足矣。”

　　我收起了执念，和脖颈中的奈何穿在了要一起。下了床，才打量起自己昏迷时睡着的这间小屋，莫名地觉得有些熟悉，打开了门才发现自己竟然还在妖界，这屋子不过是当年弑神大会时临时建造的木屋，经过百年的洗礼，虽破败不堪，却也屹立不倒。

　　“你昏迷不过半日，我算着你的五识应该恢复好了，想来接你走的。”苏漠站在我的身后和我解释道，“可你提早想起了这些事，也就由你去吧。”
　　“我要去前线找钟离溪取得『誓守』。”

　　“你若要觉醒，区区神君之力亦是不够用的，我会去苍穹之巅取回真神之力。”苏漠点了点头，说起自己的安排，“我们十日后，南天门见。如果你不来，我会……”
　　“如果我不来，或者是我打算大改变什么，请一定要杀了我。”我笑着补了苏漠的话，“帝俊上神曾经使用过一次这样的力量，却后悔了万余年，我不会想成为下一个他的。”

　　“那么，十日后再见。”
　　“嗯，十日后见。”

　　告别了苏漠之后，我又重新驾雾去往了钟离溪所在的地方。
　　我并不打算告诉他我恢复了一些很古老的记忆，毕竟这些记忆中并没有他的存在，我想做的事情也想和他毫无干系，我想做的是窃取誓守，重组掌天，在觉醒前取回所有的遗失掉的记忆。

　　师尊，你为什么要给我取名叫做季忆呢？
　　我能记起的每一世缺失的都是记忆啊……

　　盘古劈开天地后，天地所处的那段时日称为混沌，传说盘古的双眼分别变为太阳和月亮，鲜血变成了江海河流，他吐气成了云雾，身倒下后更是化为三山五岳，他神识和神力也都在土地中沉睡中。
　　虽然传闻多种多言，所说盘古幻化东西也各不相同，可有一点是相同的，盘古累极倒下的地方在人界。

　　混沌初开六界不分，无人仙神妖魔鬼之说，女娲造人，人未启智，不知道天圆地方，更不会知晓所踏土地是由盘古皮肉化成，蕴含着盘古神力的盘古之心被踩在自己的脚下。

　　日月变迁，走过混沌之时，天地间慢慢有了秩序，亦开始划分族类，此时，龙一族因可飞天遁地，遨游于海成了被当作世间至高的神尊，受到四海八荒万物的朝拜，龙一族之首真龙神却并不喜这些，亦不愿由自己统领这四海八荒，更却让世人觉其高贵，是不可亲近的一族。

　　之后，帝俊出生，面朝东方，在日升那一刻睁眼，在月落之时沉睡，反复七日，在为婴孩之时，便领悟了这之间一切真谛。第七日，太阳月亮同在天际，帝俊也婴孩一下变为成年男子。

　　世称，帝俊是盘古真神双看着长大的神。

　　帝俊长大后，划分六界，人界之外各界皆有王者，帝俊则自封天帝，执掌仙神两界，维持六界秩序花费了万年余年，亦创了苍穹之境，被称为六界中的世外桃源，六界中人皆可前往。

　　这是六界最为安好的时间，大约持续了几十万年，彼时六界之气未互通，亦没有常年征战，福泽之地遍布六界，劫难亦比今日轻松，寿命自然要比现在多上好些倍。这是从太古初一直到远古末的和平。

　　太古后，帝俊偶下人界，发现一座灵泽丰厚异常高山，因在正西方，南坡黄金遍布又生出多许帝王，便取名为‘西皇山’，此山中多‘怪物’，似鹿非鹿，似马非马，不知因何而生，凡人称其‘四不像’，亦称未‘麋’。西皇山中有一洞，天然而生，不知通向何处，帝俊深入洞内，不止何缘故，获得了丰厚神力，飞升真神。

　　帝俊却以为此事不劳而获，不愿被人以真神称呼，只愿做‘上神’。

　　帝俊依旧的西皇山山洞感到好奇，又一次深入其中，发现的却是混沌初时，盘古之心化作的玉石。

　　原来，人界虽然，却从未在六界中消失，又得一直是盘古之心的守护，自此，帝俊以为要把人界作为六界之根本，处处维护。

　　此番举动让凡人对仙神颇有好感，视他们高高在上，满心崇拜和仰望，仙神的定在凡人心中有所扭曲，同时，妖魔与其对比成了厌恶之角，以示对仙神崇拜，对妖魔厌恶，对鬼怪惧怕。

　　此非帝俊上神本意，却无法更改或者磨灭凡人心中这些定义，一直懊悔万分，却毫无解决之策。

　　妖一族本就散漫好玩，喜欢四窜于六界之中，每每到人界便被责骂驱打，心中愤恨，以示天界故意之举，抹黑妖一族抬高的天界的在六界之中的地位，以此为契机，两界开始不和，对峙。
　　魔界钻到空，使了不少法子离间两界，在上古初时，终使两界仇视。

　　上古初，六界不复太平，妖界几欲攻打天界，帝俊也忍耐到了尽头，看着无数仙神泯灭，痛下心划出妖界之境，夺取昼夜，风云雨雪雾冰霜，使其土地花不复开，树不得长，作为惩罚，却更是惹得妖界怨气横生，煞气四起，妖民更难生存。

　　帝俊上神初见此景，心下一软，便想去妖界解开自己下的咒法，可被银雪狐王偷袭，伤至神元，再无修复妖界之力。

　　帝俊上神受伤后，曾消隐三万年，再出现时怀抱一女婴。

　　那女婴一直未睁眼，无人知其身份，帝俊只解释此是自己的徒弟。婴孩上有一半的仙力，帝俊上神对其宠溺万分，亲自教导，带其成长。在女婴百岁时在天界设立执笔官一职，首席之位更是更给了这女婴。
　　更是送了用盘古之心的玉石制成的神笔为其祝贺。

　　这女婴就是我。
　　那用盘古之心制成的神笔便是『掌天』。

　　这些内容本应记载于上古之卷上，存放于天界的书楼之中。却不知何原因上古之卷四散碎裂，变得不再完全。

　　上古之事已是遥远，更不用提再之前的远古、太古、蛮荒、混沌之期了。

　　师尊泯灭后，天界亦战亡了不好仙神，上古残卷亦未并拼凑完全，现已无知晓当年知识的人了，世人只知仙妖两界不和，却不知道因何不和，就算此时手持武器站在战场上的士兵们，大概也不知自己究竟在为何而战。

　　我驾云飞过尸横遍野的仙界土地，看着满脸血痕，踏着同族的尸体亦要刺穿异族胸膛的战士的场景，心中一下也是感慨万千。

　　本是六界中最要好的两族，却变成了这拼死相杀的场景，这是师尊事时都一直悔恨于心的事情。
　　妖族之人因最近胜战连连，甚至在战场的后方建起了宝殿，视为统领天界的第一步。

　　那宝殿十分显眼，还造得金碧辉煌的，我远远地就能瞧见，钟离溪是妖界之王，就算到了战场之上，也并不用江带头冲锋，只是安坐于这宝殿，就能给予妖族将士无尽的动力，所以我想要找到钟离溪并不难。

　　只是前方战场还在厮杀，我满是一身的仙神之力必会被当作敌人，毕竟不是所有的妖族将士都知道我的身份，都知道钟离溪对我的厚待，所以，为还未靠近宝殿，就被妖族将士团团围住了，用刀刃相向。

　　“我要见钟离溪，请告诉他，季忆来找他了。”
　　面前的妖族将士并不是我的对手，我却不想以武力闯门，干脆垂手而立，说了自己的请求。

　　“季忆？季忆是谁？”带头的将士笑了起来，模样十分的张狂“想投奔妖王大人的仙家都了去了，要是我每一个妖王都不要接见，岂不是不用休息了？”

　　“别说，乍一听这名字还真耳熟。”
　　“这仙神的名字都两个字两个字，还是文绉绉的，我们‘接待’了这么多，自然觉得熟悉了。”

　　将士一句话，引得别的小兵笑得打趣。

　　我眉头一蹙，摇了摇头：“我并非来投奔钟离溪的，我是他的……故友。”
　　“故友？故友？”将士用着夸张的语气的反复念了这个两字，引得周围士兵哈哈大笑，“妖王大人不接受仙家的投靠，来此的仙人也都是魂飞魄散的下场，咋咋——你既然是妖王大人的故友，我们自然会给你大气一点的死法，弑神柱昨日刚刚建好，要不先让你试试？”

　　“妖王大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