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寄给她思念》南冬十四

3、夏日冷藏（三）

　　当余笙得知陈奶奶出事后，二话不说从外公外婆家打车直奔医院。

　　等她到医院的时候，只见陈斯理一个人蹲在ICU门口无声地流着眼泪。

　　这副场景让余笙鼻子一酸，什么话也没说，默默走到她身边，随后蹲下，轻轻地拍着她后背，哽咽道：“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我在这陪着你。”

　　她这句话刚说出口，陈斯理心里的防线如同溃了堤一样，攒住裤角哭得歇斯底里，边哭边说：“是我不听话，是我不听她的话，是我该死！”

　　周围的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看了两眼后，又都收回了视线。

　　在医院，特别是ICU门口，这样的事每天都在发生，不足为奇。

　　唯独有一个少年站在走廊的尽头远远地看着。

　　“不是你的错，舅舅都和我说了，这都要怪赵韵和她妈，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一样的贱骨头！等奶奶好了，我一定不放过赵韵，你放心，奶奶福大命大，会长命百岁的！”

　　陈斯理喉咙嘶哑，已经说不出来话了，双手的指甲都要陷进肉里去。

　　余笙连忙将她手掰开，紧紧地握在自己手心里。

　　突然，一包纸巾出现在二人面前，紧接着，温润的声音响起。

　　“这个给你们。”

　　余笙抬起头，愣了几秒，忽然想起来了这是烧烤店老板娘的儿子，随后接过纸巾，眼里露出些惊讶，“谢谢，你怎么在这？陆今南？是叫这个名字吧？我记性不太好。”

　　陆今南点头，道：“我来医院帮我妈妈取药，路过这里。”

　　“噢噢”，余笙叹了一口气，撕开包装袋拿出纸巾，轻轻地给陈斯理擦着眼泪。

　　“先去椅子上坐着吧，久蹲不好。”陆今南看着陈斯理，忽然间想起了在北京的时候，原本清澈的眼眸漫上了一丝苦处。

　　陈斯理没动，余笙想要扶起她，自己因为腿有些麻一时间也站不稳，于是就放弃了，就对他说：“没事，我陪着她，你忙你的去吧。”

　　陆今南点点头，看了一眼始终低着头的陈斯理，就往药房那边走去了。

　　余笙回头看了一眼还亮着灯的ICU，满是担忧，要是出了事，斯理该怎么办，爸爸没了，妈妈也改嫁了，真的是，老天太不公平了！

　　就在余笙心里对着上天破口大骂时，只见陆今南又出现在走廊尽头处，手上除了一袋子药，还有一袋子吃的，正往这边走过来。

　　显而易见，他是特意跑去便利店买的。

　　余笙接过陆今南递过来的袋子，“谢谢你。”

　　“不用客气，你们也帮过我家。”

　　医院走廊安静得很，只有冷漠的机械声以及家属匆匆忙忙的脚步声。

　　忽是想到了什么，陆今南单腿蹲在陈斯理面前，对她说：“一切都会好的，凡事往好处想，就不怕了。”

　　陈斯理眼眸微微一颤，无言地流下了泪。

　　这时，ICU门上方的灯闪了闪，门开了。

　　陈斯理猛地站起身，却因为蹲麻了腿，再加上情绪起伏大，险些两眼一黑就要晕过去，幸好陆今南伸手扶了她一把，而余笙也没好到哪里去，一手拉着陈斯理，一手扶住墙，才堪堪稳住身型。

　　穿着防护服的医生走了出来，问病人家属。

　　陈斯理使劲掐了一把手心，强迫自己清醒，忙说着：“ 我是！”

　　医生拿着笔，在诊疗页上签字，随后摘下口罩，看着眼前这个孩子，眉头一蹙，问：“家里大人呢，怎么还不过来，赶紧打电话。”

　　余笙连忙答道：“医生，陈奶奶就她一个孙女，家里没别人了。”

　　医生有些为难，又问：“有亲戚什么的吗？”

　　陈斯理摇摇头。

　　“好吧，先和你说一下你奶奶的情况，她昏倒的原因是因为冠心病，冠状动脉血管硬化导致血管阻塞，目前情况较稳定，不过还需要在ICU里观察一晚上，看明天早上恢复情况再商讨否要进行后续支架手术治疗，你奶奶之前有没有突然昏倒过或者平日里有没有胸痛、胸闷这种情况？或者其他的病症，比如高血压、糖尿病之类的老年人常见基础病？”

　　“没有，平时奶奶身体还好，从未看见过她说有什么胸闷胸痛，就是一年中会有几次感冒，但吃了药就好了。”

　　余笙在后面附和：“是啊，平时见奶奶身体很好，平时很喜欢笑，脾气好，肯定是今天在派出所被那对母女气到了才会这样！”

　　“这种病大多数是慢慢形成的，所以你平时要多注意些，不要让病人又太大的情绪波动，切记操劳过度，注意饮食和休息。”

　　“是，谢谢医生，我以后会注意的。”陈斯理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奶奶平时有这些症状，只是刻意不让自己看见，这么多年来，家里一摊子事，不知道让她操碎了多少心，最后还要笑着面对自己，面对生活。

　　医生开出一张单子递给她，“你先去把费用缴一下。”

　　陈斯理接过单子，又问医生：“我可以进去看奶奶一眼吗？”

　　医生摇摇头，“等明天早上出来了再看。”

　　“嗯，谢谢医生。”

　　她拿着缴费单，对余笙说：“小笙，你先回家去吧，还有。”她转过头，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孩，她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便说：“谢谢你，你也回去吧。”

　　余笙一把拉住她手，说：“我不回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我要陪着你，陆今南，今天谢谢你了，你回家去吧，我陪着理理。”

　　陆今南，陈斯理在心中默默记下这个名字。

　　陆今南露出笑容，道：“好，那我先回去了，放心，一切都会好的，再见。”他边走边朝两人挥手。

　　“再见！”

　　陆今南走后，陈斯理就对余笙说：“我要先回家一趟，取卡缴费，你先去你舅舅那睡一晚。”

　　“不！”余笙抱住她手臂，“他只会骂我，我才不去呢，你先回家取，我就在这里守着，等你回来。”

　　但陈斯理不同意，就在两人争执之时，刘靳来了，只见他手里提着许多东西，全部都是一些生活必需品。

　　“舅舅！”余笙两眼放光，喊了一声。

　　刘靳走到二人面前，将东西放下后，开口就她：“有没有给你爸妈打电话报平安？”

　　余笙点头，但其实她并没有，因为从外婆家出来之时，她和家里人大吵了一架，他们不同意她一个女孩子大晚上打车去医院。

　　刘靳知道自己问也是白问，便看向一旁的陈斯理，问：“奶奶怎么样？”

　　“医生说是因为冠心病，暂时情况稳定，不过要先观察一碗，等到明天早上再进行后续治疗。”

　　刘靳点点头，安慰道：“你放心，应该没什么大事，对了，刚才你们两个怎么起了争执？”

　　余笙连忙说：“理理要回家取钱交医药费，要我去你那住，我不愿意。”

　　刘靳想了想，斯理必须要留在医院，以防突发情况需要亲属，但自己这个外甥女的性子也是十分固执，绝不会留斯理一个人在医院，但毕竟她们两个还是未成年，既如此，只能自己留在这里陪她们一起，于是伸手让陈斯理将缴费单给自己。

　　但陈斯理立马就明白他的意思，连忙摇摇头，说：“哥，你依旧帮了我很多了。”

　　看她那固执的模样，刘靳也不好逼着她，就嘱咐余笙现在这守着，自己开车送斯理回家取钱。
　　陈斯理想说自己可以坐公交回去，但余笙坚持要让舅舅送，她怕斯理这副模样，大晚上的一个人出行不安全。

　　最后，陈斯理只得妥协。

　　出了医院，刘靳让她先再门口等两分钟，自己去地下停车场。

　　八月末的夜晚，风吹起来有了一丝凉意，眼角的泪痕还未干透，对面高楼大夏，灯光闪烁，倒映在江面上。

　　她抬头望了望天，漆黑一片。

　　医院距陈斯理家大约半个小时左右，但由于主道其中一段正在施工禁行，他便走了小路，好在这个时辰车少，基本上不堵，但小路没有红绿灯，周围路灯年久失修，灯光太暗，为了安全起见，刘靳放缓了车速，往观察了后视镜，忽地看见了烧烤店老板的儿子正骑着共享单车往这来，他摇下车窗，便探出脑袋叫住这孩子。

　　陆今南也认出了他，连忙笑着喊：“刘叔叔好！”

　　“我有这么老吗？叫哥，这大晚上的，怎么一个人在这？”

　　“是，哥，我去医院帮我妈妈取药，这就回去。”

　　刘靳环顾了四周，便问：“你家在哪？我送你一趟，虽说你是个男孩子，但这大晚上的也不安全，快上车。”

　　或是因为警察的职业，他语气带着点命令的意味。

　　陆今南只能停好单车，又对他说了好几声谢谢，刚打开后座车门，就看见了陈斯理。

　　他有些惊讶，这时，刘靳启动车，问他家在那个位置。

　　“同一个小区。”

　　一直沉默的陈斯理突然开了口。

　　“那真是巧了。”车开到了岔路口，又回到了畅通无阻挡的主道上，刘靳提升了车速，笑着道：“再好不过了。”

　　“是啊，我也没想到这么巧。”陆今南边说收起眼底的惊讶，又笑着和陈斯理打了招呼，随后坐在旁边，轻声问她：“你是怎么知道我家也在那的？”

　　“偶然看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