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与吻［短道速滑］》茗子叶

5、辜负

　　2月16日，短道速滑5000米接力赛落下帷幕。中国队因失误未能进入前三甲，而韩国队摘了银牌。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中国队犯了低级错误未拿奖牌的缘故，即使只拿了季军，韩国队也不如往日臭脸。

　　况迟心境也还不错，因为旁观整个过程，队友们配合很好且没谁搞小动作。
　　所以现在正笑着看结束比赛后正在收冰刀的竹马郑宇锡，不轻易间和滑过来的俞昨对视，蓦地一颤。
　　俞昨抿着嘴，看上去还好。

　　但同为领队，况迟知道他在克制。
　　率领中国队的俞昨，在自责。

　　他的队友犯低级错误冰刀相蹭摔出赛道，换谁都接受不了，更何况是队长。
　　但何为队长？
　　事无巨细都抗在肩上，吞下私心毫无怨言，懂得格局之所在，这是队长。
　　俞昨一直是这么一位合格的队长。

　　俞昨也注意到了况迟的视线，回视。
　　这一刻，好似时空错乱。距500决赛仅过了三天，但他们的位置与心境竟已轮换。

　　不同的是，况迟收了笑神色黯然，像是安慰。
　　俞昨有些无地自容，这和三天前自己的态度真是天壤之别，只想快速封冰刃离开，滑到郑宇锡旁边抓着板墙，不再与况迟对视。

　　况迟参透余昨的意思。
　　收回视线，却？”见郑宇锡单手撑着板墙喘气不封冰刀，“怎么了？哪受伤了吗？”
　　“没事。”郑宇锡拧着眉用韩语低声回复，“只是有点累。”
　　况迟递去毛巾，“那先擦汗。”
　　“嗯。”郑宇锡擦了虚汗，弯腰封冰刀。

　　况迟又忍不住看一旁沉默的俞昨，队友摔出赛道后奋起直追的他，肯定很不甘。
　　况迟紧了紧手中的毛巾。

　　俞昨弄好直起身，一条白毛巾占了视野。
　　有那么一刹那，俞昨觉得时间停止了，脸上的汗好冷，接过，“谢谢。”
　　这样的况迟，他自愧不如。

　　俞昨还踌躇要不要再说点什么，就听到朴灿熙叫了声况迟，也就握紧毛巾归队。

　　而况迟看见脸色并不好的教练，意会后前去。
　　教练说了几句后，况迟在休息区门口等郑宇锡，郑宇锡给他一个笑，走近况迟才发现他笑得很痛苦。
　　在他倒下之前，况迟接住了他，急促的呼吸让他慌乱，“怎么了？哪受伤了？”
　　刚刚不是说没事的吗？

　　郑宇锡抓着他的手臂，后背靠墙，“低头。”
　　况迟瞥见他右手紧握的银牌，瞬间红了眼眶，听话地垂下头，看着银牌悬落胸前。

　　郑宇锡拧眉，似乎疼到了极处，但话语郑重坚定：“下次……金牌。”
　　况迟揽过他搂着，“好。下次我们一起拿金牌。哪里疼？”
　　“小腿……”
　　“我带你去医护室。”况迟将他背起。

　　在两人身后，刚进入休息区的队友和教练面色冷寂，因为此刻韩国网友正于网络对他们口诛笔伐。
　　他们只拿了银牌，这很丢人。

　　这是他们团队的共同认知，因为短道速滑是国家强项，没夺金牌是可耻的。
　　500米朴灿熙和况迟摔出了赛道。
　　5000米只拿了银牌。
　　可耻！

　　就此，冰协已经为他们安排好了接下来的行程———就本次奥运会失误进行全国巡回道歉。

　　教练刚才找况迟就向他传达了这一文件内容，是该道歉，所以况迟本没有多大情绪波动，有时候甚至觉得国民还能对他们生气、恨铁不成钢是好事。
　　毕竟短道速滑最怕缺的是关注与鞭策。

　　但现在他无法静下心来，郑宇锡的伤势压得他快喘不过气。
　　郑宇锡接过第三接力棒后，楔子状冰刀嵌入冰面，身体由于惯性继续超前滑行而扭伤小腿肌肉。
　　医生说需要静养。

　　郑宇锡一直说着他没事，但况迟知道，他很疼，也知道他真正疼的是什么。
　　有愧于国家，他们最怕辜负。
　　他们心照不宣，但也都不会道出口。

　　郑宇锡入睡后，况迟轻轻合上门来到廊道休息区，已经很晚了，但还有几位志愿者在，他们热情地打招呼，询问是不是需要帮忙？
　　况迟道了声谢说自己只是想到阳台吹吹风。
　　北京奥运村夜晚温度很低，却要吹风？志愿者们了然离去，留给况迟一片清净。

　　朔风狂啸，却吹不散眉弯。
　　“怎么还不睡？”
　　身后传来磁性嗓音，况迟回头，是俞昨。
　　斟酌片刻，“北京夜景很美，想看看再回国。”

　　俞昨走到他旁边，将手中刚从洗衣房收回的薄毯子拿出，边说边盖到他的身上，“不能有失待客之道。”

　　淡淡的沐浴香包拢，俞昨挨得这么近。
　　况迟微仰着头看他，顺势捏好薄毯边角，暖意流动，原来风这么冷。

　　“‘跌倒了，爬起来，挺起一身傲骨，无视路人的讥笑。’”俞昨手搭在护栏，看着开始飘雪的夜晚，“这是中国著名文学家鲁迅说的话。虽然很多时候都做不到百分百无视他人言论，但你可以决定心下宁静与否。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站起来虽然也很难，但认可你自己，永远不要怀疑自己。”

　　哪怕这些话常听，但可能是风的缘故，况迟鼻子有些泛酸。
　　他用韩语说了一句，“谢谢。”
　　俞昨怔了一下，这还是况迟第一次对他说韩语，他差点都忘了没穿队服的况迟是个外国人。

　　俞昨收回搭着护栏的手，笑着提议，“雪又大了，晚安怎么样？”
　　况迟上前一步，兄弟般友好抱住俞昨，“晚安。”
　　俞昨愣了一下，回抱，“晚安，况迟。祝你回国一路平安！”

　　说完俞昨接回薄毯离开。
　　况迟滞在原地看他，那挺直的脊梁，那天生的傲骨。

　　「认可自己，永远不要怀疑自己。」
　　这句话在耳畔久久回响，总有一天自己会做到，也希望有一天能绕个圈再相会，俞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