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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重逢2 ...


  •   看到冯剑飞脸上掩饰不住的惊讶,杨真笑了出来。他似乎是很得意于自己的忽然出现能让对方如此吃惊,手腕一翻,那把险些抹了沈廷喉咙的短刀就被飞快的收进袖子里。娴熟利落的动作看在沈廷眼里,与巷子里冯剑飞杀人后收刀的手法如出一辄。
      “他是……?”喉咙上,仿佛还残留着一丝刀锋逼近时的凉意森然,沈廷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咽喉部位,问冯剑飞。
      冯剑飞的目光方才从杨真身上收回,落在沈廷咽喉上,那儿有道红丝般细的血痕,是刀锋压的。
      如果自己刚才出手再慢上一秒,后果就不堪设想。抬手碰触,指腹上微热的血迹让冯剑飞不由皱起眉来,白皙脸庞上墨笔勾描的两痕炭色,锋锐如刀:“怎么样?”
      “破皮而已,没事儿。”颈间被对方手指划过的刀痕一阵痒疼,沈廷有些不太自在的拿手背蹭了蹭。
      “真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杨真怔了一下,随后脸上就挂出笑容,连声道歉。
      “以为什么?”冯剑飞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从认识的那天他就知道,杨真杀心奇重。对于他们的身份任务来说,有时这是优点,有时也足以成为致命缺陷。像刚才的那种情况,开门之际不辨敌手,就直接下杀手,就是杨真的一贯风格。论起来,冯剑飞其实也是如此,也正是因为他知道自身的不足,才会对杨真格外的注意。
      沈廷跟在冯剑飞的身后进了院门,警惕的探出头去看了看两人的来时路,确认没有盯梢后,才将门掩好,落闩。
      杨真也知道自己刚才的确鲁莽,但他本来就不太把人命之类的挂在心上,明明差点抹了沈廷的脖子,现在却能笑嘻嘻的指着对方问冯剑飞:“这位是谁?”
      “一会儿再说。”腿上的伤一阵阵的抽疼,冯剑飞扶着墙向屋里走去,杨真看在眼里,急忙伸手想扶。但肩头方动,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沉了下去。沈廷关好门后,回过身来,极为自然的走到身边掺住他,两个人一起向屋里走去。
      沈廷没有发现,也没有去想为什么同样近在身旁的杨真不去扶。
      冯剑飞却是看出来,杨真没有过来扶住自己,是想空着两手保持自由,也算是在提防着沈廷。他不意外杨真的心思,甚至是持赞许的态度。如果杨真毫无防备的对他与沈廷都是十足十的信任,冯剑飞心想那样的话,他倒是要再给他上一课了。
      他们这种人,每一步都是踩在刀锋上,轻信他人,与找死无异。

      屋子似乎不常有人居住,呼吸间有着一股空房特有的泥土荫凉感,但比起外面的闷热潮湿却舒服得多了。屋角里胡乱扔着一团脏衣服,似乎是杨真刚换下来的。
      坐在椅子上的冯剑飞迅速的打量了一下周边环境,沈廷吸了口气,从怀里掏出酒精绷带等药物器具:“换绷带吧。”
      杨真坐在一边,担忧的看着他以熟练的手法解开冯剑飞腿上层层的绷带:“队长,挂花了?”
      “离心远着呢。”冯剑飞视线扫过杨真的额角,“你怎么到这儿的?”
      杨真闻言微愕,示意的看了沈廷一眼,后者正专心致志的处理着伤品,低垂的脸色庞看不清表情,唯能看到高挺鼻梁下嘴唇紧抿,颜色泛白。
      冯剑飞知道杨真是有些事不想让沈廷知道,但是不论如何,被捕后杨真的为什么又会出现这个秘密联络站,他是必须要搞清楚的:“说吧。”
      “是‘玫瑰’。”说出这个代号时,杨真的语声不由自主变得低缓起来,小川佑司临别前沉默而又眷恋的眼神再次浮现,“是他帮了我。”

      冯剑飞长睫微拢,掩住眼底的一抹凛然。在从重庆出发前,老板告诉过他,南京埋藏最深的同志就是“玫瑰”,石超叛变后,南京城内军统的最后一部电台就是掌握在“玫瑰”的手里。如果不是通过这部电台第一时间发来了石超叛变的情报,而当机立断对叛徒进行了清除,因为一个人叛变而使南京城甚至整片苏南苏北秘密战线受到的影响,可能会大到无法想象。
      就如杨真方才所担心的,这个话题,的确不适合让沈廷听到。
      小川佑司为杨真安排的越狱计划并不特别妥贴,这一点杨真也心知肚明。在越狱的过程中他可能会有两个下场,成功则生,失败的话必死无疑。比起在监狱里等着鬼子汉奸不知道想些什么方法来撬开自己的嘴,杨真还是宁可吃上一粒子弹死在战场上。
      那天晚上提审杨真是,剪断电线的人就是小川佑司。中野毅虽然明白了宪兵队定然有内奸,但小川佑司完美无暇的身份与日常那种标准的日本军官作派,让中野毅无论如何也无法把怀疑的目光落在他的头上。既然无法找出内奸,中野毅再也不能放心将杨真这么一个危险的犯人关押在司令部内。在小川佑司有意无意的提醒下,被提出牢房的杨真就被秘密的戴上重镣,塞进囚车,进行转移。
      车行途中,小川佑司事先放置在驾驶坐下的□□气体开始挥发,感觉到空气中异味渐得的司机与押送的日军不得已准备停车检查。杨真也是借着那个机会,不为人知的从伤口中抽出小川佑司给他的那截铁丝,拨开了镣铐锁环。
      一起坐在密闭囚车里的两个日军被无声无息的拧断了脖子,等到外面的日军打开车门时,换上了死者军服的杨真抢先纵出门外,从日军腰间摘下的刺刀,被他掩在袖子里,眨眼间就捅进了离他最近的那个人的心脏。
      接下的逃亡,杨真在南京数年之久,对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熟到不能再熟,身后的日军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消失在一片高高低低的棚屋之中。
      而冯剑飞与沈廷离开酒店时,路面上的那阵混乱吵嚷,就是得到杨真逃脱的消息后,正在大肆搜捕的日军制造出来的。
      杨真把事情经过在心里过了一遍,因为顾忌着沈廷在侧,只能捡着最不紧要的说了几句。冯剑飞因为同样的理由,也没有多问。
      关键是接下来,怎么办?冯剑飞思索着,白皙俊秀的脸上毫无表情。

      这边沈廷已经把染血的绷带从冯剑飞的腿上解下,一双手也沾得腥红斑驳。淡淡的血腥味混在阴凉潮润的空气里,再加上手指间粘腻的感觉,让他又想起方才窄巷里的那具尸体。不想还好,稍一念及,记忆里的画面变得更加清晰,沈廷深吸了口气,压下涌起一阵呕吐感。
      他的表情变化偏偏都让杨真看在眼里,对于这个保全堂的少东家,杨真并不陌生。就算以前没见过面也曾闻名。保全堂是南方首屈一指的药店,就算近年一直在走下坡路,那百年老店积累的底子,也让人无法小视。
      更何况……他饶有兴致的把下巴撑在了椅背上打量着对方,杨真认识冯剑飞的时间不短了,刚才他差点抹了这个姓沈的脖子,冯剑飞当时的脸色与反应,他还真是前所未见。
      沈廷把沾血的绷带放到一边,扭头想也不想的冲着杨真说:“打盆水来。”
      啥?杨真被那近乎是命令的口气弄得一怔,竟没反应来。
      “打盆水来!”沈廷重复,“你想让他流血流到什么时候?!”
      这小大夫脾气还不小……杨真心里嘀咕着,快步去端了盆水过来。
      仔细的洗了手,用酒精清洁过伤口后,沈廷抬眼看了看冯剑飞,后者仍在沉思之中,酒精烧灼伤口的疼痛也只是让他皱了皱眉,又神色如常,沈廷尽量放松动作,再次将伤口包扎好。
      “该你了。”他回过头来对杨真说。
      杨真正在桌子的另一边擦枪,那枪是他从杀死的日本兵腰上揪回来的,王八盒子,出了名的故障率高,杨真正把枪拆得零碎了调试着,压根没听到沈廷是在跟他说话。
      “我说,当大夫也有瘾怎么的?”杨真把已经滑到手边的短刀又隐回袖子里,问道。
      沈廷没答他,手上动作却也没停,清创,消毒。虽然他也在医大学过,但平时让他动手的机会很少,没有肖轶明做的熟练利落。
      冯剑飞看了他们一眼,忽然对杨真说了句:“疼就出声,别挺了。”
      “这不是,”杨真吸了口气,“怕挨你骂……”
      冯剑飞冲着沈廷微微一笑:“他怕疼。”
      “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怕……”杨真话还没说完,又发出尖锐的吸气声,“……咝,疼,轻点。”
      沈廷得咬着牙,才忍住笑意。

      冯剑飞与沈廷离开酒店的同时,肖轶明与郑汉生也离开了住处,正在一家南货店的仓库里休息。
      郑汉生看着南货店的掌柜打发了那个精悍的青年伙记去柜台那儿望风,随后就与肖轶明老熟人似的谈了起来,他自己也就明白过来,眼前这个保全堂的青年医生,还当真不简单。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直截了当的问。
      “我不是说了?中国人。”肖轶明仍是用同样的答案回他。
      “别蒙我。”郑汉生一扬眉,“你直说吧,出价。”
      话一出口,郑汉生就看到肖轶明眼睛里,那种总是淡定沉稳的神色倏然一暗,像是被什么刺伤了一般。郑汉生不知为什么就为刚才的话后悔起来,看着沉默下来的肖轶明,他忽然觉得胸口有点憋闷的隐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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