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的故事》白月书窗

73、第 73 章

　　“下班了吗？在家吗？”杜节出了门，给林遇发了消息，看到他肯定的回复后，向着他家的位置开。
　　林遇开门的一瞬间，杜节瞅见一个灰毛球的身影一闪而过。
　　“怎么这个时间来了？”他问。
　　杜节扑上去把他抱了个满怀。
　　“怎么了？”林遇一头雾水，但还是回抱着安慰他。
　　“想你了。”
　　林遇听后笑了一下，杜节哄着他说，“我刚才看见你的猫跑过去了，把它带过来呗，我都没见过它几次。”
　　林遇没抗住对面糖衣炮弹的攻势，把它抱在怀里带过来了。杜节抬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它看在林遇的面子上只扭开脸白了他一眼。
　　等杜节薅了个过瘾，林遇才把它放下，结果它还不乐意走，在他脚边来来回回的，屈起尾巴撩他的裤腿，用夹子音撒娇，“喵~”
　　“喵~”杜节看不惯，也学它叫。
　　它不满杜节学自己，示威一样提高了音调，“喵——”
　　杜节不理它的反抗，“喵~”
　　“喵！！！喵喵喵！！！”
　　杜节胜在千年狐狸见多识广心态稳，一直熬到它破防，叫声逐渐崩溃，从乖巧可爱变成破锣嗓子。
　　“好了……”
　　“喵！！！”
　　林遇出声缓和家庭关系，结果它杀疯了，平等地攻击所有人，高耸着背弓炸着毛转头用力地吼他。
　　它发现吼了林遇，脸上一瞬间的尴尬，喊了两声才调整过来，“喵……喵~”
　　“这猫好茶、好有心机哦……”杜节此时安稳地坐在一边煽风点火。
　　林遇撇了他一眼，你这话也没好到哪里去……
　　那又怎样？我稳赢。
　　杜节毫不在意地笑了声，一点儿不慌，反而附在他耳边，轻咬他的耳垂，说，“哎，回房间怎么样？”
　　林遇没拒绝，反而往他身上靠了靠，杜节直接把他横抱起来，往房间里走。
　　还没来得及亲一口，就被一阵阵的挠门声吵得不行。
　　杜节回头看了一眼，小声嘟囔，“小破猫记仇了……”
　　小破猫的主人不高兴地捶了他一下，出主意说，“估计生气了，而且它还会开门，要不你去给它开个罐头哄一下？”
　　杜节坐地起价，“那下次来我家的时候，可以穿我的衬衫吗？”
　　林遇转开脸，“如果没带衣服的话……”
　　杜节自动默认他同意了，出去给它开了罐头，蹲下看着它吃，坦白说，“你主人让我来缓和一下咱俩的关系。”
　　猫抬了抬头，没理他，低下头接着吃。
　　家里的老幺一般都很会讨长辈开心，杜节就属于这种。他的手指在猫脑袋上打旋，得意地说，“小崽子，跟我比争宠？那可是我吃饭的本事。”
　　杜节本想跟它讲讲道理，结果它吃完了就跑，整个一敌驻我扰、敌进我退。
　　杜节收拾了一下地板，然后回房间，发现林遇半蹲在桌边，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问，“怎么了？有工作？”
　　“忽然想起一个地方要改，”他边敲字边说，“不麻烦的，几分钟就行。”
　　杜节在一边等他弄完，问，“明天晚上有时间吗？有家餐厅给我发了邀请函，有新鲜的松茸，去吗？”
　　林遇思考了一下自己明天的安排，答应了，“好。”
　　“还想吃什么？”杜节努力回忆了一下他以前喜欢吃的东西，但想不起来，只说，“不过我现在不太喜欢辛辣的东西了。”
　　杜节只是随口一说，但林遇忽然有点沉默，说，“我口味也变了很多。”
　　“？”
　　“我跟你以前认识的那个人相差很多。”他说。
　　“嗯。”
　　“那就慢慢了解呗，”杜节支着下巴，毫不在意地说，“你以前也没告诉过我你喜欢什么，不都是我自己了解的？”
　　林遇得到了想听的回答，侧过脸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扬起了一点得意的笑。
　　“过来。”杜节勾着手指，等林遇坐到他身边，却从背后抱着他，不忍心对他说什么重话，只默默叹气。
　　这种捉摸不定的态度却让林遇有点忐忑。
　　“你很容易陷入悲观的情绪，你对别人也这样吗？不是吧？”杜节说，“你就是吃定了我不会不管你，我不舍得看你沉湎。”
　　林遇被戳破了心思，不理他了。
　　杜节自己有答案，换了话题问他，语气挺不正经，“哎，我更喜欢你叫我‘哥哥’。我记得你以前也不会，什么时候学的？”
　　这个问题林遇更不想回答。
　　“我回忆了一下，听顾艺叫的吧？”杜节找不出其他的人了。
　　林遇情绪上来了，想争一时长短，开玩笑似地说，“你怎么知道，不是我哪位前任教的？”
　　杜节毫不在意，很坦然地接受了，笑着说，“啊，那我算是后人乘凉，也不错。我那位前辈还教你什么了？”
　　林遇一下笑不出来了。
　　他胡诌的，杜节顺理成章就当真了。
　　“那你呢？”他转过脸去问，情绪不带一丝波动，却没由来显得很难过，“我的前辈给我留了点什么？”
　　他不可能隔着时间去补全过去的遗憾，那段感情早早画上了仓促的句点，永远凝固在琥珀里，只可远观。
　　没有下文，只是续集，而中间完结了很多精彩的故事。
　　林遇还以为自己拥有无私的爱，可他高估了自己，他发现自己就是个小气鬼，又贪心又不讲理，得寸便要进尺，他想霸占一切，要在他心里每一个角落、他人生的每一个节点、他灵魂的每个印记划掉那些无关人士，全都写满自己的名字。他还想着可以书接上文，他还以为时间没有留下什么痕迹，结果它只是迟到了，但它还是赢了，胜券在握地嘲笑他。
　　“怎么了？”杜节察觉到他情绪有点反常，以为是自己玩笑开过了，让林遇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只得好一通解释，结果直到睡着他也没理自己。
　　杜节思索了良久都没有得出答案，林遇也不愿意给他透题，一整晚辗转反侧、寤寐思服，第二天还早早就醒了，但低头看见怀里熟睡的人，又生不起气来，抬手把他挡住眼睛的刘海撩开，小心翼翼地抽出胳膊，独自起床。
　　他刚出卧室，林遇就醒了。
　　他睡得并不好，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好像看见杜节一边把所有关于自己的东西打包丢掉，一边笑着在跟身边的人说着什么。
　　他挣扎着醒来，心脏痉挛的感觉还未消失，大口喘气，才发现是个梦，一身冷汗。
　　眼前一片黑暗，杜节还在旁边睡着，他似乎呓语了句什么，下意识把他整个人抱在怀里，安抚地拍了拍他的。
　　林遇安心了。
　　林遇看着旁边空的床铺，也睡不着了，他坐起来，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他走到了客厅，发现杜节并不在。
　　“杜节？”
　　他喊了一声，并没有人回应。
　　“喵~”猫听到了动静走出来，它有点饿了。
　　林遇却没动，像没听到一样，一直站在原地，看上去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以至于有些不明所以的无措。
　　他这才想起来去找手机，给他拨了个电话，但接通之后，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喂，你……”
　　“我要去买早餐。”杜节也没再次提起昨天的不愉快，“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林遇没由来地放下了悬着的心。
　　杜节得到了不算回答的回答，也没挂断，一直在跟他说话，“愿意吃三明治吗？咸肉？火腿？喜欢芝士吗？或者水果沙拉？喝什么？咖啡、豆浆、果汁或者酸奶？或者中式早餐？包子？馄饨？拉面？有皮蛋瘦肉粥，想吃吗？……”
　　林遇一句句回复他，情绪放松了下来，坐在了一边的沙发上。
　　杜节回来的一路上遇见了很多邻居，挂着电话跟他们打招呼，林遇隔着耳机听得很清楚，觉得他们对话还挺有意思的。
　　但杜节进门之后，他就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了，转过脸去，摸了摸鼻子，有点心虚地说，“抱歉，我昨天情绪不太好……”
　　“啊……”杜节似乎不太满意这个解释，“比起道歉，我更希望你能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哪怕会吵架，也比一个人忍着好吧……
　　杜节等着林遇开口。
　　林遇觉得杜节太天真，他还以为这是可以沟通的事情，但却不知道，这是林遇自己也无法坦然承认的阴暗想法，是他说不出口的隐秘。
　　我要怎么样跟你袒露这样卑劣的一个我呢？
　　杜节见他一直不开口，很贴心的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先吃饭吧。”
　　杜节送他上班，两人一路无话。
　　杜节从不会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中，因此给人的印象是可靠的稳妥的，整个人的状态积极向上，只有放空时才显出那么点低落。
　　他给顾艺发了条消息，起身去茶水间冲咖啡。顾艺没在上课，跑到茶水间摸鱼，跟他默契地如出一辙。
　　她发了条语音，“你怎么回事，跟小医生吵架了?”
　　“吵架倒好了，至少知道问题在哪里。”杜节苦笑一声，“我总觉得，我们就像隔着一层玻璃，彼此可以看清，却触之不及。”
　　“我可以去了解他喜欢吃什么玩什么，却无法了解他在想什么，看样子他也并不想告诉我。只是一起吃喝玩乐，这真的是在恋爱吗？”
　　“吃喝玩乐不也挺开心的吗？”顾艺觉得他无病呻吟。
　　“两个人可以因为开心在一起，可以因为开心一直在一起吗？”
　　“……你想得好像有点远。”
　　“昨天吃饭的时候，我告诉姐姐，我想介绍一个人给她……”
　　顾艺刚听到开头几句话就吓了一跳，手一歪，差点被热水烫到，但她这会儿顾不上自己，“哥，你真敢啊？！萧随应该也在吧？真不怕姐姐让他找个地直接把你埋了？！”
　　“不至于，”杜节也是认真思考过的，“顶多断水断粮，逼我知难而退。”
　　“这个更可怕好吧？！”顾艺宁可身死也不想穷死。
　　“我怕他会难过啊，我怕他觉得，我只是跟他玩玩。”然后一个人躲起来，小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杜节想一下就受不了。
　　“我想跟他一起解决这些问题，但为什么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呢？感觉是我自己在唱独角戏一样……”
　　顾艺无言以对，她仅有的恋爱经验就是享乐至上，至于跟别人一起规划未来这种事，她全无经验。
　　杜节晚餐时兴致缺缺，珍馐美馔，食之无味。
　　林遇意识到肯定跟自己有关，但人际交往恰恰是他不擅长的，跟患者沟通的方式又不能照搬到杜节身上，实在纠结。
　　杜节送他到家，林遇坐着没动，开口问，“你生气了？”
　　“……”杜节说不出违心之言，他确实在介意。
　　“那我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开心点？”他提议说，“或者，带我回你家？”
　　杜节摇了摇头，看上去恹恹的，“改天。”
　　“你回家吧，等我把自己哄好之后再去哄你。”
　　林遇沉默，说，“好。你记得来找我。”
　　林遇走后，杜节也没动，靠在椅背上走神，直到手机铃声响起，是严骅，杜节之前遇见的那个同学，“出来玩啊，你整天都闷在家里干什么？”
　　也好，反正现在时间不算晚，杜节也不太想回家，就跟他要了个地址。
　　林遇站在窗前看见他的车开走，还是难免失落。
　　他给的是家健身馆的地址，还好杜节车上会备比较休闲的衣服。严骅给了二楼的位置，杜节找到他时他在慢跑，旁边的机器还空着。
　　杜节简单热身，参与进去。
　　“怎么了？一脸严肃。”严骅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脸色不太高兴。
　　“还好吧。”杜节问，“怎么没带女朋友？”
　　“去实验室蹲数据了，估计要通宵。”
　　“哦，”杜节还是按捺不住地问，“如果，我是说如果……”
　　严骅一听，预感此事不一般，满脸写着“我懂，我懂，你继续”。
　　杜节没理会他的反应，继续说，“如果你跟你女朋友因为一些……你不知道的原因闹得不愉快，但之后她又不愿意告诉你为什么……”
　　严骅皱眉不解，“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这正常吗？”杜节不理解。
　　他却不答，反而问，“跟女朋友吵架了？”
　　“……算是。”杜节说，“我觉得他并不坦诚，可能是因为不信任或者……更多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