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的故事》白月书窗

65、第 65 章

　　“你想吃什么”林遇准备做早餐。
　　“有什么吃的？”杜节问，在柜子里看了一圈，发现最靠外的位置摆着麦片，应该是他常吃的，他拿起来一看，“麦片？”
　　“嗯，你要吃这个吗？”
　　“粗纤维，挺好，”杜节说，小尝了一口，嚼了没两下，顿住了，控制住表情说，“好……健康。”
　　“加果干比较好，冰箱里有牛奶，还有面包。”林遇说，“我早上图方便。”
　　“不会太凉吗？对胃不好。”
　　杜节又翻了面包，全麦，忽然觉得那个麦片也不是不能接受。
　　“嗯，是有点，”林遇毫不犹豫地抛弃了自己的麦片，转而随着他的习惯，在冰箱里找了一下，问，“馄饨吃吗？”
　　“好。”
　　林遇烧开水，把馄饨下进锅里，加了虾米、紫菜和盐，刚要拿碗，就发现杜节在旁边放了两只。林遇知道杜节吃穿用具个个都讲究得不行，美其名曰“养生”，没点资本的人还真养不起。这估计是在他的碗橱里嫌弃来嫌弃去，才勉强有一对相中的。
　　他有印象，是一对很纤巧漂亮的骨瓷碗，釉面莹润，他在商场看到的，但价格一下就能让人冷静，却不知道为什么就买了，只是之前从没有用的地方，慢慢就闲置了。
　　他拿过来，捞出来后撒了一把细葱花，滴了两滴香油，杜节不吃香菜，他就没有准备，端上桌的时候热腾腾的氤氲着香气。
　　“晚上有事吗？”杜节喜欢边吃边跟他说话。
　　“最后一台的手术比较重要，看情况，应该会比平时下班时间晚一点，怎么？”
　　“约会吗？”杜节问。
　　“……好。”
　　林遇有些斟酌地缓慢点了点头，像在思考衡量着什么，但杜节知道，他是满意这个词，心情很好，但有些傲娇地不想显露。
　　“要做什么？约会的时候。”林遇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按耐不住好奇心问。
　　“嗯……”杜节思考了一会儿，笑着说，“暂时没想到，不过肯定不会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的，放心。”
　　又不是担心知道这个……
　　但林遇确实愿意在此留个白，保持一点期待。
　　周景和因为工作原因，跟杜节接触最多，且知道二人是校友后，相处多了一点朋友的自在。这天他来拿文件，到手了却没走，而是跟杜节聊了两句，“你心情好像很好。”
　　“有吗？”杜节下意识回答，但与此同时想到了什么，不自觉笑了，眉眼瞬间鲜活起来，“没有吧？我平时难道都是垂头丧气的吗？”
　　周景和都不知道怎么说了，杜节察觉到了他的心理活和自己不受控的表情，后知后觉地承认了，“好吧，确实是。”
　　“你今天的表情很柔和，”周景和解释说，从他的神情进行推测，“恋爱？”
　　“嗯，”杜节郑重地点了一下头，笑着说，“对。”
　　“是吗？你一定很喜欢他吧。”周景和说，“是什么样的人？”
　　“人又聪明又努力，性格很好，长得还好看……”杜节补充了一句，“很纯粹的人。”
　　“全都是优点？”人无完人，他的偏心不能再明显了，周景和看得明明白白。
　　“是的。”杜节认真地点头。
　　“嗯，很优秀的男生。”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不假，但杜节喜欢的人，周景和也确定是个不错的人，附和地说。
　　“？”杜节一愣。
　　“呃……”周景和解释说，“可能是一种同类之间的……感应？应该可以这么说。我第一眼见你的时候就猜到了，直觉。”
　　“是绝对吗？”杜节问，“你确定？”
　　“我一直认为我还是很复杂的一个人，结果在你眼里这么……片面吗？就像在商品上贴一张标签一样，就这么把我定性。”
　　“……抱歉，”周景和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让他有点不开心，“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关系，我没介意，”杜节说，“我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这种思维，太偷懒了，桩桩都是冤假错案。”
　　“这样啊。”周景和倒不觉得杜节在暗讽他，跟他相处这么久，多少也知道他的性格。
　　林遇今天主刀一场很重要的手术，过程比预想的要顺利，出手术室后还没到下班的时间，但不出意外是没什么事了，他搜索着手机里的消息，慢悠悠地回诊室换衣服。
　　结果手机里空荡荡的，他刷新了好几遍，都没有新消息，林遇不大高兴，他都怀疑杜节是不是把这事忘了。
　　给个定位，哪怕公司定位呢，我去找你……
　　他给杜节发了条消息，“我下班了。”
　　“医院门口，我去接你。”杜节回了条语音。
　　“？”
　　林遇在医院门口等了大概三分钟，一辆银色的法拉利驶来，车窗拉下，露出杜节的脸，他一只手搭在车座上，转过脸来，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帅哥，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噗。”林遇没忍住笑了一声，“你经常这样？……挺熟练的。”
　　“怎么？”
　　“像个……花花公子，有点闲钱的富二代，还像个情场老手，”林遇开玩笑说，但随即意识到不太好，“抱歉，听上去好像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发现你是越来越放松了。”杜节听到这话也不生气，倒是有点高兴他像是开朗了不少。
　　“你换车了吗？”林遇发现型号也不一样了。
　　“嗯。”杜节说，“不喜欢那辆。”
　　姐姐忙，这种小事没时间管，让他自己去车库挑，或者找萧随带他去买新的，不过可惜的是，她忘了杜节跟萧随一向不对付，杜节天真一笑，故意找茬，“你常坐的那辆迈巴赫我可以凑合。”
　　萧随眉头一皱，眼神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你活够了？
　　杜节也很好商量，“那我要你新买的那辆，限量款。”总之就是杠上你了。
　　王秘书抱着文件站在一边，冷汗津津：看不见我！
　　萧随冷笑一声，不再看他，背过身去吩咐说，“给他拿钥匙。”
　　杜节大获全胜，志得意满，迫不及待地去看他的战利品，“谢谢王哥，走吧。”
　　他害怕地抱紧了手里的文件寻找庇护，看向自己老板，心里默默流泪，小少爷很礼貌，但我的死活你是一点都不顾啊！
　　萧随估计被杜节闹得头疼，摆摆手让他赶紧滚。
　　至于他以后会不会报复回来，杜节表示，明日愁来明日愁。
　　“去做什么？”林遇边系安全带边说。
　　“想出海吹风，”杜节说，“你，西餐，葡萄酒，私人游艇，夏天的话海风超级舒服，还可以看日出……”
　　“可是我明天一早要上班，”林遇说，“有手术。”
　　“我想到了，”杜节说，转过脸来真诚地看着他，“就在刚才来的路上。”
　　他刚才趴在方向盘上，恼得没脸见人，过了好一会儿才电话通知取消了安排。
　　“啊……”林遇整个一恍然大悟的语气，但更多的是用来忍着笑意。
　　“想笑就笑吧。”杜节也承认自己今天太犯傻了，理智全面掉线，他原本甚至想着可以带他回家里，那边的湖光山色，风景独好，还想把自己走过的见过的都给他看。
　　“没有，”林遇欲盖弥彰地咳了一声，说，“要不要我带你去一家餐厅？有你想要的西餐、葡萄酒……还有我。怎么样？”
　　杜节赞同这个提议，把上方向盘，刚要找导航，“怎么走？”
　　“东。”
　　“？”杜节看向他。
　　林遇懂了，“右。”
　　杜节按照他说的走。
　　“所以你这么多年都没学会方向吗？”林遇笑他。
　　“这是什么必备技能吗？而且有些人就是天生没有方向感，”‘有些人’不打自招，嘴硬说，“我活到这么大了不也没丢吗？”
　　“呃，对。”林遇附和说，“哇、好神奇。”
　　他似乎是想给杜节捧个场，但是神色冷静，语调更是平得没有一点起伏，场面一度冷得冻死人。
　　杜节哑口无言，哭笑不得，“谢谢，你真配合。”
　　趁着红绿灯的间隙，杜节迅速转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然后目视前方，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下个红绿灯右转。”林遇悄悄红了耳朵，留下这一句后就不说话了。
　　“好。”杜节点头，唇边闪过若有若无的笑意。
　　到达后，天色还很亮，杜节找了个车位，停好后开门下车，林遇自觉走在他身边。人群熙攘，此时他们只是其中很普通的两个，像这个城市里的所有人一样，下班后，在这个惬意的时间里，跟自己喜欢的人享受一顿轻松的晚餐。
　　走着走着，杜节伸出手，十指交叉着握住了林遇的手，林遇愣了一下，转而坚定地回握。
　　黄昏的落日余光把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树影下洒落的金黄色的光斑，点连成线，像每个普通的日常，从现在到未来，凝聚成永恒的永远。
　　店面很大，装潢简约别致，环境还算不错。
　　“这家菜很好吃吗？”杜节习惯性地帮身边的人推开门。
　　“还可以，”林遇卖了个关子，“但这不是最重要的。”
　　“不知道哪个位置有没有空……”林遇自顾自地说，牵着杜节的手带他到一个位置上，“从这个位置的窗户看出去，有一个……算了，也许你看到时一下就想起来了。”
　　“？”杜节听的云里雾里的。
　　“这儿，坐吧。”林遇选定了一个位置。
　　杜节顺从地听从他的安排坐下，然后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坐在自己旁边的位置。林遇察觉到杜节的眼光，也不解释，不甘示弱地问，“我坐你旁边，有意见？”
　　“没有，随你。”杜节透着玻璃窗看了一眼窗外，倒也没觉得街景有什么特别的，问，“不过你到底要我想什么？”
　　林遇这时候不理他了，由着他抓瞎。
　　“两位，菜单看一下。”服务生递上菜单，然后离开去拿水杯和餐具。
　　“好。”林遇接过来，自顾自地翻看。
　　管杀不管埋呗，你不说我也不猜了，杜节毫无头绪，赌气一般把这个问题丢在了脑后，菜单翻了没两页，忽然想什么，刚想喊来服务生问一下，但看她年纪很轻，估计也不了解。
　　“怎么？”林遇只不过装个样子，就等着他‘恍然大悟’呢。
　　“那边原先是不是有一棵旱柳？三人合抱那么粗。”杜节问。
　　“对，后来砍掉了，应该在我大二那年。”林遇回想了一下，“城市规划的原因吧，毕竟周围都是商业区，后来又修绿化，那棵树太突兀了。”
　　“可惜。算一算，你大二那年的话，它也有五十多岁了。”杜节差不多想起来了，“其实不是那棵树突兀，这后面原来是一片老城区，是那种疏疏落落带院子的平屋，不属于很合规制的四合院，后来拆了。我姐以前读大学的时候，在这边租过房子，有时她不会整个暑假回家那边，就会接我过来玩。”
　　“我小时候不爱睡午觉，就装睡，等他们都睡着的时候偷偷出来，院子里栽了满墙满架的花，有些是房主留下的，大多数是我姐夫种的，那个时候他还在追我姐。还有个小池塘，放了十几条小鱼苗，院子里开个水龙头我自己就能玩得可高兴。”
　　“‘他们’？”
　　“对啊，这里住的很多都是爷爷奶奶或者大伯大婶辈的，基本上都认识我，要是被发现我不睡午觉偷偷溜出来，还乱买零嘴吃，会跟我姐姐告状，所以得避着他们。我得在他们睡醒了拿个小马扎出来聊天下棋前跑回家，还得在我姐姐叫我起床的时候装得迷迷糊糊的，最考验演技了。”
　　“这个位置以前是个小茶馆，十几二十块钱就能坐一下午的那种。下午如果我不跟她出去的话，她就在这里点一壶八宝茶，占一张桌子，让我在这里玩，我就拿着笔画外边的人和风景。那段时间我过得非常悠闲。”
　　“不过再后来我就被我家里人抓去学钢琴奥数了。”
　　杜节说完，有些迟疑地问，“不过你怎么知道的？我跟你说过吗？”
　　“……呃，”林遇只迟疑了片刻，眨了眨眼睛，说，“算是吧，我看过你的画，有一幅还拿过市里的奖。”
　　“哦……”杜节点点头，记得是有这么一回事。
　　“点吃的。”林遇瞄了他一眼，见他神色无异地看菜单才放心。
　　杜节结账的时候看了一眼手机的消息，顾艺一个人刷了二十多条，总结起来一句话，“杜节，狗给你带回来了，自己来领，不然给你扔外边，谁爱要谁捡走。”
　　“怎么了？”林遇见他看消息看得有点久，“有急事？”
　　“没有。”杜节估计她只是很无聊，并不准备理她，“然后去那里？”
　　“嗯……电影？”林遇没什么经验，但大学时舍友偶尔会聊一些和女朋友的事，他有样学样。
　　“看什么？爱情片？”杜节一看这种就犯困。
　　“好。”林遇虽然也没有什么兴趣，但走一走恋爱的流程也是可以的。
　　事实证明，杜节的预想是对的。
　　两人抱着爆米花和可乐坐在影院的椅子上，没半个小时，他就开始犯困，但难得第一次约会，又不能明目张胆地睡着，打了无数遍哈欠，难得的找回了中学课上打盹的感觉。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了一阵啜泣，犹如平静的水面扔进了一粒石子，这比电影有意思，顿时引起了他的兴趣。他循着声音找去，发现是前两排的一个女生，抽抽嗒嗒地掉眼泪，旁边的男生把她揽到怀里安抚。
　　杜节好奇地去看荧幕，似乎是男女主因为误会分开了。
　　至于吗？
　　杜节转头看了一下林遇，他表情没什么波动，但还算认真，看他的样子，似乎片子还可以。杜节也按住了性子接着看下去，结果没五分钟又开始打哈欠，他又重拾了以前的技能，支着一只胳膊，假装全神贯注，实际已经去暂会周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