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的故事》白月书窗

56、第 56 章

　　“哦，你应该不认识，我刚才昏头了，”杜节说，“是我高二的时候，那边学校的一个同学，算了，不提了。”
　　“不是，您有事儿吗？！”顾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认识你还让我猜？！
　　杜节扶额，没反驳，沉默了一会儿，问，“还吃意餐吗？走，吃饭去，饿了。”
　　你思维有点跳跃啊，不过总不能不吃饭，顾艺问，“这么去？你不用换衣服？”
　　光顾着跟她说话了，杜节这才想起来，进门到现在，他鞋都没换。
　　“算了，不换了。”杜节说，“走吧，带路。”
　　“导航。”杜节还不太了解这边交通。
　　“法拉利啊，”顾艺坐上副驾驶，边系安全带边问，“不过这个红色，不是你的吧？”
　　“我姐，”杜节说，“她换新车了，所以现在这车归我了。”
　　此时车流量还不算大，两人不到五分钟就到了，若是再过半小时左右，估计会堵成一锅粥，“前面拐弯就是。”
　　杜节找地方停了车，由着顾艺挑了位子，临街的窗户，高楼大厦，落日黄昏，行人渐多，似乎是一天难得的、可以肆无忌惮慵懒疲倦的时刻。
　　服务生端来两杯柠檬水，递上菜单，顾艺接过来，一边翻一边说，“现在心情好点了没？”
　　“嗯。”杜节端起来，喝了一口。
　　顾艺点完了，把菜单递给杜节，“那说说吧，你为什么不开心？”
　　不会在伤口上撒盐，你可真是善良……但如果不揭人伤疤就更好了，杜节翻了个白眼，不是很想理她。
　　“不要不理人嘛，”顾艺最烦他这种态度，但又知道他吃软不吃硬，撒娇道，“人家就是好奇，又没有做错什么，干嘛这么对我……”
　　杜节毕竟一直拿她当半个发小半个妹妹，心有不忍，“不关你的事，我在想事情。”
　　“不好意思，两位客人，”服务生抱歉地走过来，“刚才是我们的工作失误，您这张桌子已经有人预定了，您看能不能……”
　　“不能，”顾艺一听不乐意了，孩子气地趴在桌子上，娇蛮地说，“我不换。”
　　“这……”服务生还没见过这种反应，小孩撒泼一样，有些无措，见杜节显得更加成熟理智一点，转向他，“为了表达我们的歉意，我们可以给您一个七折优惠。”
　　顾艺不高兴地看着杜节，嘴撅得老高，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的。
　　杜节叹了口气，“可以跟那位沟通一下吗，如果他愿意换一个位置或者换另家不错的餐厅，我可以支付他今晚的消费。”
　　服务生似乎并未跟那位预定客人沟通过，显得进退两难，“这……”
　　“而且这明明是你们的问题，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顾艺仗着有人撑腰，不乐意地小声嘟囔。
　　“你可以先去找那位沟通一下。”杜节说。
　　“请稍等。”服务生转身离开。
　　“起来吧。”杜节好笑地敲敲桌子，“你是不是幼儿园跟小孩待久了，行为举动也跟个小孩一样。”
　　顾艺瞪了他一眼，默默坐直了，“不是我幼稚了，是你成熟了，以前碰见这种需要沟通解决的事，咱俩都是一起躲在大人后面的，什么时候要自己搞了？”
　　她话锋一转，“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补课了？”
　　杜节轻笑一声，没说话。
　　顾艺搞不懂他这种态度，哼着转开了脸。
　　禹千哲接到电话的时候，心情很不美好，怎么一个个的都来找他的不痛快，更何况这种提议听上去就带着某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跟今天那个杜节的‘介意’如出一辙的傲慢，让他更加不爽。
　　“禹先生，你在听吗？”对面见很久都没有回答，不禁问。
　　“啊，”他回过神来，说，“我不接受，而且我现在就快到了，你们把桌子给我空出来。”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林遇问，他今天有些不在状态，但这顿饭是早就答应了的，总不好临时反悔，还是来了。
　　“没事，走吧，就两步路。”他说。
　　“嗯。”林遇应道，他还担心家里的猫。
　　杜节这边菜都上了一半了，服务生来转告他那位客人的态度，杜节听后，情绪没什么大波动，倒是顾艺发狠似的用力嚼着嘴里的食物，故意弄出些声响来表达着微弱的不满，小白眼对着服务生一个个地翻上天。
　　杜节见状扑哧一笑，连带着话里都带着笑意，“人呢？我跟他说。”
　　“这儿呢。”禹千哲没想到在这儿都能见到他，“又见面了。”
　　林遇看了他一眼，对上杜节的眼神时又瞬间垂下。刚才他跟女孩子谈笑风生的样子，林遇看得清清楚楚。
　　是……女朋友吗？挺漂亮……
　　嗯，也好……他难过地想，省得我自作多情……
　　“真巧，”禹千哲说，“这是我定的桌子。”
　　识相就快走，不是自己的别占着，位置是，人也是，他默默地想，心里话却从眼睛里跑出来。
　　杜节听不见他内心在说什么，但也看出来对方不太和气，本身又不是多好的脾气，正想回敬过去，结果顾艺这个大小姐，娇生惯养不受气，叉子随手一扔，“当啷”一声敲在白瓷盘上，靠在椅背上，把情绪表述得明明白白，“吃个饭这么多事，烦死了。”
　　……
　　杜节感叹于她的脾气，这么直来直往，居然没被打过。
　　禹千哲没见过这种直接撕破脸——还是只撕别人的脸的，好像她自己一点错都没有，自己的出现才是招人嫌弃，惊讶地不知道要说什么。
　　林遇抬眼，想看杜节要怎么哄自己发脾气的小女朋友，是温柔劝哄，还是轻声规劝，可无论是哪种，他都会很难受，一想到这，心就揪得疼。
　　服务生只担心他们吵起来害自己挨骂扣钱，连忙出来打圆场，“既然四位认识的话，不如拼个桌吧。”
　　服务生默默在心里祈祷，求你们了拼一个吧，不要为难我，我就是个打工的。
　　杜节和顾艺对看一眼，默契地迅速交换意见；禹千哲回头看了一眼林遇，发现对方心不在焉，还能为了谁？不就是对面这个他的亲亲白月光，情绪一下子压不住了，开口说，“行啊，我们坐一桌吧。”
　　我非得探探这个杜节是何方神圣，他想。
　　杜节虽然知道来者不善，但压根没把他放在心上，自然也没什么意见；顾艺虽心有不满，但不想再纠缠，撇了撇嘴，也没说什么。
　　杜节敲了敲自己这边空余的位置，“来。”
　　林遇以为在示意自己，下意识是想往他那边走的，杜节的声音就像他清脆的车铃一样，具有一笔划破浓重时间的力度，仿佛一切还是昨日，没有横亘在中间的经年光阴。
　　可是昨天已经很遥远了。
　　顾艺起身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发现，杜节身边真的有很多人，就像现在，他身边已经有别人了，再没有自己的位置。
　　顾艺手一指，“盘子端过来。”
　　服务生刚要动作，禹千哲因为连坐着看她也不爽，手一动，直接推过去，“不客气。”
　　顾艺无语地“哈”了一声，但因为本身怼人嘴笨，又觉得骂人没水平，虽然对他的行为不满，但也只能狠狠地瞪他一眼泄愤。
　　服务生上了菜单，禹千哲递给林遇点菜，结果对方淡淡一句，“都可以，我不挑”，转头就目不转睛地看向对面，他直接气饱了一半，翻页的时候带带上了情绪。
　　顾艺好奇心重，边吃边拿出手机跟杜节通消息，杜节听见手机响，也放下刀叉回她，两人就挨坐着来来回回地聊。
　　“对面是谁？”顾艺问，“我怎么不认识？”
　　“一直没说话的那个，就是我今天刚跟你说的，我那个高中同学，”杜节回，“另一个是他男朋友。”
　　“gay？”
　　“嗯。”
　　“他好像不太喜欢你，”顾艺问，“你那个同学的男朋友。”
　　“无所谓，我也不待见他。”
　　回答很杜节，顾艺轻笑了声。
　　“为什么？”她问，“按你的秉性来说，凡是长得不错的你都要去勾搭一手，为什么不待见人家？做人有问题？”
　　“没，”杜节解释道，“其他的都勉强及格，唯独看人眼光特别好，选了我曾经看上的人。”
　　“啊？！”顾艺呛住，猛咳了两声，动静不小，对面两人惊讶地看着她。
　　她也顾不上这些，跟这个消息的冲击性比，什么都得往后排。
　　她打字的手都是抖的，“你那个老同学？旧情人？”
　　“嗯。”
　　“卧槽……”她只有这句话能直白地表达震惊，“卧槽卧槽卧槽……”
　　她放下了手机，心情还久久不能平静，猛地一抬头，盯着林遇的脸打量，眼睛挺大，鼻梁挺高，皮肤挺白，认真的时候气质一下子稳下来，镜片反射的眼神冷静智慧，有一种独特的性感，竟然莫名有些合她的审美。
　　不得不承认，“有几分姿色。”
　　“但是眼光不好。”顾艺连想都没想，偏心得毫不犹豫，“旁边这男的跟你能比吗？什么眼光？！”
　　“成前任也是有道理的，咱不跟那没品的玩。”
　　杜节笑了一下，接着打字，“可是他好看啊，怎么办？”
　　“啧，怎么这么说？！咱不是那肤浅的人。”顾艺见杜节难得需要她开导，飘了。
　　“……”
　　刚才这话无论谁说，杜节都信，唯独她这么说，杜节觉得没什么可信度，不过也没打扰她的表演，敲敲桌子，“别看了，吃饭。”
　　顾艺放下手机，可心思完全没收回来，还在云外飘着，一边不管不顾地塞着食物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林遇看。
　　她有点近视，一两百度，平时不戴眼镜也没什么不便，但要是极力想看清某样东西，还是会眯起眼睛，以至于在外人看来，眼神就显得色迷迷的。
　　林遇只不经意偷偷看杜节一眼，但次数多了，发现有道目光追着自己不放，不解地看过去，是杜节的小女朋友。
　　他惊讶于自己接受得这么快，也许再怎么逃避着不去想，他还是偷偷在心里预想过无数种他人生的轨迹。
　　顾艺偷看被抓包，也不心虚，反而一扬下巴，兴致勃勃地问，“哎，你叫什么名字？做什么工作的？”
　　林遇转头看了看四周，没人，确实在问自己，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回答道，“林遇，我是医生。”
　　“‘yu’是哪个字？”
　　“相遇的遇。”
　　“哦，林医生。”顾艺点点头，接着问，“你哪个学校的？是哪个科室的？对了对了那你今年多大了？你是哪里人？父母是做什么的……”
　　一连串的问题连珠炮似的，杜节听不下去了，“你查户口呢？”
　　顾艺一时上头，看都没看他一眼，挥手让他别来烦，“啧，美女的事你别管。”
　　杜节不急不忙地撂下一句话，“我吃完了不等你。”
　　“啊？为什么？！”听到这句话，顾艺急了，连忙转过头来，拖长了语调埋怨道，但因为没什么怒气，听上去跟撒娇似的，“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
　　“那就老实吃你的饭。”杜节暂时不吃这套，但依然放软了语气。
　　顾艺嘴一撇，虽然不太服气，但还是没再问了。
　　杜节眼神无意间扫了一圈，林遇感知到他看向自己的时候，努力笑了一下，但下一秒他就平静地移开了目光，干脆得没有一丝留恋，仿佛只是一个下意识巡视的动作。
　　林遇失落地收敛了笑意。
　　慢着，你们是不是忘了这张桌子上还有第四个人的存在？
　　禹千哲在旁观了这一系列的对话后，虔诚地发问，我在这儿是不是碍着你们事了？！要不我走？！索性给你们腾地方？！
　　幸好后半场几人都安安静静地把饭吃完了。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杜节起身，“走吗？我去结账。”
　　“嗯，我先去个洗手间，一会儿外面找你。”顾艺翻看了一下自己的包，没落什么东西，收拾好了去问路。
　　“哎，我也去。”杜节刚准备走，禹千哲连忙站起来。
　　“不用，我一起结了就行。”
　　“啊对，我去一起结了。”他连忙改口，他一定要找个机会跟杜节交流两句。
　　杜节皱了皱眉，不理解但尊重，“行，那你去吧。”
　　“啊？”他一下子懵了。
　　杜节应付这几个人比上一天班还累，实在没心思顾全他们各自的小九九，“微信给我，转你钱。”
　　禹千哲就这么呆滞地加了微信被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