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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 52 章 ...

  •   暑假的生活实在没有想象中丰富,除开要补课的时间,剩下的空闲日子屈指可数,亓鹿每天隔着网线哀嚎,杜节旁观她撒泼。
      “你有空吗?出来玩吧!母上大人单位发了海洋馆的门票,你要来玩吗?可以带人哦。”亓鹿心想,平时我喊你出门,你不都很乐衷于带林遇的吗?这次我都暗示这么明显了,你还不顺着台阶下?
      她默默感叹,还得我给你们牵线,这两个不让人省心的,哎,我真是承受了太多。
      杜节直接甩了个定位给她。
      “啊……”亓鹿一看,瞬间熄了火,但还是不死心地问,“你去哪儿干什么?旅游?什么时候回来?”
      “不是,”杜节说,“我回家。”
      “啊???”亓鹿惊得眼睛都掉了,“那、那……”
      “那边的房子有人打理,不过可能不会回去了。”杜节明白她想问什么,“我在准备出国留学的材料和考试。”
      “啊???那、那……”亓鹿觉得自己也不会说单音节以外的词了。
      “那边的事我爸都处理好了,”杜节略带点嫌弃地说,“告别就不要了,哭哭啼啼跟送殡一样,转告一声就行。”
      “呸,谁要哭你。”亓鹿逮着机会怼回去,随即又反应过来,“不对,你这什么比喻?都不忌讳的吗?”
      她虽然也不是很舍得朋友,但心里清楚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此刻还能再网络上聊天互怼,似乎也没很大区别。
      繁琐的手续大都是杜怀瑾去办的,他只需要准备考试这些。杜节这段时间过得还算悠闲,于是顾艺今天约个饭,明天逛个街,把他的时间填的满满的,几天下来累得够呛。以至于他现在看到顾艺的消息,能吓得把手机扔出去。
      前两天本来想去原来的高中看看,结果被杜怀瑾拉着去宴会,到地方一看,得,学校不用去了,入目都是老熟人。
      席间,众人热热闹闹地聊天,杜节挨个儿寒暄完就没什么兴致了,一边喝着果汁一边坐在角落里玩手机。
      林遇很久没给他发过消息了,杜节点进聊天界面,他们的交谈还停留在杜节的追问,像是杜节上一秒刚发了一条消息,那边还没来得及回,可一看日期,却已经隔了很久很久了。
      “哟,怎么喝果汁?”顾艺拉着跟她交好的另一个女孩过来,“这是要戒酒啊。”
      顾艺知道杜节酒量很好,这种场面偶尔也偷摸喝点酒。
      女生偷偷看了他一眼,默默红了脸。
      杜节恹恹地对她笑了一下,没什么活力,但却有种冷淡的疏离的美感。
      “诶,如实交代,你是不是谈恋爱了?”顾艺没发觉好友的状态,大咧咧地问。
      杜节垂下眼睫毛,按熄了屏幕,“没有。”
      但悠闲的时间稍纵即逝,他没忧郁多久,就匆匆投入到接下来的忙碌中了,上课,做题,考试,面试……
      另一边,杜节转学的消息,激起了一点小小的波澜,传闻跟事实也相差无几,但学业忙碌,不过只感叹几句,又各自去忙个人的了,像被海浪打起的浪花,一波未平,又匆匆被后浪打消。
      林遇似乎没什么大情绪,只是从那之后,再没见卫闲了。后来学校因为早恋闹了不大不小的事,之前成绩很优秀的两位学长学姐高考双双失利,学校当机立断,把男女学生分开成两层食堂用餐,几人的饭搭子小分队就此解散。
      林遇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学,一个人留到最晚,关教室灯,戴月而归。
      亓鹿偶尔还来跟他搭搭话,林遇也给面子,多少会跟她说两句。
      “她说那种普通的签字笔,考试时温度温度太高字迹会蒸发掉,然后就一直推荐我买最新研发的那种……”亓鹿跟他喋喋不休地炫耀她的新宝贝。
      “你信了?”林遇淡淡地接了话。
      “没有,”她忍着笑说,“可她一直喊我美女诶!我这个人就是不会拒绝别人……”
      “……”
      “五十一只呢!”她心疼地说。
      林遇回以礼貌的一笑。
      亓鹿忽然噤声,末了,她感慨了一下说,“感谢你百忙之中还有功夫来敷衍我。”
      “怎么?”他问。
      “没什么,只是我觉得你笑得很牵强,脸上写满了‘你高兴就好’五个大字,是为了不让旁人扫兴给出的反应。”她说。
      “我以前不这样笑吗?”林遇不赞同她的话,替自己辩解。
      “当然不啊。准确地说,你不是在笑,你是很开心。”亓鹿笃定地说,“就比如以前杜节在的时候,你就很开心。”
      林遇像突然被静音了一样,转开脸不说话了。
      日子一天天数着,一天天流逝。
      前段时间文卉来找亓鹿,两人靠在后门边聊了点不费脑子的天,文卉回忆道,“我记得有一次,我的笔掉在了地上,杜节帮我去捡,一抬眼——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啊!!!他那张漂亮的脸啊!!!一下就撞到我心上了!”
      “我当时就很害羞地说‘杜节我觉得你长得好好看啊’,他当时眼睛都亮了,很孩子气很哥们儿地给我竖大拇指‘有眼光’!”
      文卉可能因为时过境迁,可能性格如此,直来直往,非常坦然地讲述,“我当时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是让他别说话,把我的帅哥还回来,后来……”
      “有段时间我就怀着很少女的心思跟他相处。”
      她气得有些咬牙切齿地说,“我那一次夸他身上有一股奶香,他说他没喝牛奶,闻了闻自己的袖子,恍然大悟似的说,哦,应该是螨虫尸体的味道……”
      “还有一次夸他手真好看,他抖了抖鸡皮疙瘩,嫌弃地说,你怎么跟个痴汉似的……”
      “我……”她不可思议地说,“哪里有人这么聊天的??!这么不解风情??!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后来就释然了,准确地来说是看明白了,性格呀规划啊什么的——他就不是我能驾驭的。”
      过程非常喜剧,亓鹿笑得很开心。
      林遇在后面打水,一杯水接了热的接温的,杯子满了就喝两口,空了接着接,磨磨蹭蹭赖在那里听了大半,听着听着就不自觉笑了,可听到最后,却又笑不出来了。
      转过年来,迎接他们的是一次又一次的模拟。
      亓鹿胜在心态好,宣言只想安安稳稳地把高三过完,考个普普通通的一本,以她的成绩和底子,还是在全员内卷的环境下,确实有点不思进取了,但她跟着老师的节奏该做题做题,该复习复习,一点儿不焦虑,名次竟然隐隐有往上升的趋势。
      以前悠闲的时候,大众还有空研究研究年级前面的几位大佬,谁又掉下去了谁又升上来了,再往后,只有精力惦记自己的成绩了。
      林遇再没跌下过前三。
      四月底有一次体育课,本来,班主任特批了二十分钟让他们自由活动,结果还没出教学楼,天空就变得暗沉,没几分钟下起了雨,随风刮得东一片西一片的。有勇士不信邪,试了试风雨,没几步,伞骨都吹折了,众人只好作罢。
      五点左右,天色已经暗得像入夜一样,教室里只能开了灯,窗外是风声雨声,窗内是一片安静,渲染得气氛十分肃穆。
      然后就是六月,高中的最后一场考试,唯一不需要再整理卷子改错题的那一场。
      一中自己就是考场,不像其他学校的学生一样需要奔波来返。一切稀松平常,没有丢准考证,没有忘带东西,没有走错考场,平凡得跟任何一场模拟考没有任何区别,直到要考最后一门时,林遇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哦,原来这就是高考啊。
      铃声响过几次,落笔,收卷,走人。
      回到教室,要带的带,要扔的扔,不用再等老师来布置什么作业,不用再听什么励志的鸡汤,不用再开家长会……
      班主任在讲台上,苍老了很多,却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笑着说,“同学们,老师其实要跟大家坦白,大学其实并没有你们想象的轻松。”
      “啊??!”这话听得众人跌破眼镜。
      “哎,之前总得找个目标激励你们嘛!”他一向严肃古板,难得开了个玩笑,“不管怎么说,同学们,你们毕业了!”
      “哇——”一片掌声雷动。
      学校广播站放着音乐,声音很大,回响在偌大的教学楼里,有一种穿破光阴的力量,是落幕也是启程,带着盛大的祝福。
      高考后遗症显现,林遇第二天醒来,看着空白的一天,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人闲下来无所事事的时候就容易胡思乱想,他找了份家教的工作,收入可观,但行程安排得还蛮紧的,他倒是无所谓,只要能把时间填满就好。
      他教的小孩里面有一个男生,高一,家庭条件不错,客厅里有一架钢琴,有次他去得比较早,听到钢琴老师在纠正他的技法。
      等老师授课结束后,男生挣扎着伸了个懒腰。
      两人这段时间相处得还不错,男生看他刚才听得很认真,问,“我弹得怎么样?”
      “挺好的。”林遇很捧场。
      “我五岁就开始学钢琴了,十级,还拿过几个奖呢!”
      林遇随口说了个名字,出口之后自己都愣住了,深思熟虑之后才想起来是在哪里听过,瞬间消沉下去。
      男生眼睛一亮,“你拿过这个奖?!!”
      “不是,是……”林遇想说是“朋友”,但细想又有点荒谬,改口道,“一个认识的人,高中一个学校的,他拿过,我偶然记住了。”
      “高中?那不年纪跟你一样大?靠,牛逼啊!”他崇拜地说,“我要是能拿这个奖,我妈能把席面摆满整个小区,见人就发红包,还得买个大喇叭在门口循环播放。”
      “哪里的大神?给我认识一下吧哥!”他说。
      “……出国了,”林遇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得苦笑说,“我也不熟。”
      “啊,也是……”他有些失望,片刻后又感慨道,“十几岁,靠真牛逼啊……”
      林遇没说话。
      查成绩的那天,他妈妈只状若无意地提了一嘴,不想给他太大压力,林遇倒莫名有些紧张,还好,是个很漂亮的分数。
      班级聚餐那天,很热闹地吃了顿饭,临走的时候,亓鹿沉思良久,还是犹犹豫豫地过来,壮士断腕的悲壮,心一横,开口道,“那个,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你不想回答也可以,我就随便问问……”她先发了免责声明,“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啊……”
      “嗯。”他回答得很干脆。
      “那……是杜节吗?”她看林遇前后对比的样子,实在很难不这样想。
      “嗯,是。”
      “啊……”亓鹿应了声,像是解开了心头的一个结,开玩笑似地说,“没事没事,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杜节有什么好的,大学一把帅哥美女,到时候随便挑。”
      “也不一定。”林遇淡淡地笑。
      将近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有时忙得脚不沾地,有时闲得无所事事,这种轮番错杂的撕扯,让很多东西摇摇欲坠,就像一只玻璃瓶,时而放进热水中煮沸,时而丢进冰水中冷却,忽冷忽热,总会有一刻粉碎成片。
      它确实冲淡了很多东西。终于,他能够把那时的窘迫不堪,无地自容变得模糊,把所有的失落颓唐变得淡薄,才敢将那段记忆拿出来重新翻阅,像触诊刚结痂的伤疤。
      他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第一块骨牌倒下,所有事情像多米诺一样一件接着一件倾覆,甚至没有一丝还手的机会。或许是卫闲的话,或许是庆演那天,或许是他第一次坦诚自己,或许更早……
      都算了,他已经不想追究了,只是……
      “也许我可以得到他,”林遇说,“也许我要停留在原地,也许我要追上他的脚步,也许等他慢下来停下来的时候,也许他能看见我,那时候,也许我就可以得到他。”
      亓鹿听得眼睛都直了,眨眨眼,满脸的不可思议。
      林遇想,我不会要求他为我改变,他但凡妥协一点,都不是我喜欢的爱恋的那个人,他给的所有东西,甜蜜的,痛苦的,无一例外的,我都可以收下。
      我都收下了。
      林遇后来回想,自己那时的坚定果决,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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