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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 ...

  •   时间倒流,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尽管杜节帮了他,但林遇心里并没有什么感激的情绪,甚至还觉得他有点自负,又或者是那种自诩勇敢正义的人,就像周遭沉默的环境里突然闯入一个叽叽喳喳的声音。不舒服,不适应,不喜欢。
      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果不其然,他真的很吵。
      就见过几次面,说过几次话,林遇觉得他们勉强只算认识,但那个人就这么固执地觉得他们是朋友了。
      可再仔细想想,也不能怪他自来熟,或许自己也有在放纵他,默许纵容他可以更靠近自己一点。
      也许有时候,身边太安静了,还是需要一点声音,性格如此,他做不到热情开朗的样子,只是习惯性地看着,身边有人来了,身边有人走了,又或者身边空无一人。
      一直很安静。
      他觉得同学,朋友这些关系,同大街上,公交车上,地铁上见到的人也没有很大区别。也只是出于各种原因,在同一个时间段走了同一段路,也终究会出于各种原因,在同一个时间段走上不同的路,熙熙攘攘,人来人往;曲终人散,茕茕孑立,然后在茫茫人海里失去踪迹,在彼此的人生里变成一粒不起眼的沙。
      可杜节来了,林遇就不想他走了。
      为什么呢,他不是自己认识的最早的一个,也不是跟自己相处得最久的一个,甚至他跟自己就不像一个世界的人,就像隔着镜面,永不重合的虚影和现实……
      林遇思索了很久,只能得出一个模糊的结论,杜节是他认识的所有人里面最特别的一个,他记得跟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也许只是两个人对着沉默,能胜过其他人的千言万语,足够让他记忆深刻,他就像一个躲在壳子里的人,那层坚不可摧的障壁,令人望而生畏,只能在外面徘徊,赞美或评判,只有杜节摸到了门,走了进来。
      可片刻之后,林遇又发现,其实想明白了也没有什么意义,难道他要拉着杜节,直接跟他表白,“我喜欢你,能跟我交往吗?”估计会被当成变态吧……可如果被接受了呢——虽然不可能,但想一想又不犯法,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坏习惯,他趴在桌子上,一只胳膊挡住脸,小声而又郑重地……默念,不对,仿佛那个人就坐在他对面,轻声呼唤,“杜节,杜节,杜节……”
      林遇就这么怀着纠结无措的情绪苦恼,好几天了,杜节还是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像往常一样跟他说笑,跟其他人玩闹,察觉他的反常,也仅仅是多留意了几眼,林遇没忍住,自私又任性地发了脾气。
      这天几人接着凑桌吃饭,卫闲把带来的一本笔记交给杜节,“谢谢,我用完了。”
      “你笔记做得也太好看了吧。”卫闲笑着夸他。
      杜节喜欢听表扬,就吃她这一套,“细说说,怎么好看了?”
      她估计没见过这种上赶着求夸的,哑然一笑,但还是认真思索后给出了答案,“嗯……字写得很漂亮,整理得很系统,五颜六色的笔,真的是各种各样,好多颜色,笔触也各不相同,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笔?而且还有随处可见的插画。”
      “啧,都好看。”她感叹了一句。
      很合杜节心意的夸奖,他满意地点点头。
      “你是真喜欢画画,”卫闲想了想说,“你之前的课本练习册什么的,基本上每页都有画,人物动物植物,画完的、半成品或者很粗略的线稿都有。”
      “那都是我上课的时候画的,因为是在太无聊了。”杜节吐槽,“尤其是数学,明明一个很简单的题,能讲好久,我听着听着就开始感叹‘老师怎么讲得这么慢啊’,然后就去找点别的东西玩喽……”
      “我也画哎,不过我不是因为觉得老师讲的很简单,”亓鹿说,“我就是想摸鱼,讲得无聊——画个画吧,听不懂课——画个画吧,等老师来——画个画吧哈哈哈……”
      “就是见不得课本上一大片的空白是吧?”文卉开玩笑说。
      “嗯嗯嗯。”亓鹿和杜节赞同地不得了,一个劲儿点头。
      “吃饭吧。”林遇没抬眼看他,只是轻轻朝杜节那边侧了侧脸,说了一句。
      “?”杜节思考了一秒钟,没理,自动过滤掉了这条信息,接着跟卫闲说,“我小的时候经常被我家里人嫌弃,因为我的书和本子都特别破,不是缺页就是皱了撕了,每一张都划得乱七八糟,我家当时养了只猫,我就把这件事推到它身上,跟我姐说是它给我抓破的。”
      卫闲听得很认真,一双漂亮的眼睛微微弯成半个月牙。
      “我姐当然知道我是忽悠她的,就守着我写作业,我当时写得无聊,就又开始乱写乱画,让她抓了个现行……”
      “杜节,你好吵。”
      杜节说得正高兴,林遇突然不耐烦地出声打断,音量不大,但是语气很冷。
      场面一下子冷下来。
      半响,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控,轻声说了句,“抱歉。”
      “哦……”杜节帮着他圆场,“还是快吃饭吧,一会儿要打预备铃了。”
      “哦对。”文卉被提醒到了。
      亓鹿跟杜节打唇语交流,“你俩吵架了?”
      杜节委屈地回,“没有。”
      亓鹿将信将疑。
      卫闲眼光落在低头吃饭的林遇身上,满是审视的意味。
      杜节转头对上她的眼光,“?”
      卫闲眨了眨眼睛,用眼神回了个,“?”
      杜节没看出什么,撇撇嘴低头吃饭。
      晚上,为了期中考试,教室要清场,杜节走的时候抱着一摞书,准备带回家里,给自己的柜子腾点空间。
      八班也在整理考场,但大部分人都已经收拾好了,估计已经只剩下搞卫生这一项了,杜节一进来,几个准备走的女孩子就围上来,找他聊天。
      “哎,”一个女生忽然想起来什么,从书包里拿出一封信封,递给杜节,说,“给,有人托我转交给你的,差点忘了。”
      “啊?”杜节下意识问,“谁啊?”
      “呃……”女生思考了一下,委婉地表示,“里面应该有写,你自己看吧。”
      林遇一开始闲着,就随手翻了翻杜节的书,确实,入目满满的涂鸦,“这就是卫闲说你画的那些?”
      “啊,嗯。”杜节随口应付了两句,忙着打听别的,又是一副不正经的样子,“情书?怎么还托人转交呢?”
      “本人来也行,不过我让她来,你要不同意,这事可就没法收场了。”女生开玩笑说。
      “哎~哪儿有这样的?”杜节说,“本人来就一定要接受?什么霸王条例。”
      林遇听着听着,情绪突然上来了,那面镜子再次出现,把两个人分隔成两个世界,他心里涌上一股欲望,想把杜节的头掰过来,让他只能看着自己。
      但他没有这样做,只是手指一松,书就掉在了地上,发出闷闷的一声响。
      众人的目光被吸引过去。
      林遇无所谓地道歉,听不出一丝诚意,“不好意思,没拿住。”
      “哦,没事,”杜节没介意,低下身去捡,递还到林遇手上,“给。”
      “哦。”林遇手一松,“又掉了。”
      “?”杜节察觉到他在找茬了,以一副“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表情看着他。
      “不捡吗?”林遇看着他的眼睛问。
      杜节敛下眼睫,正准备弯腰去捡,林遇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抬手把那摞书又打掉了好几本,就落在杜节脚边。
      “林遇,你太过分了吧?”刚才说话的女生气愤地打抱不平。
      “没事,”杜节缓和了一下情绪,无奈地说,“你们先走吧,我收拾一下。”
      “哎我还没说完……”女生还想说什么,身边几个女孩察觉到了这微妙的磁场,连拖带拽地拉着她走。
      杜节弯下腰,一本一本捡起来。
      其实做完之后,林遇立刻后悔了,他蹲下去想帮杜节捡,对方只一句听不出情绪的“不用”,尽量不刻意地推开了他的手,书页划出一道白色的弧度,锐利地像挥剑留下的残影。
      林遇察觉到了,满心的懊悔。
      第二天,林遇来找杜节去吃饭,他淡淡地回道,“我想多看会儿书,等下去买面包,你们去吧。”
      表达的内容很简单:不想跟你待一块儿。
      林遇沉默了一会儿,明白了他的意思,觉得心里一片酸涩,还是开口说,“我不去了,你去吃饭吧。”
      说完就转身走了,杜节回头看了一眼,已经不见人影了。
      “不是,我是真的一点儿都没惹他,”杜节气愤地跟三人诉苦,“我拿我下半辈子的幸福发誓,若有半句虚言,我吃一辈子草叶子,炒菜都用植物油。”
      “哈哈哈……”亓鹿被他这誓言给逗笑了。
      “不是,他是不是有病啊?”杜节真心这样觉得,“比如躁郁症什么的?说出来吧,真的,我保证绝对不嫌弃他。”
      文卉听完讲完前因后果,问,“那然后呢?然后你怎么做的?”
      杜节略一想,说,“没怎么做,我回去的路上一个字都没跟他说。”
      “谁还没点脾气了?!”杜节还是气愤,“我告诉你们,我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就没人敢给我这样的委屈受!”
      “哈哈哈……”亓鹿承担了所有快乐的背景音。
      “嗯……”卫闲一直安静地听着,突然出声,“会不会,他在吃醋呢?”
      “?”杜节一脸不解,夺命连环问,“我什么都没做,他吃什么醋?我就跟别人说两句话,有什么好吃醋的?难道我一辈子只能跟他说话他才满意吗?”
      卫闲耸耸肩,管杀不管埋,“谁知道,可能吧。”
      “你问他去啊。”她直接给了个不是办法的解决办法,当甩手掌柜了。
      “……”
      杜节想了一下,说,“哎,亓鹿……”
      “喏。”亓鹿把一个面包放在林遇桌子上。
      “?”
      她忍着笑,努力回忆,“路上捡的。还是在垃圾桶边的。有一只饿了半个月的流浪猫看见,过去嗅了嗅,踢了一脚后一脸嫌弃地走了。估计里面放了耗子药啥的,不怕死你就吃吧。”
      “……”
      这话一听就是某个幼稚鬼说的。
      “谢谢。”林遇说。
      “唉,”亓鹿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不过我好奇,你们俩怎么回事儿啊?之前还好得如胶似漆的,怎么突然就翻脸了?”
      “杜节说得你跟个喜怒无常的神经病一样。”
      “?”林遇一愣,有些受伤地问,“他这么说我的?”
      “啊,那没有,”亓鹿说,“我自己总结的。他说你突然就生气了,突然就不气了,突然就更气了……”
      林遇思索一番,发现……好像确实是这样,说,“你总结得不错。”
      “呃……”亓鹿语塞,琢磨了一会,憋出一句,“倒也不必这么说自己。”
      放学的时候,林遇装着写题的样子,一边偷着打量杜节,想看看他消气了没有。
      杜节神色如常,跟来请教的同学言笑晏晏,但林遇却觉得他此刻很陌生,旁人眼里,他似乎比平时多了几分端正克制,但林遇知道,那是一种淡漠疏离的客气。仿佛一下子过了很多年,把身上那些幼稚的孩子气的都褪去,变得成熟稳重,再与过去的自己分道扬镳。
      那是他不熟悉的杜节,林遇恐惧这样的未知,仿佛头顶悬着的一把利刃。
      又或者,他不是怕杜节变成自己不熟悉的样子,只是怕有一天,他对自己也是这般的生疏客气,如果真有那一天,他又如何自处呢?
      “你还不跟我道歉吗?”在一路上林遇偷偷观察了他无数次之后,杜节实在憋不住了,他委屈地说,“是不是你先做错的?”
      林遇有些怔愣他变脸速度之快,但心里暗自庆幸,还好,这还是他的杜节。
      “是,是我错了,对不起。”林遇十分诚恳地认错。
      “嗯,”杜节撅着嘴,小声嘟囔,“好吧,原谅你了。”
      “但是……”林遇眉眼刚露出一点笑意,杜节就杀了个回马枪,“你那次是怎么回事?给我个解释。”
      “你是吃醋了吗?”杜节十分不解,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问,“为什么?我跟女孩子说话?还是我收女生情书?”
      “……”林遇含糊地回答,“……都有。”
      “啊,你是有感情洁癖吗……”杜节觉得十分苦恼,“那怎么办?”
      “那你就不能最喜欢我吗?”林遇开玩笑一般,但说出口后又后悔了,心里惴惴不安地等着杜节的回答。
      “哎?可我最喜欢的就是你啊。”杜节不假思索地说。
      林遇一下子瞠目结舌。
      “我说过很多次的,你不知道吗?”杜节看着他,问。
      “……”
      “我最喜欢的就是你啦。”杜节开心地说。
      说不高兴是假的,林遇从脸红到脖子,一只手挡住,尽量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行了,别、别说了……”
      “哦。”杜节静静等他开口。
      林遇不觉得杜节和自己说的是一回事,但他心里突然涌现一两点雀跃,也许可以成为那个例外,也许可以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那……”林遇试探性地伸了只手出去,期待地看着他。
      杜节好像轻轻笑了一下,握住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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