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的故事》白月书窗

19、第 19 章

　　杜节寒假有一项作业，要拍参与家务劳动的照片，他本来想摆拍一张，就拿了拖把在原本一尘不染的地上挥了两下，阿姨拿着手机准备给他拍。
　　恰好此时杜怀瑾走下楼，看了一眼，“呵”地笑了一声，走开了。
　　杜节盯着他的背影，越看越不对劲，越想越觉得他不友好。
　　杜节脑子里飞快思考，“他在笑什么？他是不是在嘲笑我？是不是嘲笑我平时一点活都不会做就知道装样子？！一定是这样！他肯定是在嘲笑我！！！”，得出结论后，他气愤地想， “你看着！我今天非得给你开开眼！”
　　想法冒头的时候很容易，真到了实行的时候，杜节没主意了，甚至开始打退堂鼓，“其实他的想法也没错，我确实四体不勤，让他笑一下也……”
　　想到这里，自尊心跳出来猛地捶了他脑袋，“不行！不能让他看扁了！”
　　认真思索一番，杜节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我可以学包饺子啊！不仅简单易学上手快，而且还可以让他直接看到我的成果。”
　　杜节心里的小人叉着腰哈哈大笑，我简直是个天才！
　　等杜怀瑾去厨房倒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杜节坐在桌子前，身上脸上沾满了面粉，兴致勃勃地要往面皮里放什么东西，身边一堆拆开的零食，他的直觉告诉他，杜节放到面皮里的就来自这一堆东西。
　　“先生……”阿姨估计劝过了，但没什么用，坐在一边，束手无策，只能向他求助。
　　“你在干什么呢？”他问，扫了一眼旁边垫子上包好的几十只圆鼓鼓的饺子，样子都不错，只是有几只不太一样，肚子略微有点瘪，估计就是杜节弄的。
　　“包饺子啊。”杜节有点不耐烦地回答他。
　　看不见吗？他腹诽道，耽误我的大业。
　　他学得快，没一会儿就包好一个，整齐的摆在垫子上，又拿了一只面皮，在旁边的零食堆里扫了两眼，相中了一包兰花豆，抓了几颗填在面皮里面。
　　熟练地像个惯犯。
　　“……”
　　杜怀瑾还没尝到这饺子会是什么味道，就已经预感到结局，如果放任他随心所欲，这个年会留下终身阴影。
　　“填肉馅不好吗？”杜怀瑾劝他，“你为什么放豆子进去？”
　　“肉馅不都差不多味道嘛。”杜节觉得自己很有道理。
　　“这叫跨界，”杜节决心让中老年人见识一下年轻人喜欢的东西，“就是把两个不太相干的东西组合起来，做一些创新，让他们两个不断地渗透，融合，从而创造出一个新的个体，但是融合了两方的特点。”
　　“懂不？”说着，又往里面一只新面皮里塞了几颗话梅。
　　杜怀瑾看得有些心梗。
　　十分钟后，杜节气呼呼地打开林遇的聊天框，“我爸把我创新的火花残忍地浇灭了！”
　　“？”
　　杜节给他讲述了一遍刚才发生的事情，“他说‘有些界不能跨就别跨，有些新不能创就别创’，还说‘非要尝试你就自己煮一锅，自产自销，研究好了再拿出来’。”
　　“你爸说得对。”林遇听完了他的创意点，确实是能创死人的创。
　　杜节“哼”了一声，接着转换阵地，去看班级群里的信息，发现他们在抢红包，一个发完了，这一任运气王接着发。
　　杜节也蹲守抢了一个。
　　运气真好，一下子抢了数额最大的一个。
　　杜节稍得意了一下，然后忽然记起来规则。
　　然后运气王发……
　　没事没事，一会儿再抢回来，杜节安慰自己。
　　蹲守，开抢。
　　然后运气王发……
　　蹲守，开抢。
　　然后运气王发……
　　好几个回合下来。
　　付垣：“节哥你怎么发那么多，来散财来了吗？”
　　一句话狠狠击中了他的脆弱。
　　我也不想这样，是命！是不公平的命指使我的！杜节想，走了走了，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亓鹿发了个捂嘴哭的表情，“在吗？这里有一个伤心的人需要收留。”
　　“在！”杜节迅速回复，两个伤心的人可以抱团取暖。
　　“我喜欢的一个漫画更新了，那个作者上一话留了个表情包‘快上车’，还说‘你懂我意思吧’。”
　　“这我能不明白吗？！能点进来都是一类人！我连忙点头，我懂我懂！”
　　“我一开始看的时候是刀，我就想，作者大大肯定不能骗我啊，后边肯定有好东西，我就往下看……”
　　“往下……”
　　“往下……”
　　“然后就没了！全是刀！妈的全是刀！！！”
　　“不是，咱就说大过年的这真的好吗？！虽然这是几天前更新的，我一直没看。我跟你说，我现在就像是被肉包子吸引进来的狗，前脚刚兴高采烈地奔进门，就被埋伏的棍子狠狠地打出去十几米远。难道他说的是上一话的内容吗？！一个独轮车上去我坐哪儿？！”
　　“嗯，同情你一秒，”杜节认真地说。
　　“然后剩下的五十九秒用来笑。”
　　“哈哈哈……”
　　亓鹿发了一个攥紧的拳头给他。
　　“没关系，大大说了，春节爆更。”她努力安慰自己，忽然又想起来，“对了，你漫画更了吗？”
　　“呃……”杜节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接着问，“你春节爆更吗？”
　　杜节嘴角不受控地抽了一下。
　　“你爆更几话？”
　　“……”
　　“你存稿肯定很多吧？”
　　“……”够了，够暖了，再暖就要烫伤了，杜节觉得是时候该结束这次对话了，“我外星球的伙伴在联系我，我要去作年终汇报了，再见。”
　　杜节下午给姐姐打电话，她要初二才能回来。杜节好久没见过他的小外甥了，回想上一次见面他还只会躺在摇篮里哇哇哭，现在，杜节想了一下，应该可以坐着哇哇哭了。
　　那他一定很好玩！一个欠揍的计划在他心里萌芽。
　　还没到傍晚，烟花爆竹就噼里啪啦地响起来——他猜的。他这边靠近林区，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对此，杜节虽然遗憾，但还是老老实实安分守己，不然真把消防招来，大年夜就要 在局子里过了。
　　可他还是待不住，就贱兮兮去杜怀瑾面前讨打。
　　吃年夜饭的时候，他凑过去，“呀，大过年的怎么就只剩下我陪你了？”
　　杜怀瑾换衣服的时候，他又凑过去，“昔日门前客，今朝几个来哦。”
　　杜怀瑾出门的时候，“你打扮得再娇艳又能给谁……等一下，你去哪？”
　　“朋友约，实在推不掉，”他笑了笑，平静地补刀，“他们说，大过年的，怎么会有人孤零零地在家看春晚呢？”
　　杜节在门口凌乱。
　　“不行！”他拽住杜怀瑾的胳膊，拉着不让他走，哭诉道，“我好心陪你过年，你就这么对对我？！刚吃完年夜饭就扔下我自己去快活！”
　　杜怀瑾想挣脱他，杜节直接蹲在了地上，跟个小孩似的撒泼，“你看看你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你多大了？”杜怀瑾无奈地说。
　　“多大了你也不能欺负我啊！”
　　“那你想怎样？”
　　“带我去。”
　　“……我不想。”杜怀瑾坦诚道。
　　杜节闻言，又气愤又委屈地说，“要不是你，我现在应该在跟顾艺一起放烟花。”
　　“带我去嘛带我去，我保证勤勤谨谨安安分分老老实实装得跟别人家的孩子一模一样带我去……”
　　“……”
　　杜节衣服换到一半才想起来，我们都走了，豆包怎么办呢？
　　“爸，”他探出一个头，“我要带着豆包！”
　　“？！”
　　杜怀瑾刚皱了一下眉，他又故技重施，念叨着，“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带它去它自己在家里多可怜啊万一有人来偷家它这么笨跟房子一起没了怎么办啊……”
　　你也知道它被你养废了。杜怀瑾没眼看他。
　　杜节见状，得意地笑着补充了一句，“只要我够无赖，你就肯定会答应我。”
　　“……”
　　“我要哭了，”顾艺给他发了条消息，“我现在在顶楼，夜好黑，风好大，我好害怕。”
　　“？”
　　“你看。”
　　她发过来一张图片，杜节点开一看，“哎？这阿姨有点眼熟。”
　　“……”顾艺决绝地说，“我跳了，别拦我，这个世界再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哎呀，”杜节劝她，“大过年说什么跳不跳的。”
　　“等过了年再说。”
　　“……”她忍辱负重地说，“你再仔细看看……”
　　杜节又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震惊道，“这是你？哇塞这是你啊？！”
　　拳头紧了，顾艺想。
　　“嗯……”杜节察觉自己太一惊一乍了，严肃道，“虽然看起来跟你之前的形象差别还是挺大的，但是你这次剪的头发很符合过年的气氛……”
　　“是吗？哪里符合？”
　　“看着年纪就大了。”
　　“你有本事这辈子不要让我看见你，不然要么你死要么我活。”
　　“不要生气，”杜节知道见好就收，“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去剪了个头发，”顾艺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地方，想要一吐为快，叙述有些混乱，“你信吗这年头剪个头发都要三位数了！我寻思我也不烫不染没追求什么艺术性啊，大过年溢价这么厉害吗？！后来我想，行吧，贵就贵吧，它贵肯定有它贵的道理。剪的时候我还有点担心，我问是不是剪太薄了，他说是视觉误差，其实是正常发量，行，听专业人士的；我问是不是剪太短了，他说这个长度效果最好，适合我的脸型，行，听专业人士的；前后折腾了将近一个半小时，随着理发师一句略带骄傲的‘大功告成’，我被推到了镜子前。”
　　“那一瞬间我就在想，就很迷惑——我真的长得这么丑吗？这么多年了我身边的人都说，我虽然不是顶级漂亮，但也算个小美女，难道他们都是串通好了骗我的吗？！”
　　“就为了培养出我错误的自信，然后让我去社会上被毒打？！”
　　“我觉得我那个状态出去说我‘三十岁，离异，带俩娃’都不会有人怀疑。”
　　“那个托尼！他居然还有脸问我妈怎么样！怎么样？！！你是没长眼睛吗？！你真看不出来这好不好看吗？！”
　　“眼睛不好就去看眼睛啊！审美与大众有偏差就别干这一行啊！”
　　“我当时心里就一句话，日你妈，退钱！！！”
　　杜节知道自己这样挺缺德，但依然乐得不行，虽然系着安全带，还是笑得东倒西歪。
　　杜节笑够了，又回到刚刚让他破财的伤心地，发现班群里居然有人发消息。
　　杜节点进去，原来付大胆去撺掇老宋发红包，下面还有几个人跟着加一。
　　老宋也很配合，发了个语音的，杜节一看，呵，果然符合班主任的身份。
　　“新的一年，为到达一流大学的彼岸而努力。”
　　他们见有效，又去起哄其他老师。
　　大有一种“你是不是想打我？可是隔着屏幕，你打不到我”的无畏。
　　“对了，”杜节刚想起来跟杜怀瑾通个气，“谁邀请你啊？”
　　“我大学的几个同学。”
　　“他们一个家吗？”杜节一懵。
　　杜怀瑾扯了一个饱含讽刺地笑，抽空给了他一个看傻子的眼神，“就跟你萧叔叔来咱家们过年一样。”
　　那就是几家聚在一起了。
　　杜节“哦”了一声，继续损他，“大过年的怎么请你，也不嫌你多余……”
　　杜怀瑾瞥了他一眼，“我现在嫌你多余。”
　　“这么凶干嘛。”杜节小声嘟囔了一句，还是识时务地闭嘴了。
　　豆包安静地趴在后座上，穿着小红袄，戴着小红帽。它一开始刚来杜节家里的时候，巴掌大不了多少的一只毛崽子，奶声奶气的，杜节可喜欢它了。等喂得稍大一点，他就开始琢磨着打扮它了，每天带它出去的时候，都给它换新衣服新帽子新袜子新鞋子，直到后来发现，这家伙太能疯，有时到花圃里淋一身水湿漉漉地回来，有时不知道去哪里打滚了，灰头土脸地回来，久而久之，他就随缘了，凑合凑合穿穿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