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欢》赵子川

32、第三十章

　　“马上就要拍摄我和你的最后一场戏了。”安阳靠在我的肩头看剧本，十分沮丧。
　　今天的最后一场戏，也是小桔子和母颖丹的最后一场戏。
　　小桔子虽然撞了城墙，但她一直徘徊在奈何桥边，不肯喝孟婆给的汤，说要等一个人，一起喝，一起走，这样下辈子才会再相见。为了不让孟婆告发自己，她将手里仅有的桔子拿给孟婆。孟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等呀等，等呀等，等得孟婆又熬了一锅汤，小桔子还是一个人孤零零的站着不动。正当孟婆想再劝劝这个痴心人，一个回首，转角处，露出了一片大红喜服，然后，母颖丹撞进了大家的视野。两人相互奔赴，相视而笑，相拥幸福，最后十指相扣，不再畏惧周遭的目光，端起孟婆汤，毫不犹豫的喝下，信步走上奈何桥。她俩嘴角的笑都载着满满的幸福，牵着的手一直都没有松开。孟婆看着她俩的背影，剥开手里的桔子，吃下一瓣，微微一笑：“这桔子，也忒酸了。”
　　我看着自己手里的剧本，空白处写了不少批注，安阳的也是。为了演好这场戏，我俩昨天就对上了。但是今天撞成墙的戏的确让我费了不少心神，再加上那些胡思乱想，搞得我现在就跟抽了魂一样，虚空着一张皮囊。
　　“我们先收工了。”刘倩和刘敏佳卸完妆，高高兴兴的拎着包，故意从我们的前面过。
　　安阳在我耳边对她们哼了一声，用空闲的手挽住我的手臂炫耀着：“我有长风陪。”
　　“知道你家长风以一敌百。”刘倩憋着嘴，酸溜溜着，“可我也有人做伴。”然后挽着刘敏佳的手离开。
　　注视着她们离开的背影，我仿佛看到了母颖丹和小桔子走上奈何桥的背影，心里一下子空空的，好似整个人都漂浮在空中，脚踩不到地，眼前也是迷茫一片。
　　“长风，你怎么了？”安阳抬头看着，还用手指轻轻地戳着我的脸颊，“心不在焉。”
　　我将自己的剧本放下，把头靠在她的头上，心力交瘁着：“总觉得，她们真的要走了。”
　　安阳的手慢慢爬上我的手，然后扣住，温柔着：“可我没有走。”
　　看着我俩的十指相扣，心里微微蒸腾起一些暖意，但，不过是饮鸩解渴。我无力着：“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微微蜷曲手指，感受与她指腹的摩擦。再过几日？我手里的这只手也会从我的手心离开。生了贪恋的我实在可耻。
　　不按常理出牌的安阳却直接握牢我的手，然后另一只手也覆了上来，将我的手包裹住，听似云淡风轻着：“我会一直都在。你一伸手，就能握住我。”许下如此重的承诺，她还特意看着我，嘴角的笑涤荡了我心里的阴云。
　　手心微热，鼻头微酸，眼角微润。不论她做不做得到，这样的话光听着，就是一种幸福。我将自己埋在她的颈窝，轻轻着：“阳阳，很高兴遇到你。和你成为朋友，是我进组一来，最大的收获。”她的出现，真的是一次又一次点亮了我漆黑的夜。也怪不得我会对她产生依赖。
　　“我也是。”安阳说得轻，我听得重。心里的尘埃消散了。
　　情绪回复的差不多了，所以这场杀青戏我拍的很顺利。只是安阳，几次向我奔来时，不是踩到喜服被绊倒，就是跑得太快画面感不美，要不然冲劲过猛，我俩差点一起摔。
　　弄得小陈导不得不打趣她：“安阳，怎么感觉你是一头刚从牢笼里放出来的猛禽，看着垂涎已久的长风就想猛扑。我们是阔别太久的拥抱，差点失去彼此的拥抱。不是你的饿狼扑食。”
　　一针见血的评价惹得在场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笑了。我瞅着嗤笑的安阳都有些害羞。
　　在小陈导再三强调收敛激动的情绪，收住大跨越的步伐，收好冲过来的猛劲，安阳才拿捏住大家闺秀母颖丹的内敛和外放。我才能够在子夜之前顺利杀青。
　　“恭喜你，杀青了。”小陈导把鲜花递给我，我也鞠躬感谢大家的照顾。
　　回家的路上，我把花拿在手里，安阳笑着：“就这么喜欢吗？一路都舍不得放。”
　　我看着靛蓝色花纸包裹住的蓝色绣球花和白色玫瑰花，低调而又稳重：“小时候，我家阳台种过粉色的球绣花。开花的时候，一簇一簇，就像一朵一朵的彩云。我爸说，这是他奖励我学习有进步，特意从天上给我摘的晚霞。乐得我每天都去和它们打招呼，还警告大风不能把它们刮走了。”
　　听了我的童年趣事，她笑道：“那我要回去种彩云。有蓝的、粉的、紫的、红的、白的。这样，我们就不用等到夕阳，都可以看晚霞了。”
　　她居然没有嘲笑我的幼稚，还跟着我一起傻，心情越来越好的我轻轻地抚摸着绣球花的花瓣：“以往杀青，我总是很开心。今天杀青。”
　　“不开心吗？”她追问着。
　　我摇摇头：“开心。只是，还多一些遗憾。”
　　“遗憾什么？”她继续问。
　　我继续说：“遗憾，这么快就结束了。第一次看《长安花》的小说，就好喜欢这个故事。但它的be让我不敢再看第二次。参演《长安花》，我如愿成为小桔子，切身感受她和母颖丹的深情。心里有一万个幸福的理由，却还是抵不过她和母颖丹转身时让我生出的悲情。”
　　“碎了的幸福的确让人伤感。尤其你还是剧中人。”她补充着。
　　我捧着手里的花，回想着在剧组的这五个多月，感慨着：“还有，遗憾就这么结束了。大家杀青后，都要回到各自的位置，开始新的工作。再见可能是宣传的时候，也可能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真有点，舍不得大家。”
　　爱八卦的刘倩、爱工作的杨汝灵、爱戏弄的张远、爱加戏的小陈导。。。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与众不同，但大家又会因为都有一颗想把剧做好的心而凝聚在一起努力。这样的氛围感真的太让我眷念了。
　　“明天你没有戏，会来探班吗？”安阳绕开了话题。
　　拥有自由时间的我，当然会，便连连点头。20220731
　　“那我一定不会让你久等。”她的笃定，让我有些期待。
　　次日，当我睡足吃饱慢悠悠来到片场，下场的刘倩瞥着我：“你这个大闲人，是来慰问谁呀？”
　　我默不作答，一眼就发现了人群里的安阳。她今天穿着红彤彤的喜服，上面盛开着硕大的牡丹，就连红盖头也绣着牡丹富饶的身姿。她在人群的簇拥下和状元郎进行叩拜。热热闹闹、欢欢喜喜。整个画面充斥着饱满的红，幸福的美。
　　“知道啦知道啦，你是近墨者黑，好的不学学坏的。跟着她，越来越会明目张胆的当偏心鬼。”她抱怨着。
　　“我怎么说你都认为我是在夹带私心。”我稍稍辩解着。
　　她哼哼着：“你这个司马昭之心，不用狡辩。狡辩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事实就是你不是来探班，而是来监督。”这一秒还在数落我的她，又靠了过来：“没想到时间这么快，我们都要杀青了。”
　　“是呀。”感觉试镜，还是昨天的事。
　　“起初，我和杨汝灵一样，都不看好她。没想到，啪啪啪打脸。”她挽上我的手，“现在是越来越喜欢她。”说道敏感词汇，她立马自证清白：“我对她的喜欢可是百分之百的单纯。”
　　我呵呵笑着，看着红盖头下的某人。想着自己又何尝不是其中一员？安阳这只小白随随便便来我们这里走了一遭，就捕获了众人的青睐。她莫不是来自广寒宫的小白兔？
　　当程晓退场看到我时，举起双手：“我可没半分逾越。”
　　“你就拉倒吧。那红绸缎不是你拉的？”刘倩帮着我吹毛求疵。
　　无辜的程晓摇摇手，惹得大家哈哈乐。
　　等安阳的最后一条戏也过了。笑逐颜开的她提着厚重的喜服向我奔来，好似昨天奈何桥边的母颖丹。没有犹豫、没有迟疑、没有拐角，直直的奔向我，好似在奔赴一场名为幸福的宴会。
　　眼里的她越来越近，心也在越跳越快。我感觉自己的呼吸略微急躁。开心与幸福交错。我，恍惚成了小桔子，又似乎是自己。
　　“长风。”安阳一声，喊得我回了神。
　　再一看，她已经站在我的前面，急促的呼吸打在我的脸上。她的眉眼里，我看了自己的轮廓。
　　“长风。”安阳一笑，撩得我慌了神。
　　再一看，她的右手已经牵上我的左手，微热的触感好似一股微弱的电流直达对我的心窝，刺得酥麻。
　　这双手，从什么时候开始，会这么自然的牵连在一起？我，怎么没注意？
　　再一抬头，看着她阳光般的笑，我的问号散了。朋友间的细枝末节，只要相处的愉快，无须太纠结。不然，太无趣。
　　“你来接我回家吗？”安阳傻傻的问。
　　我老老实实的嗯。对了，我今天不光来探班，还要接她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