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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3 ...

  •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白堇扶着银杏树的树干吐了个天昏地暗,然而她什么都吐不出来,就是觉得胃里难受得紧,心脏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一般,窒息,难受,愤怒与悲伤。

      一道手电筒的光晃到了她脸上,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正站在几步之外的地方喊她。

      白堇脸色比以往还要苍白,她抬手挡了挡光线,眯起眼睛看向那人:“你是?”

      对方把光打在了地上,走近几步。白堇这才发现原来是个看起来约莫四五十的妇人,穿着有些像撑船人与岸边打过招呼的那位。
      妇人盯着白堇的脸看了一会儿,忽然说:“哎,你是小白吧!”话是用本地方言说的,现在的白堇只勉强能听懂一些。

      对方显然是认识她,白堇缓了缓刚才的那股难受劲,仔细盯着妇人的面庞。
      “你是……”她有些犹豫,不太确定地开口,“蓝姨?”

      蓝姨是她以前住在慈悲巷时的隔壁邻居,丈夫年轻时是邮递员,不慎意外去世后,蓝姨就挑起了丈夫的活。
      白堇记得自己小时候就坐在蓝姨的自行车后座上,一大一小的两人经常穿过菜香四溢的巷子,穿过长有青苔的拱桥到各家各户去送信。

      蓝姨见白堇终于想起自己来了,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连忙把白堇招呼到自己家去。

      这里的居民大多喜欢喝茶,蓝姨边给白堇倒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边说:“你今天几时到的?怎么这么晚了还站在闲家院子里?”
      她许是为了照顾太久没回来的白堇,终于说起了普通话,却还带着本地特有的口音。

      白堇捧着蓝姨递过来的热茶暖了暖僵冷的手,没急着喝,回应道:“三点多下的车,虞阿姨叫我回来看看,我就直接奔着那边去了,也忘记先过来跟您打个招呼。”

      “那没事!招呼早打晚打都一样的。”蓝姨坐在白堇旁边的位置,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凑近了,神秘兮兮地低声说:“你是听说了那件事才回来的吧。”

      白堇隔着茶水的热气看她一眼:“什么事啊?”

      蓝姨原本想说的话,下一秒又哽在了喉咙里,她张了张口,像是在回想些什么,然后歪着脑袋说:“不对啊,好像不对……”

      她自顾自说着白堇听不懂的话,直到白堇投过来一道奇怪的视线,她才摆了摆手说:“没没没,我以为你是知道小月前几年发生了意外才回来的,你小时候不是经常跟他在一起玩吗。”

      白堇的心抽动了一下,她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关节泛着一层臼白。
      蓝姨这才后知后觉注意到她情绪的低落,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慢慢缩回身子,抓起身边的热茶喝了一口压压惊。

      她这张嘴啊……蓝姨后悔地转了转身子,不敢再看白堇。

      这时,白堇忽然像个没事人一样抬起了头,看向蓝姨露出了一个微笑。
      蓝姨打了个激灵,听见白堇问:“姨,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认出我的啊?”

      蓝姨“害”了一声,说:“你都没什么变化,人比以前更漂亮了,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她看着白堇沉吟片刻,忽然咧嘴笑了,“你都不知道,你小时候又黑,又瘦,个子小小的像个小鹌鹑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堇笑得勉强,蓝姨忽然笑不下去了。气氛一时间寂静冷淡到两人可以原地升天。

      白堇扯了扯嘴角:“哈,哈,我也觉得像个小鹌鹑。”她知道蓝姨没有恶意,只是喜欢开玩笑而已,因此她没有往心里去,只是单纯有些笑不出来。

      蓝姨沉默了一阵,从眼尾偷偷打量着白堇,才清了清嗓子说:“咳咳,你饿了吗?要不要吃点面条,我去给你下。”

      白堇摇了摇头。
      她吃不下晚饭,喝了两杯茶就算饱了,这几天她会在蓝姨家暂住,反正蓝姨一个人居住,也会需要有人陪伴。

      夜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那两杯茶的缘故,她精神好得很,没有一点困意。
      从包里重新摸出了那个风铃,白堇的手指再次抚过木板上的六个字。
      ——丁酉年,愿堇安。

      她上网搜了一下,最近的丁酉年是2017年,也就是四年前,闲承月走的那一年。
      或许是因为这个木牌,导致她做了一个四年前的梦,梦的尽头依旧是闲承月的死亡,坠落与爆炸。

      白堇在床上翻了个身,她将牌子翻来覆去地看,风铃在手中摇晃发出泠泠响声。
      会不会,那不是梦?
      她忽然这样想到。

      四年前,她根本没有跟男人有过交谈,也没有注意到男人的车上竟然挂着当初她送给闲承月的银杏叶挂件。

      为什么那样东西会出现在男人的车上?
      他说白堇又抛弃了他,难道曾经她抛弃过他一次吗?

      白堇有种预感,那个绑架犯或许是她以前认识的某个人。

      可无论她再怎么摸那块牌子,她都没能再回到四年前的那天。

      “会不会,跟银杏树有关?”
      白堇低声咕哝了一句,当即说干就干,从被窝钻了出来,披上一件外套就偷偷溜出了门。

      她拿了钥匙,一路回到了闲家老宅的院子里。

      深夜站在这荒无人烟的老宅里,连风都要比平时更加寒凉,而白堇觉得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更衬得这老宅说不出的凄清诡异。

      她站在树下深吸了一口气,树上风铃泠泠响动,如同奏响了荒诞而诡谲的一曲。

      白堇的手指从木牌的六个字上滑过,她闭上了眼睛,想象着睁开眼就能回到那辆熟悉的车上。

      然而,一秒,两秒,三秒……

      她被寒风侵染狠狠打了个喷嚏,眼前依旧是荒芜的庭院,银杏树耸立着,像是一个无所事事的旁观者。

      白堇觉得自己应该是疯了,竟然会把幻想和梦当成可以逆转的现实。
      她自嘲地轻嗤了一声,陡然明白这一切不过是她对闲承月的执念所产生的妄想。
      带着这股难以言说的苦涩,她顺着原路回到了蓝姨家。

      风铃声越渐响烈,在白堇看不见的身后,庭院中那活了数百年的老银杏似乎在黑夜中散发着如萤火般微弱的光芒。

      *

      “除了长寿,一柄两叶的银杏还代表着调和……”
      “它象征着阴和阳,生和死,春与秋……对立与和谐……”

      早已淡忘的记忆顺着梦境的边沿再次有了鲜活的迹象,男人嗓音低沉平稳,将老银杏的故事与坐树下的孩子们娓娓道来。

      白堇被窗外的阳光晃了眼,这才悠悠醒转过来。她看了眼手机,七点多,还很早。

      蓝姨早就醒了,在厨房里弄好早餐,进门喊白堇时,看见那姑娘坐在床上发呆。
      她喊了一声就退出门去,不到半个小时白堇就从房间出来了。
      她眼底有一小片青黑,一看就是昨晚没睡好,蓝姨叹了口气,给她打了碗白粥。
      “吃吧,吃完了出去散散步,你都这么久没回来了。”
      白堇点了点头,和蓝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喝了一碗白粥,又吃了一个包子,出门去了。

      清晨的慈悲巷好像被笼罩在一层薄薄的纱幔中,河面上白雾更甚,有人撑着船从雾中穿行而来,和桥上的白堇打了个照面。
      这里的人们都很和蔼,两人隔着薄雾互相寒暄了两句。

      白堇在桥上站了一会儿,感觉有些冷,就想着先回去,结果还没走到拐角处,就听见哪里传来哭声。
      哭声稚嫩,是个小孩子的。

      她在一个荒废的老房子后面找到了那个孩子,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面对着一处墙壁哭得正伤心。

      “你怎么了?”白堇走过去问,顺便扫了一眼四下的环境,也不知道这小姑娘独自蹲在破房子里哭是人还是鬼。

      小姑娘抽抽噎噎着,话都说不清,一说就打嗝。

      白堇皱着眉头听了好几遍才听出来,原来这女孩子的猫从那个墙头翻了出去,不知道蹿去了哪里。
      如果是养过的猫还好,偏偏猫是女孩的家人新买来的,就在家里呆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溜跑了。
      这种情况下,应该是不会自己乖乖回来了。

      白堇也没办法,她又不会抓猫,于是只好安慰了女孩几句,从口袋里掏出两颗陈皮糖给她。
      站起身,她看了那墙一眼,坍塌了半面的墙,能看见后面建筑的模样。

      “那个方向……”不会吧……

      *

      白堇迅速回到了闲家老宅的院子,果然一进门,就看见庭院树干上扒拉着一只橘黄的胖猫,正打算顺着树干蹿上树去。

      “我去!你给我下来!”白堇活像个捉大鹅的狂奔过去,岂料那只胖猫扭头看了她一眼,蹿得更快了,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上了树,在枝杈间作威作福。

      “喵……”它像个高高在上的胜利者,蹲在枝杈上舔了舔身上的绒毛,从上往下睥睨着白堇。
      白堇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只猫给鄙视了,想发作,却又不敢,只能看着那只胖猫行走在挂有风铃的枝杈上。

      胖猫虽胖,体态却轻盈,只见它在枝杈上来了个信仰一跃,下一秒就是胖脸被打。它掌下打了滑,往空气里胡乱扒拉了两下,随即整只猫连同边上的风铃一起掉了下来。
      白堇原本想伸手接住胖猫,它却在半空迅速调整好了落地姿势,一溜烟,蹿没了。

      这姿势不能去参加体操比赛委实可惜。

      白堇眼看着它没了影子,这才回到树下捡起地上的风铃。
      风铃尾部的木牌上同样刻了发红的六个字。

      “壬辰年……”
      壬辰年 愿堇归

      *

      “我他妈跟你说话呢!听没听见啊!?”
      突如其来的刺耳谩骂,下一秒伴随着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白堇有些发蒙,歪着头半天都没有反应。

      茶色的眸子在眼眶中转了半圈,她慢慢抬了抬头,先打量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昏黄的天,破败逼仄的小巷,面前戳着好几个奇装异服的年轻人,为首之人却穿了一身洁白干净的校服,在一群小混混中间扎眼得很。
      白堇低头看了看自己,高领针织衣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宽松的校服短袖,脏兮兮的像一块破抹布套在身上。

      远处传来了叫卖的吆喝声:“卖糍粑咯——糍粑——好吃的糍粑——”
      白堇发懵的脑子这才定了定,她的视线缓缓越过对面的砖墙,一眼便看见了遥远清晰的“长桥工厂”四个大字。

      长桥工厂建于2012年,拆于2015年。
      所以这是她的高中,她的过去!

  • 作者有话要说:  蓝姨:啊哈哈哈,我只是想活跃下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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