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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酱爆螺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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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你就别操这个心了,一天天跟个媒婆似的。”巧云嘟囔道。
江顺头也没抬,继续刨木头,“不操心咋成呢,你是爹唯一的女儿,你有个好归宿爹才放心呐。你喜欢啥样的尽管说,大不了我想法儿多备些个彩礼就是,总能让你称心如意的。”
这大半年除了给他治腿,日常生活还要花销,家里积蓄已经不多了,要不是跟素花合伙做了酥饼生意每月有些进项,只怕早就是一穷二白了,还多备些彩礼,谈何容易。
巧云暗叹了一口气,说道:“到那时候再说吧,桥到船头自然直。”
“巧云,巧云。”门外老远响起素花欢快的声音。
“欸!”巧云应和着。
素花的身影从门外露出来,手里端了个大海碗,“瞧我给你拿什么来了。”
“素花来了。”江顺笑着跟她打招呼。
“江叔,忙着呢?”素花也跟他打招呼。
江顺笑着回她,“我有啥好忙的,不过是打发时间。”
巧云走近一看,堆尖一碗炒好的螺丝,洗得干净发亮的螺丝中间夹着红红的辣椒丝,零星的姜片,上头撒了翠绿的葱花,碗里飘散出浓郁的紫苏味,难得的是这螺蛳放了不少油,要知道素花她们一向很俭省的。
“好香啊!”她嘴里已经开始分泌出口水了。
“这是小壮前几日去摸的,攒了小半桶,养了几日透出土腥气,今天才把它炒了,端一碗来给你们尝尝。”素花把碗递给她。
巧云接过来,沉得压手,“给我们拿了这么大一碗,你们够吃吗?”
素花:“放心吧,我们还多着呢。这螺蛳瞧着多,大部分都是壳,少了你们都尝不出味儿。”她娘本是不愿做的,说洗起来麻烦,又没多少吃头,还费油,奈何拗不过小壮的软磨硬泡,终归还是松口给他做了。
江顺笑道:“虽说肉少,但下起酒来是个好东西呢。”
此时他们刚吃过晚饭,再喝点酒也是使得的,他越想越美,吩咐巧云,“去给我舀一碗酒来,咱们趁热把它吃了。”
“欸。”巧云往屋里走,素花也跟了进来。
素花神神秘秘地问她,“对了,七夕那晚佩莲跟你说了啥?我这两天好奇得心里跟猫爪似的。”
巧云哈哈大笑,一面从酒瓮里打酒,一面将那日的事情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她。
素花听完眼睛歘地亮了,满目都是八卦的光辉,“哇!巧云,你的桃花要开了呀!”
有什么比得知姐妹的感情八卦更兴奋的,没有了!她高兴地满地乱转。
巧云忙叫她,“嘘,你小声些,别被我爹听见了,他现在盼我成亲都快盼红了眼,要听了这个还了得。”
“更何况,贺家是要娶当家媳妇进门的人户,哪里跟我能成呢。”巧云盖好酒瓮的盖子。
这样一说素花也冷静了下来,是啊,巧云不能嫁人,这……真是可惜啊。都怪那可恶的张家,要不是他们搅和,巧云哪里会落入这样尴尬的境地。
素花走后,巧云难得地陪她爹喝了一碗酒,就着那一大碗螺蛳,吃了个爽。
晚上,巧云躺在床上,睡意朦胧之间回想起那天贺青山说过的话,他直白地说喜欢她。
两人打的交道并不多,他喜欢她什么呢?想来也不过是浅薄无根的一时欢喜罢了。
到了第三日,巧云本是打定主意不去赴约的,可又想起要把那簪子还给人家,便不得不去了。
那日他叫她好好想想,想什么呢?她不明白。她瞧着手里的簪子,云在山上,山傍云旁,这便是他那日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心意,可两人的情况明眼人只一眼就能瞧出不合适来,生生凑在一起只会为往后带来无尽的烦恼。
她心里的念头反反复复,一直拖到中午等江顺歇午觉了她才去到那天约定的地方。在路上的时候她想着,那日两人分得急,也没说定见面的具体时辰,此时去兴许根本碰不上他呢。这样也好,既不用面对他为难,她也不算失约。
要不是她这嗣子的身份,她也许真的可以考虑考虑他。生得好不说,那副身板更是挺拔板正得经常叫人忽略他的长相。这样好的劳力,干活定是一把好手,两人的日子想来也不会多艰难。可偏偏就难在她是嗣子,他又是独子,无法两全。
胡思乱想之间,不知不觉就到了那天说话的地方。她放眼一瞧,小径幽然,寂静无声,没有人。
他果然不在。
好啊好啊,她算是心想事成了,她毫不犹豫地掉头就往回走。至于簪子,她可以找空托佩莲转还给他,这样想着,她心里升起了轻松之意,
谁知没等她走几步,就听身后传来说话声。
“你便是这样见人的?多一刻都不愿等。”贺青山气息不匀,语气无奈。
巧云僵着脖子回身看去,只见他站在上头小路的尽头,一手垂着,一手捏着衣裳下摆,像是兜着什么东西,额头有汗,像是急匆匆赶来的。
平日里见到他多是穿褐色、灰蓝等深色衣裳,今日却穿了件浅灰色薄衫,又没带草笠,整个人看上去有点不太一样。
毫无诚意的赴约还打算溜之大吉被抓了个现行,巧云也感觉有些尴尬,她难为情地狡辩了句,“哪里啊,我明明等了好一阵来着,也没见你人才走的 。”
他这幅模样分明是才赶来的,哪里知她到底等没等。
贺青山都快被她气笑了,“我方才就在旁边树林里摘果子,你在下头小路上一冒头我就瞧见了。”
他从一大早等到现在,怕错过她连午饭都没顾得上吃,恰巧看见旁边树林里有一树山桃,便想摘几个充饥。刚摘了几个,就见她来了,他还没顾得上高兴呢,就见她打个转身就往回走,急得他三步并作两步从树林里蹿出来把人喊住。她这点卯似的应约,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走错了路呢。
巧云:“……”
贺青山也不想揪着这事不放,终归她来了就好,他站上那里对她道:“上来。”
“干嘛?”巧云问,这里也能说话啊。
贺青山:“我带你去个地方。”
巧云只想尽快把话说清楚走人,哪里愿意上去,“就在这儿说吧。”
“难道你想被过路的人瞧见?”这山林野地的,孤男寡女一高一低站在这里说话,再正经在别人眼里也成不正经了。
巧云只好认命地顺着蜿蜒山路上去,等她走近了,贺青山转头带着她往山上走。没走出多远,拐上了旁边的一条小路,这小路杂草丛生,一看就没多少人来。巧云心里惴惴不安,心想这是要去哪儿啊。
没等她出声发出异议,就到了一片开阔平坦的地方。这平坦的地方是一大块山石,山石根部深埋在土里,只露出一方平面,这平面竟生得如同被人打磨过般平整,可容纳七八人团坐。
“小心,外头是一堵小崖,别跌下去了。”贺青山的提醒让她收回了向外探看的脑袋。
这里向远处眺望能看到很远,可却不会被人从外头察觉,头上又有重重树荫遮挡,不会被太阳暴晒,旁边有好一片酢浆草,重重叠叠地开了不少紫色的花。在路边的野花被太阳晒得焉头耷脑的时候,这里的野花反而开得生机十足,娇妍肆意。
这里实在是个清奇所在,也不知他是如何发现这个地方的。
两人在山石上坐下,贺青山露出衣摆里兜的山桃,挑了个最大最红的擦干净毛后递给她。
“我不吃,你吃吧。”瞧他嘴唇发干,应是渴了。
贺青山执意要递给他她,“吃吧,这山桃虽不如深山里的个头大,但还算可口。”他刚刚摘的时候尝了一个。
巧云接过去,放到嘴边咬了一口,桃香浓郁,汁水清甜,确实好吃。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吃桃,谁都没急着开口说话。
这桃子有婴儿拳头大小,红了大半边,已经熟得有些发软了,一咬一口汁,靠近果核的地方果肉深红微酸,有明显的果核沟壑纹路。她吃的是软桃,贺青山吃的却全是没那么熟的脆桃,咬在嘴里有咯吱咯吱的脆响。
她吃过一个后就不吃了,剩下的全被贺青山包圆,他中午没吃饭,这些桃对他来说不过是垫垫肚子而已。
“昨日生辰过得开心吗?”他两条胳膊搭在膝盖上,侧首问。
巧云看向他,只见他双袖挽起,胳膊上肌肉若隐若现,凸起的血管从臂上蜿蜒到阔大的手背上,随即挪开了目光,“你怎知昨日是我生辰?”
哦,肯定又是从佩莲那里知道的吧。
于是她开门见山道:“佩莲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不能嫁人之事?”
贺青山眉峰微蹙,“为何?”
巧云目光望向远处,“当初张家逼我做妾,我为了自保,请了族里耆老见证,自愿做了嗣子。嗣子要承继香火,是不可以嫁人的。”
还有这事儿?他倒真是丁点儿不知。
那日听她说不能嫁人,他还以为是她舍不得她爹孤苦无依的缘故,他都已经想好了,两人成亲后可以把她爹接到一起住。他虽不太在意外间琐事,却也知道嗣子却是只能招赘成亲,不可嫁人的规矩。他们村儿里的郑家大婶,也就是佩莲她娘,听说当初有不少的姑亲表亲想要那豆腐坊,要把她嫁了打发出去,她后来就是成了嗣子,决意招赘才守住的。
“这簪子我留着不合适,你还是收回去吧。”巧云从袖子里拿出那簪子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