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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红花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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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玉娇站在张大户身后瞧着王春生,眼里是毫不掩饰的鄙夷。柳氏明白这就是王家那不要脸的小子了,这么个赖形也配惦记她女儿,望着他满脸的仇恨之色。
王春生见他们来势汹汹,反驳道:“我没做什么啊,我......我就是路过,累了歇歇脚。”他嘴上功夫还是有的。
他起初有点慌,此时想到自己并不是杜鹃村儿的人,他们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胆子就大了些。
“你还敢狡辩!”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想和我张家攀亲,你够得上吗?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纠缠我的孙女儿!”
张大户叱骂之后,不等王春生张嘴反驳,就对他儿子张来兴道:“给我摁住好好的捶一顿,让他知道我张家不是他这样的狗皮膏药能贴得上的!”
张来兴虽然木,但心中还是疼爱女儿,眼下一得了他爹的话,二话不说就开揍。王春生什么材料啊,哪里扛得住张来兴揍,没挨几拳头就叫唤连天了。
张玉娇母女俩瞧得心中称快,方氏不明就里,唯唯诺诺地地想劝又不敢开口,只得扒着门担忧地望着这边。
揍了一阵后,张大户见给足了这小子教训,就让张来兴罢手了,他上前一步,站到王春生跟前,“你听明白了,以后别在我张家人跟前晃悠,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王春生皮青脸肿地躺在地上叫唤,他感觉浑身都疼得不行,哪里还敢再说别的。
“还不走?等着我送你吗?”张来兴又踢了他一脚。
王春生忙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了。
“柳氏,你收拾收拾,陪着玉娇一道去她姑家。”张大户吩咐儿媳。
“是,爹。”柳氏低眉顺眼地回话。发生了这起事儿,就算她公爹不说,她也不会让玉娇独个儿出门的。
好巧不巧的,王春生在回去路上又遇见了上次骂他的那个泼女子,他形容狼狈,模样惨淡,饶秀枝倒没认出他来。她见这人瞧见她就避着走了,还感到一阵纳闷儿呢。
王春生一踏进家门,就‘娘’‘娘’的叫开了。
王婆子正在喂猪,一转见儿子头发散乱跛着腿进来,脸上还有青红肿块,忙丢了瓢瓜跑过来,“唉哟,我的老天爷哟,你这是咋了?”
她走近了才发现,儿子的衣裳皱皱巴巴的,满是尘土,襟前还破了条口子,又惊又吓,“儿啊,你这到底是咋了,是跌了还是咋了?”
王春生嘴角一团乌青,由他娘扶着在院儿里板凳上坐下,“什么跌了,我被人打了!”
“啥?被人打了,谁打的?”王婆子一听眉毛倒竖,“我拿菜刀剁了他!”
王春生疼得嘶嘶呼气,心里也愈发烦躁,“说那么多干啥,赶紧打点水给我擦擦。”
“用水擦管啥用啊,这得请郎中啊!”王婆子进他手上都有青紫,生怕他有个好歹,担心得不行。
“请什么郎中,还嫌不够丢人吗!”王春生不愿。他刚刚就是避着人走小路回来的,要是请了郎中,整个村子里的人不都知道了他挨到的事儿,到时候还不笑话死他。
“你伤得这样不请郎中咋行啊!”
“我爹用的红花油还有没?先用那个给我搽搽。”王春生他爹经年劳作,身上时常酸痛,家里就常搁了瓶红花油。
“我这就是找。”王婆子忙去卧房里找红花油。
她闻着味儿在柜子里找到了那瓶红花油,还剩小半瓶,忙拿了出来,走到堂屋时又转去了灶房,打了一盆水端出来。
她拧了帕子给儿子擦脸,嘴里不住的问,“到底是谁打的?下这么狠的手,天杀的,总要遭报应的!”
王春生没有瞒她,将事情大致说了,当然,在他说来就是张家无理逞凶,外加瞧不起人,自己是一点错没有的。王婆子听了也是这个想法,不愧是母子两个。
难道她儿子前些日说的法子就是这个?
张家比他们势大,王春生又是跑到别村儿去被打的,就算是去找村长里正也不说上什么理,母子两个除了不断咒骂也别无他法了。
王春生道:“娘,我想好了,我得去做生意!张家不就是因为我们不如他们有钱才狗眼看人低吗,我就要做出个名堂来,再找他们算账!唉哟,疼——嘶——嘶——”
他想过了,张大户家也就是地多,说到底是个种地的,要说现钱还不一定能赶上镇上做生意的呢,他也只有这个法子才能在张家面前找回脸面了。
王婆子一听儿子叫痛忙放轻了手上的动作,劝道:“儿啊,要不就算了吧,咱们家哪里拿得出钱去折腾什么生意呢。”
先前他们本就是打着拿未来媳妇儿的嫁妆去做生意。家里有些田地,衣食是不缺的,可要说旁的也有限。就家里这些个田地还得靠老两口一年四季撅着屁股耕种,不然连衣食都不好说。
王春生也早就想好了,“把田地卖几亩不就有银子了。”
这样既有了钱,他爹娘还少了辛劳,两全其美。
“这咋行!”王婆子断然不干,“田地都是祖代一点点攒起来的,多不容易,咋能卖呢。”
瞧瞧村儿里那些佃地种的人家,除了糊口啥也干不了,一辈子都翻不了身。他们家种自己的地不用交租子,交过税之后每年还能有剩的,换点油盐钱是轻轻松松,还多少能攒点儿。
“娘,我又不是说全卖了,就卖几亩,能有四五十两银子做本钱就行了。”
“不成。”王婆子这桩事上不糊涂,土地就是庄户人家的命根子。
王春生愤而起身,将他娘手里的帕子掼在地上,“我不管,这生意我一定要做!”不然以后见着张家的人还怎么抬得起头,他一定要把丢掉的脸面给挣回来。
“哎哟,还没擦完呢,你丢它做什么!”她见儿子铁了心一般,叹了口气后才道,“你让娘想想法子吧。”
她能想什么法子呢,老法子罢了,“这样,过几天等你脸上的伤好些了,我拿钱你去镇上买些个肉菜回来,我叫你几个姐姐回家里吃饭。”
王春生一听这话就知道有门儿,脸上又转怒为笑了,“我听娘的。”
每次张玉娇去她姑那儿,她姑都会留她住一晚再回来,柳氏这次也去了,张来兴晚上一人独眠。他刚躺在床上,他爹就在外头喊,“来兴,来兴。”
张来兴欸了一声忙翻身爬起来出去,他晚上没插门,此时他爹已经进来了,正站在外间的观音挂像前,表情凝重,不知想些什么。
“爹,咋了?”张来兴问。
“你坐吧,我跟你说个事儿。”张大户指了指一旁的凳子。
张来兴依言坐下,两手搭在膝盖上,等他爹开口。
张大户背着手在屋里走了两转,然后开口道:“我这几天一直在琢磨一桩事,现在看来不能再等了,趁柳氏没在,今儿就跟你说了吧。”
到底是什么事儿,咋他媳妇还不能听?张来兴身子微微前倾,等他爹说。
张大户:“咱们张家到你这儿已是两代单传了,香火不盛,偏生保哥儿又是个这样的,聊胜于无啊。我打算给你纳一房妾,好延绵张家香火。”
他说完看向儿子。
张来兴却像是被火烫了屁股似的,猛地站起来,“这咋成,玉娇她娘肯定不依的。”
柳氏时常在他面前念叨苦情,说做张家媳妇的不易,每次说到最后都要添一句,你要是敢有别的心思,我就跟你没完!
张大户见儿子怕媳妇怕成这样,对柳氏添了几分不喜,一拍桌子道:“她不依有什么用!不能为我张家生下中用的儿子,她要是不依就叫她回娘家去,等你添了小子再回来!”
张来兴老实,也怕媳妇儿回家哭闹,他难得地开动脑筋想了个法子,“爹......要不还是你纳妾吧,再添个弟弟也是一样的,我一定不亏待他。”
他怕媳妇儿闹起来自己难做,却不想自己娘一把年纪,男人还要纳小的苦涩。
张大户摆了摆手,“我老了,精力越发不如以前,我保养着这身子骨等着抱孙吧。”
且不说他能不能生出儿子,就算是能生出来,他年纪毕竟大了,能照看那孩子几年?再说跟上头的孩子年岁差得大,他要是撒手走了谁来庇佑那孩子。
要是他儿张来兴生的就不同了,就算是柳氏不愿意,把她压服就是,她不愿意跟来兴过,那新纳的也能跟来兴过。
张来兴挠了挠脑袋,不知该如何回话。
“这事儿就这样定了,等柳氏回来你跟她说。”张大户一言敲定,说着就要起身。
“爹,你还没跟我说要纳谁呢。”张来兴问。
张大户说了个名姓,张来兴听了嘴巴微张,显然是惊住了,而张大户已经出门去了。
第二日上午,柳氏带着女儿从镇上回来了,她先到屋里给公爹请安,奉上一坛子酒,一封点心,“爹,这是大姐孝敬您和娘的,让我给你们带回来。”
她轻轻的将酒放到炕桌上。
张大户半躺在炕上迷蒙着眼,闻言掀开眼皮瞧了一眼,嗯了一声,“去吧。”
柳氏转身出去,突然听得她公爹说了句,“把你男人叫进来。”
“是。”
张来兴在院子里劈柴,柳氏去传了话,张来兴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进屋里找她爹去了。
柳氏觉得莫名其妙,并没有放在心上,回到了自己屋里。
她现在心情很好,昨儿在她大姑姐张氏家留宿,张氏问起她家中近况如何,她把王家的乌糟事儿说了一遍,张氏也是听得冒火,还说爹娘都老糊涂了,玉娇的亲事怎么能在乡下打转呢,那样的门户就该在初次上门时候就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