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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灵魂换回 ...

  •   年底,爆竹声中一岁除。

      江吟晚已然病了大半年,每天汤药不断,成了个药罐子。

      只是她不听话,一寻到机会就会抱着酒坛子不撒手,全然忘了自己曾不准臣子宿醉上朝,如今自己倒先坏了规矩。

      从前千杯不醉,也从不知这醉生梦死的好处,便是能遗忘许多事,譬如白衔清的死。

      她怀里抱着的是白衔清的牌位,上面刻的却是自己的名字,迷迷糊糊间仿佛他又活了过来,就坐在自己身边,拿着布巾要给自己擦脸。

      也好在是过年她才能喝的明目张胆,自然也有一众人陪着胆战心惊。

      淑怡算是胆大的,她实在看不下去,伺机将酒坛子和牌位一并拿走,将两只猫塞进了江吟晚怀里。

      金虎和绣虎已经长得比捡冬还要敦实了,懒洋洋的窝着,老实了许多。

      于是江吟晚“嘿嘿!”一笑,朝着金虎亲去“给爷亲一个!”

      “…”

      金虎抬起爪子,却也没亮指甲,直给了醉醺醺的酒鬼一嘴巴。

      终于宴席是散了,各臣子都抹了一把虚汗,这抱着牌位摆宴席的当今陛下也算是第一人了,非得传下去万世为人言说不可。

      出宫的路上几位大臣聚在一头小声的说话。

      “陛下如此可不成啊,都半年了,还没从江将军死讯走出来,身子又总不见好。”

      “是啊,咱们左盼右盼,好不容易盼到陛下愿意立后了,若江将军活着也便罢了,可,可如今是个牌位,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

      众人纷纷叹息着离去。

      江吟晚喝了碗醒酒汤,由赵全扶着,同淑怡在庭院中再一次踩芝麻秸,便听脚下伴着雪咯吱咯吱作响。

      竟不知不觉又是一年过。

      然而多少人没能活到这一个年,被留在了上一个年。

      白衔清也被留在上一个年了。

      他们被时间永远定格,只有活着的人还在不断地往前走着,要再走上几十年个日日夜夜,才能相聚。

      她将手探出檐下,飘落的雪花冰冰凉凉,在接触到温热的掌心转瞬便化作了水。
      忽然刮起一阵北风裹挟着雪花呼呼而过,她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发丝吹散迷了眼睛,也消散了一些醉意。

      “皇兄。”淑怡不忍看她如此寂寥,出声轻唤。

      江吟晚缓缓收回手,掌心隐忍的紧握,转回身却是冲她宽慰的笑了笑。

      “瑞雪兆丰年,是好兆头。”夜色深深,那个劝他人不要自苦的女子,却被困在这座孤城之中自苦到形槁心灰。

      她带着他的病痛,一天一天习惯了孤城的生活,懂得了孤城的规矩,变得稳重,宽和。

      如今她已经很少会在朝堂上对着魏东一众破口大骂的数落,偶尔还能与魏东同座共饮,闲看花落,共话江山。

      魏东变得不再那么面目可憎,她学会了执棋对弈。

      没有人知道死的是谁,因为有的人死了却永远活着,有的人活着却已然死去。

      “外面风大,皇兄与我一同去母妃处守岁吧。”淑怡扯了扯她的袖子。

      “好。”江吟晚温和的应下。

      与此同时,夜半时分,便听如山匪下山劫掠,“砰砰!”的就砸开了黎涛的府门,大过年的开口便是大骂“我好不容易走到洛州,你小子倒是升官升的快啊,才大半年就不在洛州任职了?”

      黎涛被骂的是一个狗血淋头,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绕过他走了进去。

      “诶!这,这是我家!”

      “…”
      翌日,江吟晚浑浑噩噩的上早朝,带着一身宿醉的酒气。
      隐隐约约想起自己好像被谁给抽了,谁来着,居然敢冒犯天子!

      遥想魏东也不过是敢拿撞柱要挟她一二,这满朝文武到底哪儿出了这么一个放肆的混账!

      正是头疼的不得了,突然从殿外传来一熟悉的声音“你他娘的那点军饷打发叫花子呢!我身无分文,愣是走了半年才走回来!”

      江吟晚怔怔地望着殿外,被骂的当众打了个嗝。

      “嗝!”

      这嚣张的语气敢谩骂于皇帝,东陵自开国以来也就只有一位。

      魏东微微扬起唇角,好似已经料到了来人是谁,想他与她政见相左,争执不休了这些年,居然也会有朝一日盼着她回来。

      只见那人拍拂过袍袖,顺着光,一步一步走进大殿,虽清瘦却步伐稳健,稍稍晒黑了些,脸颊处挂了道彩,却是一如既往的傲气凌人。

      朝堂沸腾起来。

      这场景,这对话,正如灵魂互换的那天一模一样,只是两人对换了位置。

      江吟晚起身的步伐有些踉跄,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怕是自己的臆想。

      白衔清征战一场,生生是从边疆练就出了一身匪气,曾经的儒雅帝王狼狈不堪的闹上朝堂,也学会了骂娘。

      他还有许许多多话没说,譬如到底哪儿找的画师,画的也忒不像了,他令牌丢了,好不容易寻到一处府衙,人家居然对照画像半天,以为他是冒充顶替的,险些将他打出去!

      从北境不知名的村子一路走回到东陵,身无分文,到处谋生搭车,最饿的时候连土也吃了,好不容易到了熟悉的洛州以为总算能松口气,他娘的府衙居然换人了!

      黎涛啊黎涛,这小子升的也忒快了些!

      然而不待他将话如倒豆子般尽数说出,江吟晚已然不顾一切的朝他跑来,大力的一把将他拥入了怀中。

      紧紧地,生怕他会溜走一般,热泪不断的打湿了他的颈窝。
      她身子颤栗着,瘦的骨头都突出来了,硌得他有些生疼。

      “不走了,不走了好不好,这次我们都不走了!”

      老天保佑,终究还是将他送回来了。

      瑞雪果然是个好兆头。

      白衔清原以为自己什么都不留,她总有一天会淡忘了自己,且当他只是祠堂里一块木牌,然而她却是如此的难过,他心底不能言说的、贪婪的妄想居然成真了。

      这一次他带着赫赫战功,跨过万水千山,终是奔向了她。
      他终于有底气有资格站在她的面前。
      而那日日夜夜盼望的光真的停留在了他身上。

      白衔清指尖都在打颤,轻轻地抚上她的后背,柔和了眉眼,温声在她耳边缱绻地轻唤“晚晚,别哭。”

      本以为爱不到最难过,原来见她落泪才更难过。

      便听她彻底嚎啕的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拼了命的锤打他,忘却了朝堂,忘却了众臣,只作为江吟晚如同一个失而复得的孩子“你怎么才回来!我以为你死了!我真以为你死了!”

      半年,整整半年,了无音讯不见尸身,日日夜夜被后悔锥心,每一声“陛下”都是凌迟之痛,她却还要维持着东陵而活下去。

      “你怎么这么狠心!你怎么这么狠心对我!”

      “哎哟!”白衔清被她又气又恼一个猛推,两人共同趔趄的摔倒在地,发丝散乱,纠纠缠缠,在婆娑的泪眼之中望见了对方…

      便听四下慌乱,一阵嘈杂。

      “孟太医,陛下怎么样了?”

      “娘娘,娘娘!”

      “…”

      是谁在喊?

      江吟晚努力的睁开眼睛,身体竟十分轻盈爽利,而文德殿内也传出了阵阵熟悉的咳嗽声。

      她怎么在偏殿?

      江吟晚困惑的坐起身,这是第一次身边伺候的竟不是赵全,而是个宫女。

      且那宫女还正欣喜的对外面喊“皇后娘娘醒了!”

      于是赵全和一个欣长的身影一前一后的迈了进来。

      “晚晚!”他满心欢喜的朝她跑来,不记得什么规矩什么礼数,只是迫不及待的想要一把将她拥入怀中,衣裳上是她爱熏的鹅梨帐中香。

      江吟晚脑袋还有些恍惚,她看着自己因习武而满是茧子的双手,意识才一点一点回笼。

      她和白衔清又换回来了!

      等等,什么娘娘,什么皇后娘娘!

      赵全带着宫女退了出去,欢欢喜喜的关掩上了房门,屋内静谧的只有心跳震耳欲聋。
      江吟晚摸着他后背瘦出的骨节,方才后悔自己怎能如此糟蹋不爱惜他的身子。

      “白衔清,我不是在做梦吧。”

      “不是,晚晚,我真的回来了。”

      江吟晚凝望着他,委屈的吸了下鼻子,千千万万句话不知从何说起。

      于是她指腹描摹上他的眉眼,曾经不觉得,自己用这具身子时也不觉得,如今才发现他怎么这么好看。

      年轻的帝王眉眼尽是潋滟的情意,不遮不掩仿若将要决堤的峡口,诉说着无数,又无声胜有声。
      ……
      白衔清喉头微动“洛州时我曾与你说,待有朝一日再见…”
      然而不待他将话说完,女子勾着他的脖颈,便抬起脑袋,将那一抹娇软温热覆上了他的唇,仿佛要将他融化于她的骨血,再不分离。

      江吟晚的吻就像她的人一般,强势又无限温情,而他从来不是对手,素来只要是她,他总是一败涂地,故而被掠夺的几近无法呼吸,又甘之如饴。

      许久难舍难分下,她抵着他的额头,对他说“这是我的答案。”

      许多事便是不言语也能彼此懂得,是她与他的默契。

  • 作者有话要说:  朝堂线结束了,后面大概全是感情章!也快进入完结的收尾啦!
    (其实be设定的话就是男主战死,女主活成了男主的样子,一生用男主的容貌怀念他,渐渐也忘却了自己本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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