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寄我》扶厘鱼

40、探望

　　岑双被周写今突如其来的话语整懵了，她静了几秒钟后才回答：“大冒险输了？”

　　“我收回我刚才的话。”反应过来的岑双顿觉尴尬，“为什么你突然想出国了？”

　　周写今曾经同她说过，他没有去国外的打算，他想先把国内安稳下来。

　　如今都还没安稳下来，怎么说要去国外了？

　　周写今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走到无人听到的角落，抽泣了起来。

　　“哎哎你怎么了，我不是故意的。”岑双急了，下意识想伸出手去擦拭眼泪，却忘记了周写今根本就不在这儿。

　　周写今打的是电话，不是视频，她也看不见周写今的模样，她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下了床就对电话那头说：“你等等啊，我来公司找你。”

　　没等周写今说话，她就立马接了下去：“你等等我，我先看一下课表。”

　　确认了今天没课后，岑双戴上桌上的眼镜，匆匆推门就离开了寝室。

　　“我不在公司。”电话那头传来周写今带着哭腔的声音。

　　听完这话，刚跑出校园的岑双马上停在原地。她停了一会儿，声音放轻了说：“那你在哪儿啊？”

　　“我在朝年市，我在我家。”周写今憋回去了眼泪，沉稳的说，“岑双，我爸没了。”

　　岑双无法表示自己的惊愕，昨晚还笑脸盈盈的周父，在自己毫无征兆的前提下，长辞于世。

　　她好久都没有说话。

　　“由晏市开往朝年市的高铁已到站。”

　　两个小时后，岑双被这个尖刺的声音吵醒，扭了扭脖子，走出车厢。

　　这趟她来得着急，没带任何行李。此时的她换了身衣裳，从早上的一身白色换成了一身黑，头发也被盘起。

　　岑双皱眉着打量车站。主搭白色的车站里人来人往，声音嘈杂。人之众多，车站小得可怜，不比晏市的五分之一。

　　她是第一次来到朝年市。不过现在的她管不了这么多了，她出了车站，在路边叫了一辆车。

　　“小姐。去哪里啊。”出租车的司机十分热情。司机是一个胖乎乎的先生，笑起来憨厚老实。

　　“朝年一中。”

　　周写今未曾对岑双说过他家的住址，只说过是在朝年一中的旁边。要真让岑双说详细的地址，她还说不出来。

　　司机起了兴趣，笑呵呵的与岑双聊天：“小姐是朝年一中的毕业生啊。”

　　岑双没答。司机以为她默认了，又继续说下去：“我儿子也是朝年一中毕业的，他现在去了省外的大学，一年都见不了几次。”

　　车站和朝年一中不算近，开车也得十几分钟才能到。纵使岑双再急，也只能耐下性子来。

　　“伯伯，你不是朝年一中的，我是京引一中毕业的，今年我读大一。”岑双回答道。

　　司机向后瞥了一眼，看到了岑双。虽然是很轻微的一眼，但岑双看到了司机的行为。

　　“什么大学啊？”

　　“温遇大学”岑双乖巧的答。

　　司机的眼神里吗发光，笑容都要咧到后槽牙去了：“有没有男朋友啊？”

　　“有。”

　　此话一出，司机的眼里瞬间黯淡了，小声叹了口气，却不易察觉。

　　车里诡异的安静了。岑双懂了司机的意思，车里寂静以后，她不再攀谈，拿起手机盯着周写今的聊天框发呆。

　　岑双来时没来得及跟周写今说，反而现在静了下来，她想先看到周写今。

　　车子开到朝年一中正门口，岑双付了钱后便下了车。

　　随意看了朝年一中两眼，便开始找寻周写今的家。

　　这朝年市几乎是京引市的复制粘贴版，和京引一中一般的学校，对面是奶茶店。

　　往朝年一中的右边走，岑双走到了一个小巷子，灰色的水泥墙边还有一栋房子，让岑双怀疑，这是照搬了胡岚街的那条巷子。

　　巷子外头有一个棚子，里面摆着一张张的桌子。这边没什么人，厨师已经在桌子的边上做起了饭。

　　附近很吵，屋里传出来震耳欲聋的哭声、说话声。

　　刺耳与疑惑。这两个词足以形容当时她的内心。

　　她小心翼翼地朝屋子那儿走去。她不敢上去，只能在门外偷瞄。

　　房子在岑双视线的上方，虽被楼梯挡住，但还是能看到半分。

　　门是敞开着的。岑双不傻，知道十有八九是这家了。

　　即使知道，她却依旧缓缓的出了巷子。在网上搜索了距离最近的花店，步行便来到了那里。

　　花店布置的温馨，老板在忙着插花时抬起头，手上的动作持续着：“有什么花要买吗？”

　　“白菊花，五十束”岑双抚摸着花店外的菊花，等着老板为她装起来。

　　老板似乎许久未见过有客人买这么多的花了，麻溜的跑到花前。

　　岑双坐到花店外的椅子上，欲打开手机，不经意间仰起头，正巧瞧见周写今和施写笑路过。

　　她远远的望着他们，而他们专注着前面，快速离开了她的视线。

　　抱着一大束纯白的菊花的岑双，再次来到了那个巷子。彼时他们要开饭了，一群人坐在位置上，一道道菜端上来，高声的聊着，丝毫没有前面的惨淡。

　　所有人见到路边站这个捧花束的女孩，大多看了一眼就转移视线，无人在乎。

　　大概过了一两分钟吧，系着围裙，手中还端着一碗菜的周婧走了出来。

　　起初周婧把菜放在桌上，头也没抬的就准备转身继续去帮忙，直到有个亲戚叫住她，说：“阿婧，那个小姑娘是不是来找你的呀。”

　　听亲戚这样说，周婧才顺着那人指着的视线去看，果不其然，她的眼眶立马红了，没回答就来到了我面前。

　　“周阿姨。”岑双叫她。

　　周婧接过岑双捧着的白菊花，抑制住眼泪，问道：“小双啊，今天怎么来啦。”

　　岑双可以听出来，周婧在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泪水，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岑双感觉两眼顿时湿润了。

　　她没将周写今告诉她的事情说出来，而是说：“妈说想周阿姨了。我也很想周阿姨，正好学校没有课，就来看看您。”

　　周婧快要止不住了，她急忙说：“阿姨也很想你们。写今出去了还没回来，小双你先在空的地方坐下吧。”

　　岑双点头应了一声，找了一个空的桌子，便坐了下去。

　　她这一桌原本坐着两个年轻的女孩，她坐在了其中一个女孩的身边。

　　那个女孩马上就不满了：“你坐过去。这是我留给写今哥哥的位置。”

　　“好。”岑双很听话，过去了一个座位。

　　女孩本来搭理都不想搭理岑双一下，突然想起岑双是刚才站在路边的那个女生。

　　女孩高傲的拾起茶杯抿了一口，随后说：“你是谁啊，为什么会在这里。”

　　“双双。”

　　岑双还没回答，一道声音就让她停住了，她本能转过身去。

　　周写今身姿笔挺，多了些颓废。熬夜太过头，眼睛下是乌压压的黑眼圈。岑双心疼死了，下意识想去牵周写今的手。

　　可是发出的声音比那个女生还慢，那个女生站起来：“写今哥哥～”

　　声音做作，开口就标准老绿茶了。岑双听到她的声音，难免有些心理不适。她伸出去的手，紧急地收回去。

　　周写今倒是不在乎，也可能是没心思在乎，他坐到岑双的边上，用手拉住岑双。

　　“写笑呢？”岑双的声音出了意外的冷静。她加深与周写今的牵手，十指相扣下，是周写今冰冷到吓人的手，和岑双温柔滚烫的手。

　　“去给妈帮忙了。”

　　那个女生愣住，反应过来后，失了理智喊：“写今哥哥你什么时候谈的对象？”

　　她的眼里藏着恶毒、愤恨，这些岑双一一尽收眼底，她抵御住身边那群亲戚好奇的目光，说：“我们出去说。”

　　岑双压根没等到说的机会。

　　在任何亲戚都不会注意到他们之后，周写今将手松开，又用力地抱住岑双，一时他失了控，抱得岑双使不上气。

　　“周写今，疼。”岑双哽咽着说。

　　如果除去周写今的家人后，她比所有的人都知道周写今现在的悲痛。

　　听闻岑双的话后，周写今松了一点，岑双回抱住他：“太难过了，就哭吧，你不是不能哭。”

　　她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周写今的苦楚，周婧老了，写笑还小，他必须收住自己的情绪，为家里的一切操持。

　　但在岑双这里不用。

　　是永远的不用。

　　时间逝去，月光荡漾。

　　一个男孩，将头埋进女孩的脖颈，泪水落下。

　　女孩一直用手轻轻拍打着男孩的背，好让他顺气。

　　后来，周写今哭够了。

　　岑双调侃他：“你就像一只有主人的小狗，哭着向主人撒娇的那种。”

　　周写今破涕为笑，渐渐蔓上了岑双的唇。

　　岑双脸红的不行，在周写今蜻蜓点水的一下就立马推开了他，‘咳咳’两声，义正言辞道：“走了，伤心也别忘了吃饭啊。”

　　“谢谢你。”周写今再一次牵上岑双的手时，说出了这句话。

　　“谢我干嘛。”岑双怪嗔说，“不过想来，某人身边那么多桃花，确实挺对不起我的。”

　　周写今听到这话慌了，语气严肃：“她是我表妹的朋友，我表妹想把她介绍给我就把她带来了，但我拒绝了。”

　　他将所有关于那个女生的，他知道的资料全部告诉岑双。说罢，还搂搂岑双的腰，以表真诚。

　　岑双信了，同时在内心得意洋洋。

　　小狗的伤疤，她来替他愈合。

　　等二人回到摆席的地方时，众人差不多都吃好了，他们坐在凳子上。

　　岑双不熟悉他们，就只能跟着周写今走。

　　周写今拉着岑双停在原先的那张餐桌上。

　　餐桌旁剩下两个座位，施写笑也坐在位置上，她见岑双，迅速迎了上去：“嫂子！”

　　施写笑这声叫得很响，周围人强烈的目光快要让岑双适应不过来了。

　　她社恐犯了，一时不知道应不应。

　　“写笑，声音小点。”周写今看出了岑双的窘迫，先开了口。

　　施写笑‘哦’了一声，赶紧拉岑双坐下：“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啊双双姐姐。”

　　施写笑的声音软软糯糯，声线又细，和另外的那个女生声音简直差多了。

　　那个女生从岑双刚入座就没移开过视线，她斟酌了一会儿，说：“写今哥哥，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她眼睛从来没有移开过岑双，问却是问的周写今。

　　“124天。”周写今丝毫没有犹豫的回答。

　　女生好像有了一点信心，精神振奋的说：“你们也没在一起多久，叫嫂子未免也太早了吧？”

　　这个问题不是周写今回答的。

　　施写笑抽出一只塑料杯给岑双倒满果汁，听到那个女生的问题后，笑嘻嘻的应：“我哥高中日记本上心心念念的女生，就值得我喊一声嫂子。”

　　说出这话是无心之举，岑双听了，怔住：“你把日记告诉你家人了？”

　　“有一次写笑到我房间拿资料，不经意发现的。”周写今说，“我去干活了，你待会跟着写笑逛逛。”

　　得到岑双的应答后，周写今离开。

　　一袭黑衣被他穿的洋洋洒洒，前边颓废的样子振奋了一些。

　　饭桌上的菜被一道道撤走了，周写今之前同她说，带她去别的地方吃。

　　七点，施写笑陪着岑双在巷子附近漫步。

　　靠在栏杆上吹着晚风，施写笑冷不丁的来了句：“双双姐姐，晚上要在这儿住吗？”

　　“不了。”岑双摇摇头，“我明天有课，等会坐高铁回去。”

　　施写笑明显有点失落，挽着岑双的手松了些。

　　岑双不能在这里呆太久，也没有资格呆太久。

　　“那明天你要来扫墓吗？”施写笑很期待。

　　岑双叹了口气，又摇摇头，说：“写笑，我以什么身份去扫墓呢？没有意义。”

　　这话问住了施写笑，她木讷的点点头。

　　忙完的周写今一眼就看见了远处的岑双和施写笑，他奔过去，对施写笑说：“写笑，你回去吧。”

　　“写今，”写笑走后，岑双说，“送我去高铁站吧。”

　　周写今一下就明白了岑双的心思，从路边叫了一辆出租车。

　　很巧的是，这辆出租车的司机，竟然是下午岑双碰到的那位司机。

　　司机认出了岑双，说：“小姑娘，这就是你男朋友啊，长得真俊啊。”

　　一句话，岑双的脸霎时间红得像苹果一样。

　　“谢谢伯伯啊。”周写今很开心。

　　到车站，岑双下了车，周写今拉下窗，岑双问他：“明天回来吗？”

　　“不回来。”周写今说，“双双，下次见，可能就得是春节前夕了。”

　　对此岑双没什么意外，她示意周写今拉上窗：“我走啦，拜拜。”

　　“拜拜。”

　　那下次就春节见吧。

　　希望下次见到的你，身穿红棉袄，含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