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寄我》扶厘鱼

38、睡不着的夜晚

　　电话那头的男子不说话，岑双不知道说些什么，也不说话。两个脑袋相对面，欲言又止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男子突然将手机拿高了点，让人看清楚了电话那头的环境地点。那头的地方好像是在病房，病房内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床，白色的墙壁好似要笼罩一切，没有电视，屏幕的镜头对准了病房里的门。
　　岑双心下一禁，但她立马想到了周写今之前说过的话，不太确定，但还是缓缓开口了：“伯父好，我是岑双，山今岑，又又双，您是周写今的父亲吗？”
　　男士怔了怔，随后又点了点头，说：“你是写今的女朋友吧，我常听写今说起过你，今天一看确实很漂亮啊。”
　　“谢谢伯父。”岑双笑笑，露出两个大酒窝，“伯父，周写今在吗，我找他有点事情。”
　　“他马上回来，不用着急。”周写今的父亲施柏应露出了和蔼的笑容，慈祥的样子让岑双愣住了。
　　常听说施柏应家暴妻子，还欠下了一大笔债，岑双一直想象的施柏应应该是一个有着啤酒肚，凶神恶煞的人。
　　可今日一见，大大相反，反而施柏应看起来很有礼仪，只不过他的耳朵看起来不对劲，即使有了碎发遮挡，也还是可以看出，他的耳朵上戴着助听器。
　　“小双啊，写今和你谈的第一天就跟我们说了，回来时还大张旗鼓烧了一桌菜要庆祝他脱单了，你们谈了四个月了，什么时候来我们家做客啊。”
　　此话一出，岑双的脸上马上染上了红晕，就不就是见家长嘛！
　　她摆摆手，说：“伯父，我觉得时间还太早了，等我放寒假了就来看您们。”
　　“也好，毕竟婚姻大事，不能被当儿戏。”明显能看出来施柏应苦笑了一下，“我还是希望你们早一些，我也希望能看到自己的儿子娶媳妇啊。”
　　气氛莫名伤感了，岑双陷入了沉思，从这句话听出来了，施柏应可能是时日无多了。
　　但岑双不能妄下定论，只是说：“嗯，我相信每个父亲都能看到的。未来总会越来越好。”
　　此话刚说完，病房的门打开了，周写今手拎着一壶蓝色水壶，向病房里走进来，把水壶放在了地上，他没有看向施柏应，说：“爸，来吃药。”
　　施柏应听到，把手机放下，跟岑双比了一个拜拜的手势，到周写今的边上拿起药，对着周写今说：“时候也不早了，你先回家睡吧，明天还要早起，我一个人能行的。”
　　周写今本来不愿意，说什么也要待在这里陪施柏应，但见到施柏应那个认真的眼神，还是妥协了：“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叫护士啊。”
　　“大晚上的不用叫了。”施柏应吃完药，躺到床上，周写今为他盖上被子：“晚安。”
　　他关了病房的灯，摸了下口袋，岑双猜测应该是在找手机。随后他看到了桌子上那亮着的手机，赶忙拿过来，就看见了岑双微笑的脸。
　　周写今对上了岑双的眼睛，他跑出病房，关上门。两双眼睛对上的那一刻，周写今有些忐忑：“我爸没跟你说什么吧。”
　　“没有。伯父让我寒假来吃饭，我答应了。”岑双说。
　　“啊？”周写今感到惊讶，但同时他也红了脸。
　　“写今。”岑双的眼睛变得严肃，连声音也尖了起来，“伯父的身体，是有什么状况吗？”
　　周写今顿了顿，然后摸了摸头，干笑了几声，说：“没有啊。”
　　周写今的撒谎技术真的很差，岑双都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她早就猜到了周写今会把施柏应的病情压在心底，于是她装作懂了：“是这样啊。”
　　岑双微微一笑，周写今没有注意到，他松了一大口气，在岑双这里，他高超的撒谎技术，总会变得很烂。
　　“那伯父耳朵上的东西，是怎么回事啊？”岑双一看周写今掉进陷阱里了，步步紧逼，“我记得那个东西，好像是助听器啊？”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疑问的语气，她心中早已笃定了答案，只是想听一听周写今怎么解释。
　　周写今看到事情败露了，猛吸了一口气，说：“父亲在去工地的时候，被砖块砸了，失了聪，又被检查出来癌症。”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周写今已经走到了医院外面，周围的噪音都不能掩盖住他的抽泣声。
　　岑双和他认识三年，很少见到他哭，就像是一个人，他没有了依靠，做什么事情都是无功而返，他拼搏了这么久，想留的却要慢慢离开。
　　“我会一直陪着你，一直一直。”岑双说。
　　周写今哭泣时，是低着头的，听了这句话，他抬起了头。岑双的眼神坚定，像是回到了高一下学期那年，那个一定要去参加英语竞赛的女孩。
　　纵使他在这个世间活得有多艰难，也总有一人会为他而来。
　　“好。”周写今擦了擦脸上的泪。

　　岑双挂掉了周写今的电话，心情也难以平复。
　　睡不着的她只能在寝室里晃悠，这个点，十一点半，宿舍关了门，没法出去，透不了气，她站在天台上，天空上只有一颗星星，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和她一同仰望这颗星星。
　　天台的门被她关上，听不到颜烟的呼噜声，她莫名有点庆幸。
　　这时的她突然想起来了，这个点了，孟星有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她有点着急，孟星有一个女孩子，也没对象了，大晚上的会去哪。
　　她打开手机就要拨通孟星有的电话号码，可她想起来，她没资格插手别人的生活，想到这里，她犹豫着要不要打。
　　她还没有播出去，孟星有的电话就打来了，还好天台的门隔音，不然声音这么大，浅睡眠的梁瑶一下子就被吵醒了。
　　“喂双双，颜烟和梁瑶应该都睡了吧，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孟星有在那边说，激动的心情都让岑双分不出来这是不是大晚上。
　　“啥兴奋的事啊。”岑双被周写今的气氛所感染，现在听起来也像是没精打采的，她绞尽脑汁想着有什么兴奋的事。
　　“我，孟星有。”孟星有大喊大叫，“又脱单啦！”
　　岑双不敢置信，这个上个星期才失恋的女人，这个星期就又谈了。她在脑海里想了一遍又一遍，都没想到会是谁。
　　“你怎么不说话啊，不惊喜吗？”孟星有听见那头的岑双一点动静都没有，对她的反应非常不满意。
　　“谁把我们孟大小姐拐走了呀？”岑双想不出来，干脆放弃了，等着孟星有自己说。
　　孟星有哼哼了两声，说：“你肯定猜不出来吧，其实又脱单了这个词不太符合实际，我其实是复合，我和江谭清。”
　　这下是让岑双更难以置信了，说好的不爱了呢。亏她以前那么相信孟星有放下了，没想到最后是自己被蒙在鼓里。
　　“当初是谁说下一个会更好的，江谭清怎么把你又追回来的？”岑双很不满地问道。
　　“哎呀，他哭了，我最看不得男人哭了。”孟星有说，“我知道那件事情不是真的，他也很好，当初是我赌气。”
　　“你现在在哪儿呢？”岑双感叹兜兜转转还是对方的同时，想起了孟星有还没回宿舍，不由得想入非非。
　　“公司，我也真是服了江谭清了，不去开酒店，竟然把我带到了你们公司。但不得不说，公司还是很漂亮的。”孟星有回答。
　　公司就是双盛前周，岑双心里想：果真是恋爱中的女人，按照正常时候的话，把对象带进公司睡觉，已经可以扇巴掌分手了。
　　“大晚上的，开着灯，我摸摸索索着到了二楼的一间办公室，走进去看了两眼，灯还没打开呢，就被前台的小姐轰出来了。”孟星有继续说，“不过啊，我隐隐约约看到了办公桌上的相框，看起来像是这位领导的妻子啊。”
　　二楼，照片，这不就是周写今的办公室嘛！岑双从二楼的一间办公室那里就听出来了，她暗自窃喜，被说是妻子了。
　　但她没有把情绪表露出来，抑制住自己问孟星有：“你看清楚那个女孩子长什么样吗？”
　　“都说啦，是隐隐约约。”孟星有的语气听出来了怪嗔，“双双，我先睡觉啦，你也早点睡，晚安。”
　　“晚安。”岑双是含着笑挂掉电话的。
　　和孟星有打了半个小时的电话，顿时感觉神清气爽，更加睡不着觉了。时间到了0点钟，新的一天到来了。
　　她挂掉电话，恰好看见了周写今刚刚发来的消息：早安。
　　岑双发了一个生气的表情包，打了字发出去：这个时间，我要是睡着了，你吵着我了怎么办。
　　周写今那边很快就回复过来了：我赌的，赌你没睡觉。

　　周写今拖着行李箱，走在晏市高铁站里，看着手机里那个可能正在傲娇着的小女孩。
　　前边的他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就是当即坐高铁回晏市。幸好他赶上了最后一班高铁，在0点前到了晏市，不然，得明天早上才能见到他的小女朋友了。
　　他就去了朝年市一天，原本带了一点行李的行李箱就变成了非常非常重，这都是周婧在他要走的时候给他塞得，生怕他过得不好。
　　宿舍这个点关门了，周写今想要见到岑双，只有一种办法了。他在手机上叫了一辆出租车。出租车很快就到了，他也顺利地上了车。
　　出租车开了没有多久，停在了温遇大学的学校门口，周写今进去的第一目标就是到了女生宿舍，站在了楼边，精确找到了站在阳台上发呆的岑双。
　　麻烦的是，这个时候也有女生在天台上，看到周写今过来，被他的样貌吸引了，个个拿起手机拍照，让周写今有点不自在。

　　岑双正想着施柏应的事情，周写今的电话打来了。
　　“喂，怎么啦？”岑双的声音甜甜的，但熬夜的缘故，也可以听出来声音有些干燥。
　　周写今兴奋又激动的声音传来了：“看你宿舍楼下。”
　　岑双往下看去，就看见周写今也正好看着她，黑色的天空导致他的脸看不太清了，高挑的身材依旧能让岑双认出来。
　　“你怎么来啦？”岑双很惊喜，也没想到周写今会来，“你不是说明天回来的吗？”
　　“想你了，熬不过一晚。”周写今故意发出羞答答地声音，以为岑双会说他很油。没想到这次的岑双没有说他油，反而说：“我也很想你。”
　　“为了给你补办一次我和你一起过的元旦，我给你带了点好吃的，明天来拿。”周写今看时间也不早了，虽然很想和岑双腻歪一下，但现在这个点也没发出宿舍了。
　　“写今。”就在周写今要走的时候，岑双突然说了句话，“以后有机会了，我想和你一起去走遍所有的风景地。”
　　她这句话说的很小声，以为周写今没有听见，而周写今全都听见了。
　　那我就甘愿为你奉上最美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