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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不指朝堂 ...


  •   洛疏第一次听说淮行舟这个名字,是在三年前的尘间论道会上。

      ——据说是大会上横空出世了一名散修,年纪轻轻便大放异彩,凭着一柄配器江寒刃和极其灵诡的身法拔得头筹,把一众大门派的天才人物都横扫了个遍。
      从此他成了皇帝身边炙手可热的人物,固然也得了个全天下修行者最眼馋的职位,探尘修。

      此人名为淮行舟,表单字辞。
      有人云:夜辞行舟,只道江寒。

      洛疏思忖这位必定也是有几分本事,可这名,这字,这佩刃,无论横听竖听都惩凉薄了些,也不知他爹娘是作何感想,自家的孩子,动辄就是“行”、“辞”这样的丧气字眼儿。

      本来倒也不要紧,他洛大公子向来傲气凌云,又从不把什么事儿放在心上,也不放在眼里,可他每天听人家讲这姓淮的什么事儿,就有些莫名的心烦和不快,只得暗道等这阵儿风潮过去,便也没工夫没心思去探查这个淮行舟的什么传闻了。

      可没了完了!洛疏在修炼上课时总有意无意间听师兄弟提起,说这个淮尘修竟是谢绝了所有宗门势力明里暗里的拉拢,在这种世道,干净得不似个凡间人。多叫人仰慕钦佩!
      在一旁漫不经心听着的洛大公子只道嗤一声:当真是一叶行舟,在哪儿都不安身。

      于是乎,洛疏真正再次和淮行舟打交道,就已经是十五岁的少年了。

      启泰十四年。
      新一届听风宴即将召开,各大门派的天骄人物踏波而至,来到无痕派极天峰等待听风宴的开始——亦或者说,等待新时代领道者的降临。

      年轻一代修士的盛宴叫听风宴,三十岁以至十五岁都可参加。
      这也是修士们被朝中势力看中,从此走入仕途的绝好机会。

      而这位淮尘修,正是朝廷下派来的审判官。

      要说朝廷、江湖、和民间这三者的关系,谁也说不清。
      都改朝换代好几百年,江湖中人日益壮大,而且各各身怀绝技锐不可当,朝堂那些说话文绉绉、平日里戴帽披缎的官儿可是一点儿也惹不起,和江湖门派里的人都达成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协议以后,就干脆撒手不管。
      而对于修行者来说,这庙堂之上坐的谁和切身利益没有多大关系,于是即使心知肚明也不会过问。

      到前朝皇帝太顺帝秦宥时,江湖力量达到了顶峰,几乎横行于世,无视朝廷管辖。
      见状,太顺帝大手一挥,新设了探尘修这个职位,默许世间最强的修行者涉及朝堂事务,其实却是以退为进,在暗中拿捏住了越发蠢蠢欲动的隐世势力。

      探尘修如同一个顶点将两方牢牢地控制在两侧,从此朝廷江湖风平浪静,相安无事。

      当朝皇帝的探尘修,就是淮行舟。

      可见这淮行舟是多少人的眼中钉了。

      第一代探尘修还是瑶光派的掌门,结交无数好友,在朝中也十分吃得开,绝好地发挥了探尘修的作用,既让官场的那些个老油子忌惮万分,也让江湖门派死心塌地地跟着朝堂,不敢轻易妄动,正和太顺帝的目的相符合。

      可这淮行舟根本不是混迹官场的人。
      自他上任以来竟是什么都不干,听说在四处游山玩水顺带斩斩邪魔,连从京都而来的百姓都说从未见其真面目,这不是正好和为君者的想法相违背了吗?

      洛疏发笑圣上对淮尘修真是昏了头,百般宠信几乎到了终其所有的地步,连听风宴都放心让他来。
      就不怕这些江湖势力和姓淮的私通,危及大业?

      罢了,朝廷什么权谋制衡根本就是混账话!还不是给那皇帝卖命乞怜?
      还不如给门派里的小弟子多补习补习课业,别给门派丢脸!

      都喜欢那个淮尘修?那为什么淮尘修不给你们修炼啊?

      洛疏到底还是少年心性,自认活得再通透,心里也始终憋着闷气,步法虚浮无度,说话也带了几分狠气,把那些看惯他吊儿郎当嬉皮笑脸模样的弟子给吓得不轻。

      倒也痛快……
      从晨光微熹到夕阳斜矗,洛疏一直没有停下。

      瑶光峰修习殿顿时成了人间炼狱。
      小弟子们全缩在朱漆的门前互相推搡,时不时有人顶着一张视死如归的面孔拎剑进殿,最后带着一张哭丧挫败的、鼻青脸肿的小脸出来。

      “呜呜呜……谁说大师兄脾气温和还好说话的……根本就是谣传!”

      一般时候都请不到指点的大师兄,今天忽然大发慈悲地给所有人练习,这样绝好的机会却依旧因为小弟子心里的惧怕而令人止步不前。

      洛疏丝毫不去理会这些,只是在没人进来的时候拿剑鞘杵一杵门边,表示赶紧来个人,自己心情不佳。

      也难怪自掌门试探过洛疏的修炼成效以后,就开始转而不停地让他盯着听风宴的种种内务,而不是催促他练习,原来是怕他修炼太狠,挫了一众小弟子的心性。

      “师兄,你最近怎么总是分神?”
      小弟子廖鸣发现师兄迟迟未动,一个转身就拔剑出鞘!

      绚丽夺目的剑光四射,挽了一套极其精巧的花式,表面探得对方面首,其实是刺向对方的腰间!

      洛疏目光微凝,漫不经心地抬步轻移。
      未见任何作势,廖鸣就觉一股强劲无形的气法在他面前喷薄而出,让自己的佩剑无法继续下沉,只得僵在半空。

      “起手式不行,中间这套虚实互探倒还不错。”洛疏点漆般明朗黑亮的杏眼半垂,明明面色冷情,左眼下水墨丹青般的泪痣却依旧好似有了灵动之感,漂亮到了极点。两片薄唇没头没脑吐出这番话来,十成十的心不在焉,却依旧强得让廖鸣毫无反抗之力。
      “还有就是……你心境浮躁,必然发挥不出太多气劲。”

      廖鸣咬了咬下唇,喘息着将剑放下。
      “师兄,我果然是胜不了你。”

      他本来是无痕派极富潜力的佼佼者,平日课业也经常名列前茅,可面对洛疏……他心里知道,只要一对上这满派无对手的大师兄,还未动手就已然是输了。
      很难想象,这副模样这种实力的洛疏,其实要论年纪,还是这些弟子里最小的。

      洛疏负手而立,挑眉斜睨着师弟被汗水濡湿的鬓角,勾唇浅笑:
      “怎么?这就想着比我强?廖鸣你记住,你们这些小弟子,还败不了我。”

      眼前的人太过飞扬,廖鸣几乎都觉得阵阵眩目。
      心跳失序也不知道是做给谁看,只是平添自己一分心魔。

      洛疏三岁被掌门带回门派,五岁入道,从此成了无痕派的首席大弟子。他十二岁就可站在无痕派那块象征第一人的巨石上剑指长空,从此住进了掌门破例给他单独一人的修习书院,实在是世间少有的天才,即使每天逃课、很少修行也足以成为顶级人物,普通的少年自然是胜不得的。
      这样的光华,怕是谁也无法比肩。

      廖鸣苦笑一声:“师兄,我知道是我想多了。你强得如此过分,在我看来……”他失神地望着不远处墨染的群山,忽然心中一动,“在我看来,就是下一个探尘修。”

      闻言,洛疏蹙了蹙眉:“探尘修有何好的?”

      廖鸣一愣。

      “我告诉你,师弟,”洛疏抽出银白的剑刃,“铮”的一声指向那连绵千里的群山万壑。
      “我的剑从来不指向朝堂那种不见光日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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