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倾城》苏炼魂

58、五十六 私塾内一家团圆 惊闻变赠佩还乡

　　遇见薛宁毓的第二日便下起雨来，可见展豪心切的倾城还是冒雨去了趟晓风堂，那老掌柜见倾城冒雨前来很是抱歉，迎到门口来道，“姑娘，对不住，车队也是路上遇了雨，还没回来，怕是还得等两天。要不，姑娘留个地址，等车队回来了，我告诉小展，让他去找你。”

　　倾城想了想，便将叶家车行的地址告诉了老掌柜，不过却道，“大伯，谢谢你了。不过我也没什么事情，每天我都会过来看看，若是恰好我没在，就麻烦你告诉展豪到叶家车行找我。”

　　老掌柜笑意盈盈地道，“姑娘放心，我记下了。”亲自上前给倾城打起门帘，从大雨里又冲进一个人，把老掌柜撞到一旁，倾城忙上前扶住他，“大伯，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你小子，总是冒冒失失的。”老掌柜一边掸着身上的雨滴，以便数落着凑过来陪笑的来人。

　　倾城回头一看，迟疑道，“许……天烽？”

　　那人闻言回过头，邪邪笑道，“哟，原来是林三夫人驾到。这是怎么话说的？林家被抄了，全家被囚，你反倒脱逃了，我要不要去官府帮你备个案？还是如今你已成了哪个官员的如夫人了？”

　　倾城知道他就是这么个尖酸脾气，也知道他向来对自己看不惯，尤其是自己要嫁给林剑鹏一事，更令他鄙夷，当下便将他的话当作耳旁风，不加理会，只是问道，“你如今和展豪在一处？双姐和五哥呢？也在晓风堂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许天烽不屑地道，甩手上楼去了。

　　老掌柜看了看倾城无奈的神色，待许天烽上楼后方道，“姑娘，你千万别跟这小子一般见识，天烽他就是这个样子，不招人待见。”

　　“大伯，你放心，我知道他的脾气，不会计较的。”倾城也不是第一天认识许天烽了，如今他只是动口，没有动手，就算是倾城今天运气好了。“那，大伯我先走了，明天我再来。”

　　“哎”，老掌柜叫住倾城道，“姑娘，你看我上了年纪，脑子也不清楚了，你去城北朔家庄景南街的私塾吧，展豪的家人就在那里住。这天烽也在那里。我前日就该让你去那里的。”

　　“谢谢大伯”，倾城眼前一亮，忙谢过老掌柜转身又跑进了雨幕中。

　　朔家庄倒好找，可景南街却有点偏僻，待倾城找到晓风堂老掌柜说的那家私塾的时候，尽管打着伞，可身上的衣服还是全部被淋湿了，她冻得牙齿打战地叩了叩私塾的大门。

　　等了半天也没有人来开门，许是叩门的声音太小，被这雨声盖住了。于是又重重拍了几下门环，“请问有人吗？”

　　不多时听见院子里有人踩着雨水跑过来的声音，大门打开了一条缝，一个身着水色棉衣的清秀姑娘探出脸来，看见倾城道，“今日私塾没有讲书，孩子们都没来。”

　　“我是来找人的。”倾城抹了一下脸上的雨水，忙道。

　　那姑娘把门缝拉大了一点，狐疑地问，“你是谁？你找谁？我怎么不认识你？”朔家庄只有她家一家私塾，庄里的人她就算叫不出名字，也都面熟，可今日的来人她却从未见过。

　　“我叫夜倾城，夜双是我姐姐，成楷是我四哥。我是来找他们的。”倾城道，雨越下越大，伞已经挡不住雨水落在头上脸上，眼前越发模糊起来。

　　开门的姑娘这才喜上眉梢，把门扇拉开，伸手拽了倾城到门廊下，合了门，欣喜道，“你就是倾城啊。楷哥跟我提过，快进来，快进来。我给你找件干净衣服。”说着便拉着倾城往院子里跑，还在天台里，便扬声道，“楷哥，夜双姐，你们快看看是谁来了？”

　　“进来坐”，姑娘推开一扇贴着大红喜字的房门，让倾城坐在桌前，便自柜子里翻出两三套棉衣，拿给倾城看，“这都是我成亲前新做的，你看你喜欢哪套？”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和夜双成楷说话的声音，倾城回过头，看到成楷和夜双喜不自胜的神色，夜双眼泛泪花，“六妹，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怎么淋成这样，卿卿，快去烧热水，让六妹沐浴。”成楷则对立在一旁的姑娘道，苏婉卿放下手中的棉服，爽快地应了一声，便出门去了。

　　倾城看着苏婉卿曼妙的背影，笑道，“恭喜你了，四哥，新婚大喜，我都不知道，也没准备新婚礼物给你们，明日我再给你们送来。”

　　“什么新婚礼物？看到你平平安安的，就是最好的礼物。”虽是内心狂喜，可成楷也只是淡淡笑着。“大哥回去找过你，听林家的人说，你被一个军中官员带走了。我们一直很担心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来汶河？”

　　“这事说来话长了，不过你们放心我现在不仅跟林家没有关系，而且还找到了我亲哥哥，我爹，还有我妹妹。我是听容霜说展豪在晓风堂就赶紧赶来了，可惜他跟着车队出去了，我已经在汶河等了好几天了。”倾城对成楷解释道。

　　夜双扯过倾城的手，轻问，“你和林剑鹏真的没有成亲？”

　　倾城轻轻摇摇头，苏婉卿正巧推门进来，唤道，“六妹，走吧，我带你去沐浴。别着凉了。”

　　沐浴之后换上了苏婉卿的棉衣，倾城顿时感觉暖和了许多，再回到成楷和卿卿房中的时候，房间里多了一个瘦弱的老头，“爹，你怎么过来了？” 苏婉卿迎了过去。

　　老爷子的目光看着穿着苏婉卿衣服的倾城，慈爱和善，开口道，“你就是成楷的妹妹？”

　　“六妹，这是我岳父苏先生。”成楷介绍道。

　　倾城忙施了个大礼，对苏先生道，“倾城见过苏伯父。”

　　“快起来，快起来，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了。万不可行如此大礼。你既是成楷的妹妹，那便是婉卿的妹妹，便和小双一样，叫我一声大伯就好了。”苏先生随和地道。

　　倾城笑着点头。

　　苏先生又赶紧忙着让婉卿安排倾城的住处，“你快去把西厢房收拾出来，让小妹住下。等雨停了，你带小妹去添置几身衣服，别老捡你的旧衣服穿。”

　　“爹，我给小妹拿的都是没上过身的新衣服，你看你这么偏心，你可就我这么一个亲女儿，怎么弄得我像捡来的似的。”苏婉卿不依地对苏先生撒了会儿娇，到倾城面前却就成了一副大嫂的样子，“小妹，你需要什么就跟我说，楷哥和我爹只管前面书馆的事，家里的事有我操心，你就安心住着。”

　　“不用麻烦了，嫂子。我有地方住的，一会儿就得回去。我只是来看看双姐和四哥，看他们安好我就放心了，我在汶河呆不了几天，等我见了展豪之后，我还得回晤州去呢，家里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倾城忙道。她丢下了家里的铺子跑了出来，虽然说有几位老掌柜坐镇，可自己不亲自盯着终归不放心。

　　苏婉卿故意板起面孔，“我可不许你走。楷哥天天念叨你，好不容易你来了，也不多住两天，你看这雨下得泼天似的，这就是人不留客天留客，你是不许走了。”

　　“是啊，六妹，下这么大雨，你怎么回去？又得淋个湿透。这么冷的天还不得冻病了？“夜双也挽留道。

　　倾城也许久没有见过夜双和成楷，难得和他们团聚，去年分别之前还因她要嫁入林家之事弄得不愉快，当下也没再坚持，点点头应了下来。

　　苏婉卿高兴极了，忙道，“我这就去收拾房间。啊，不，我这就去准备午饭，爹你和楷哥今天可以小小喝一杯，小妹要是累了就先在我们房间休息吧，我下午就把西厢房收拾出来。”

　　“卿卿不用麻烦了，就让六妹跟我住一起吧，我们以前就住在一起的。”夜双忙道，“你说呢，六妹。”

　　倾城也忙点点头，“真的，嫂子，不用麻烦了。我跟双姐有好多话要说，正巧住在一起还可以聊聊天，嫂子若要如此劳累的话，我可就不住了。”

　　“好，好，好，听你们的，我现在就去给你们做好吃的。”苏婉卿笑着道，倾城和夜双也都跟着出去，“我们也来帮忙。”

　　厨房原本还挺宽敞的，平日里都是婉卿和夜双两人准备吃的，也不觉得怎么，今日多了一个不通厨艺的倾城，突然觉得拥挤起来。最后婉卿和夜双两人笑着将倾城推出厨房，婉卿笑道，“你还是去休息休息吧。再不然，就去书房和楷哥聊天。可别在这里妨碍我们了，否则我们到晚上也吃不上饭。”

　　倾城只好退了出来，听婉卿的指点找到了书房，成楷和苏先生正在书房里，一人占着一个书桌，抄写什么东西，看到倾城进门，苏先生忙道，“小妹快坐。”

　　倾城凑了过去，“大伯，你和四哥这是忙着抄什么呢？”

　　“学生的课本。昨晚半夜开始下雨，私塾房顶漏了，把一些孩子的课本给淋湿了，我和成楷趁着不上课，赶紧把课本重抄一遍，免得他们开课了没有书看。”苏先生边认真写着，边对倾城解释道。

　　“要不要我帮忙？”

　　苏先生抬头看了看她，笑道，“帮忙的人多多益善，可惜婉卿的字拿不出手去，她也不愿来帮忙，只喜欢围着灶台转，”边说，边让出一角书桌，给倾城腾了个空，又取下一支羊毫递给倾城，看她写了几个字，不由赞赏，“不错，不错。成楷，你怎么没跟老夫说过你这妹妹还习了一手好字？”

　　成楷看了过来，放下手中的纸笔，仔细看了看倾城抄写的弟子规，也点点头，对苏先生说，“我也是第一次见她写字，说实话，以前我也不知道六妹竟然识字的。”

　　“大伯，你可别错怪四哥了。我这几年过得浑浑噩噩，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倾城忙替成楷解围。

　　苏先生哈哈大笑了两声，道，“我哪里是在怪他，婉卿还不跟我翻脸？这下好了，有小妹帮忙，一会儿她们做好了饭，我们也差不多能完工了，下午成楷好好陪我杀上几盘。”

　　三人各自开始抄写自己手中的课本，果然等三人将淋湿的课本都抄完整理好，厨房那边才开始“噼哩啪啦”地炒起菜来。

　　“我去厨房帮忙。”倾城刚说完，私塾的大门便又咣咣咣地想起来。苏先生惊疑道，“真是奇了，往日下雨我这里都清静得要命，连个猫儿雀儿都不来，今天怎么刚来了贵客又有人来？”

　　成楷已经冒着雨跑到了门廊下，将大门打开。隔着雨幕倾城看不清门口的人是谁，只看到成楷回头看了看她，便把大门打开让外面的人进来。

　　“二小姐。”等来人跑到屋檐下，倾城才看清是跟着自己来到汶河的家丁慕凡。慕凡全身上下早已被淋湿，头发湿淋淋地披在耳边，满脸也都是雨水，他却顾不得擦一下，看到倾城的瞬间就跪倒在地，声音带着些惶急，“二小姐，少爷让你赶紧回去。咱家的铺子出事了。”

　　倾城一惊，忙上前扶起他，问，“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慕凡喘了几口气，道，“早起，小姐刚从车行出来，寒霜小姐就收到少爷寄来的飞鸽传书，已经先行赶回去了，让小的来找小姐。信里说，昨天夜里，咱家的几家铺子库房失窃，丢了很多货。让小姐赶紧回去想办法把货补上。”

　　“锦云记的雪缎呢？”

　　“丢了。”

　　“锦琅记的罥烟锦、杭罗呢？”

　　“也丢了。”

　　“锦秋记的天香缎，锦罗记的素绫、古香缎呢？”

　　“锦秋记的天香缎也丢了，锦罗记的素绫和古香缎都还在。”

　　倾城每问一句，慕凡每答一句，两人的脸色都白一分。成楷和苏先生看两人的脸色也知道此次慕家发生的事情有些不太寻常。

　　“我哥那里呢？”

　　“听说也是丢了明年的贡品和一些上好的货品。含霜小姐说偷咱们家库房的人应当是丝绸行当的人，不然不会如此内行。”

　　倾城明白，慕家眼下遇到的这个麻烦不小，过了年正月里就要将贡品送往京城，如今离过年满打满算也不过一个月，各家铺子都在盘存货物，很少会往外出货，在这个节骨眼上丢了祸，就算慕家是丝绸业的龙头，也几乎是灭顶之灾。

　　“我们马上回去。”倾城斩钉截铁地对慕凡说，家里此刻还不知道忙乱成什么模样呢。

　　苏婉卿和夜双也都从厨房里跑了出来，看倾城要走，苏婉卿忙出声挽留，“六妹，不管天大的事，也吃了饭再走吧。”

　　倾城冲着苏婉卿摇了摇头，“嫂子，下次吧，这次我马上就要赶回去。”又对成楷说，“四哥，我给展豪的东西都放在叶家车行，等他回来你帮我交给他，让他给我报个平安。还有，”她将那块刻着“綦”字的玉佩自腰畔解下，“这块玉佩，我找回来了，还是要给他。你帮我告诉他，晤州慕家，倾城等着他来提亲。他不来，我不嫁。”

　　说完这句话，倾城瞬间像变了一个人，干脆利落地对慕凡道，“走，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