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倾城》苏炼魂

39、三十八 才女初露锋芒 阔少屡历心寒

　　温云轩失火之后，林剑鹏来别院更勤了，也恨不得日日宿在别院，唯恐倾城再出什么纰漏。只偶尔才回一趟林府，在老夫人面前露个面，他那两个夫人那里却是几乎不去了。

　　眼看着年关将近了，各家铺子都开始年底盘货盘账，准备关门歇业。林剑鹏每日为了早早回别院陪倾城，便只有把铺子里的账册拿回来整理，这份辛苦看在倾城眼里，她对林剑鹏的防备和怨气不由小了许多。倾城自打不去碎屑楼，每日闲下来便觉无聊，林剑鹏住到别院来，她多了个说话的人，心里自然是高兴的。也便常常自己做些吃的，给林剑鹏用，倾城厨艺不精，做的东西也并不见多好吃，林剑鹏却只当是倾城心中逐渐有他的明证。

　　这日吃过晚饭，倾城便点亮林剑鹏房间里的灯，给他沏上茶，一回头，见林剑鹏已带着捧着账本的林峰进来了，忙把椅子拉开，让他坐下。

　　林剑鹏接过林峰手里的账本，放在桌子上，自己坐下，一手抚额，面露疲惫。见倾城自内室出来，林峰忙退了出去。

　　“累了？”看林剑鹏面上的神色不佳，倾城关切地轻声问道。

　　林剑鹏轻应了一声，道，“今天中午喝了点酒，可能回来的时候吹风了。头疼。”

　　看他实在难受，倾城劝道，“要不你还是早点休息吧。”说着转身就要进去铺床。

　　林剑鹏伸手拉住她不让她离开，另一手拍拍面前的账册，叹了口气道，“不行啊，这账册今天我要整理出来，明天要送到铺子里盘账。”每年这个时候，都是铺子里最忙最累的时候。这也是他为什么要把倾城进门的时间定在年后的原因，他这时候实在无暇他顾。

　　被他扯住一手，倾城放弃了给他铺床的想法，便回身走回来，信手翻了翻账册，心下有了计较，抬头看了看林剑鹏发白的脸色，试探着道，“这个，不如我帮你整理吧。”看账册好像不是很复杂的样子，虽然有些凌乱，但她还是看得懂的。

　　“你，你看得懂账册？”林剑鹏却是吃了一惊，他一直以为柔柔怯怯，秀而不媚，贤惠持家的，就是所谓小家碧玉的好处。他知道倾城会写字，还懂些诗词，只当是她粗通文字，却从没想过倾城竟然懂得看账册。

　　倾城看林剑鹏双目放光的样子，不由得有些脸红，道，“不会可以学啊，有你在怕什么。我帮你整理，不懂得地方你便告诉我啊。对了，我让愿儿找林妈给你烧点解酒汤来。”说着便到门边唤了愿儿过来吩咐下去。

　　两人便坐在桌旁开始整理账册，倾城竟能写一手娟秀的小楷，林剑鹏不由连声赞叹。“想不到你的字竟然写的这么漂亮？怎么从没听你说过？”倾城的字娟秀清雅，却是自有风骨，不成任何一派。

　　“你也没问过我啊。我也不知道，我就是会写。可能小时候学过吧。”并不觉得自己的字多么出色，是以倾城边聚精会神地整理账册边说。

　　看她这般淡然神色，林剑鹏闻言失笑，“你自己学没学过写字你不知道啊？”

　　倾城这才停了手中的笔，黯然道，“我是双姐他们救回来的，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你说什么？”林剑鹏是第一次知道这些事情，不由十分诧异。一向对此事讳莫如深的倾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对他说了，遂仰头粲然一笑道，“怎么？你嫌弃我了？”

　　难得倾城会对自己撒娇，林剑鹏心中一动，双手捧着倾城的脸轻道，“怎么会啊？我这是捡了个宝贝啊。”

　　倾城拍开他不安分的手继续翻看账册。她边整理边誊写，林剑鹏就坐在一旁，喝着愿儿送来的解酒汤，时不时回答倾城的问题，两人从没像现在这样自然融洽地相处过。

　　涉及到生意的问题，林剑鹏和平时是迥然不同的两个人，沉稳，缜密，冷静，完全是倾城所不熟悉的样子。而倾城也是神色专注，不像平日那般对林剑鹏敬而远之。有了倾城帮忙，初漏时分，两人便将账册整理好了。林剑鹏细细翻看着由倾城誊录出来的新的账册，一目了然清清楚楚，再看看邀功般看着他的倾城，不由摇头轻叹道，“早知道我身边有个现成的账房，何必花费那些冤枉银子啊。”

　　“那你不如雇我做你的账房吧。”听他此言，倾城顺势笑着说，面上的表情半是玩笑半是认真。虽是答应林剑鹏将嫁入林家，但其实她没有一刻忘记过她欠了林家五千两银子，在她心甘情愿跟着林剑鹏过下半辈子之前，她都想尽快把银子还清，那样或许有朝一日她还能回到她那样怀念的那个家。

　　林剑鹏略显吃惊地抬头看着她，似乎在思考她方才的话，轻笑道，“女账房？”轻轻摇头，不知道是不同意或是觉得匪夷所思。倾城也不多言，只帮他收拾着桌上的残局。

　　两人正说着话，一身水色衣裙的愿儿进门来，便立在门边怯怯地禀道，“少爷，林峰说有人找你。”

　　自打上次在火中救了倾城之后，愿儿在别院的地位就提高了很多。倾城是林剑鹏的心头好，她却俨然成了倾城的亲随，连跟着少爷的林峰都对她毕恭毕敬了，可是她却仍然是那副娇娇怯怯的模样，只有在倾城面前才稍微放松一点。

　　“嗯？什么人都找到这来了？”林剑鹏不由狐疑道，他吩咐过家人不管谁找他都不许到别院，真正重要的人通知他后他会出门去见的。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大胆，竟会将人带到别院。心底虽是暗怒，但还是转头对倾城道，“我去看看。”

　　倾城点头看着他离去。愿儿亦是自门口过来，给倾城倒了杯茶递给她，笑道，“姑娘累了吧。我把床铺好了，用手炉烘了，热着呢。你累了随时可以歇着。“

　　活动着有些累的手指，倾城接过热茶喝了两口，顿时身上有了暖意。笑道，“来坐下，陪我说会话吧。等会再去休息。”

　　愿儿回头看看门外，见四下无人，便笑着应了，过来陪着倾城坐下。起初倾城让她坐下的时候，她总是不敢，后来发现倾城性子很是随和，再叫她坐，她就听话地坐了。

　　看到桌上倾城整理的账册，愿儿眼睛顿时睁大了，崇拜道，“姑娘，你竟然会写字啊。能不能教给愿儿啊？”她自幼被卖到林家做丫头，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早就想学写字，只是主人家又怎会给一个小丫头延请西席。如今看自己主子会写字，又平日里待自己甚好，便惴惴地开了口。

　　“你想学？”倾城有兴致看向愿儿。见愿儿点头如捣蒜。满脸欣羡之情。顿时心下高兴，当下拿起纸笔，道，“来，那我教你。”愿儿亦是面上虔诚地拾起细豪。

　　谁知，等林剑鹏自前院回来，两个人已经从正儿八经的学字，变成了两个人之间的嬉闹，只见倾城和愿儿脸上身上都有斑斑点点的墨迹，此时，倾城一笔落下，啪地溅了身边愿儿一脸墨汁，她忙笑着逃开，愿儿呀地跳了起来，一抬头却看见笑着看好戏的林剑鹏，吓得立在当场。倾城已是笑喘着跑到门口，待觉出愿儿神色不对时，已是撞在了林剑鹏怀里。

　　林剑鹏很少见倾城如此开心，笑得像个孩子一样。心里也是一阵轻松，是以自背后环抱住倾城，笑嘻嘻地道，“玩什么呢？这么开心。”

　　倾城开始愣了一下，见林剑鹏没有生气，于是笑道，“愿儿要跟我学写字，可惜写的像画符。又不让我笑她。”说着轻轻躲开林剑鹏的手，立到他身边。

　　林剑鹏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微失落，却还是笑着拥她走到房中，至桌前自己拾起桌上乱七八糟的宣纸，看了看，抬头对愿儿和煦道，“初学写字，都是这般。多练练就好了。”他以往虽是对下人略显严苛，但愿儿在倾城心中地位不同其他人，倾城待她极好，他也便对她和颜悦色些。

　　愿儿见他进门早吓得战战兢兢，原本以为会挨骂，听了这话方敢抬头，如蚊子一般轻轻应了一声，“愿儿会好好练字。”

　　看倾城只是静静立在一旁，面色平静，并不询问他是何人来到别院，林剑鹏当下叹了口气，对他的事倾城始终是如此不放在心上么？口中却还是叮嘱倾城道，“前院住了几个人，以后无事不要到前院去了。”倾城只是乖巧应着，她如今只是林剑鹏的宠姬，只要听他的话，便是了。何需管什么因由。

　　既然倾城不问，林剑鹏也不想让她多知，当下也不多说，只嬉笑着对倾城道，“今天多亏了你，不然有得我忙。天色不早，我们早些休息吧。”说着便在倾城面上一吻。

　　立在一旁的愿儿忙福了福身子，偷笑着出门去。倾城看到愿儿脸上那抹暧昧的笑意，不由得红了面孔，推开林剑鹏道，“你干嘛呀？”

　　正意乱情迷的林剑鹏只得退身，挫败地牵起倾城的手道，“倾城，你马上就要进我林府的门，我们迟早都是夫妻，何苦日日拒我千里？你应知，我定不会负了你的。不如我们今次？”

　　“那怎么可以？”倾城恼怒起身，对林剑鹏如此无礼的要求自然不应。她太明白事情充满变数，虽然知道可能这一生就要跟着林剑鹏，可是她也不想这样没名没分的将清白身子付与。她眼下盼的就是正正当当的做林家的三夫人，这已是她唯一的期望了。

　　看林剑鹏面上转冷，倾城也觉出自己拒绝得太过生硬，便轻轻坐下，缓了脸色，低头幽幽道，“鹏少爷，若我真是如此随意之人，你可还会将我放在心上？”若她是这样的女子，那与一般青楼女子又有什么分别？

　　虽是恼怒倾城的一再抗拒，但也知道倾城所说是实，若她真是轻易从了他，又岂会让他如此看重。因此林剑鹏虽然失望却仍尊重她道，“走吧，我送你回房去”。说着温柔上前，牵着她出门，送她回房。倾城跟在他背后，自然看不到他眼底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