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倾城》苏炼魂

28、二十七 患难之中见真情

　　倾城的面色愈发苍白，她痴痴地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已有些陌生的自己。已经三天了，这是最后一天，她能想到的人都求到了，以往没有受过的委屈，这两日她都咬牙忍受了。

　　她拉下脸面，堆满笑意陪着那些公子哥吃饭，会友。人前，那些人自然以她在身边而觉得面上有光，对她说尽了甜言蜜语，可是背过身去，倾城提到借银子的事，大多数人都会找这样那样的理由推脱。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谁又想多花些无谓的银子。

　　即使有人肯给，也不过是几十，一百两。倾城明知他们随便捐个香油钱，出个善款，也要比这数目多多了，却也只能面上含笑，千恩万谢。

　　眼下，银子，她只筹到了一千五百两，这其中还有一千两都是顾然河借给她的。她完全没有想到，顾然河会如此帮她，她找顾然河的时候犹豫了很久，顾然河知道了这事，只怕他会告诉双姐。来送银子的文中却只是道，少庄主说这事他会替倾城保密，只是目下他只能筹到这一千两。清远武馆本就不是富户，只是以武立家，而顾然河也不是顾家的家主，能出一千两也是他尽力了。

　　她也去找过阿六，想问齐鑫茗借些银两，这六千两银子搁在他们齐家完全是九牛一毫，就冲着现在齐鑫茗还等着她留意齐嘉茗的消息，应该会借给她，可是阿六说他们二公子已经等不了，马不停蹄地北上去找大公子了。借银子的事，她却是没法对阿六提。

　　如今，离六千两之数，还差的太多。她已经无法可想了。想想五哥还在那帮人手里，生死难料，尽管那个长相凶狠的人答应她不再为难五哥，但那些人的话又有几句能信的？

　　今晚若再凑不到六千两银子，她真怕五哥会有什么闪失。五哥的事她到现在也没有告诉展豪，因为她知道展豪定会将镖局抵押出去，那是他毕生的心血，她不想让他经历那样的痛苦。而且，一旦展豪知道了，最后一定会和五哥恩断义绝的。那绝不是她想看到的。

　　可是如今，她还有什么办法呢？她已经扛不住了。明明想帮助一个人，和自己至亲相连的人，却无能为力，那种感觉，经历过的人都会明白。只怕，她今日不得不对展豪他们明说了。或许她一开始就应该告诉展豪，那样说不定目下展豪已经想到什么办法。她一时间心乱如麻，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

　　倾城坐在厢房里，想到自己的处境，只觉得心里十分郁卒，呆呆地望着自己面前的铜镜，突然低低地啜泣出声。热闹的厢房里，倾城极力隐忍的哭声，还是将厢房里的所有人都吓到了。众人的笑语声都渐渐低了下去，最后终于消失，厢房里一时竟没了别的声响，只剩下她低低的啜泣声。

　　一直在注意她的孟依忙走到她身边，扶住倾城的肩膀，俯首关切问道，“夜姐姐，怎么了，是不是家里出了事情？”这两日她见倾城面色萧索，却每日都陪那些往日她不屑一顾的公子哥出门，心下已是十分担忧，可倾城每天都行色匆匆，她总是找不到机会问她。现下，一向心境平和的倾城竟然忍不住在大家面前哭泣，定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

　　倾城埋首在双臂间，不肯抬头，只见到她瘦削的双肩不停抖动，似是哭得极为伤心。

　　其他姐妹不由面面相觑，连一向与倾城最为亲近的孟依都问不出话来，她们更是说不上话了。

　　一旁正换衣服的凤羽冲大家使了个眼色，招呼大家都出去，出了这个门，走廊上冷得很，大家一时都冻得瑟瑟发抖，更不明白凤羽为何突然把她们叫出来。

　　看大家都围到一处，凤羽才低声对大家说，“你们没发现么？这几日，倾城出去陪的，总是镇上那些难缠的公子哥，她平日最注意这些，从不和这些人有瓜葛。你们说她现在怎么啦？”

　　其实大家都发现了古怪，却都没有说话，纷纷看向凤羽。孟依也倚在门上，静静地看着凤羽，凤羽虽然不是最红，可是在楼里待的最久，捧她的人却是不见减少，她这个人却还是有些手段。如今看来，只怕心思也是十分细腻。

　　孟依心里的这番计较凤羽自然不知道，只是四下看看大家的表情，接着说道，“这说明，她需要银子，应该数目还不小，肯定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我们姐妹平日里也只需要些胭脂水粉，如果手头有点结余的，现下先给她凑点如何？”

　　一时间，这些姐妹恍然大悟，好几个人已是冲回自己房间去从箱笼里取出银子，交给凤羽，还道，“我们怎么就没有想到，还是凤羽姐你细心。”

　　有些手头拮据的，还有供着家里支出的，凤羽便没有要她们的银子。这样粗略一凑，这二十几个人竟也凑出了四五百两银子。

　　凤羽却不急着进屋，反而抬头看向立在众人之后的骊歌道，“骊歌，你平日里最红，多少也那些出来，让倾城救救急。不枉我们姐妹一场。”

　　一直未声张的骊歌却是哼了一声，道，“这点钱，怕是不够用的吧。”说着拿过凤羽手中大家凑起来的银子，却又取下自己腰畔沉甸甸的钱袋，和头上一支玉钗，走进房内，一并放到倾城桌上。

　　方才还在埋头哭泣的倾城已是强忍住心底的无奈，机械地拿起脂粉给自己补妆，听到这声响，不由一惊。抬起脸来，却见她满面泪痕，面上的淡妆已是完全模糊了。一身素衣的骊歌正转身回去，平淡道，“姐妹们凑的。若是不够，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她虽是平日里和倾城最是不对付，但是倾城家里有事，她却也无法强迫自己袖手旁观，毕竟大家在一处厮混了五年。多少有些感情，她亦不是铁石心肠。更何况，她现在已不想再争什么了，人自然少了很多锋利。

　　面前的一堆银子已是震得倾城愣住了，她万万是没想到在不知她要钱何用的情况下，平素里并不算亲近的姐妹们竟会给她凑钱，还出手这么大方。正愣怔间，便听到骊歌的声音又道，“那绸缎庄的林剑鹏你找过没有，他说不定会帮忙。”语气中却没有丝毫的嘲讽，想来她只是给倾城提个醒。她看得出来，林剑鹏对夜倾城，并不完全像其他公子哥那样。

　　倾城脸色一变，她从未想过去找林剑鹏，或者是下意识地觉得他太过危险。可是骊歌此时提到，却是让她下定决心，林家财大气粗，说不定这次林剑鹏真可以帮她渡过难关，想到五哥身上的伤，倾城决定还是去找林剑鹏。

　　思及此，她回头轻唤了骊歌一声，“骊歌。”

　　“嗯？”骊歌已走到门口，闻言回头。面上却是紧绷的。

　　“谢谢你。”倾城轻声道，尽管自己亦是有点别扭。与骊歌已经针锋相对了五年，现在是两个人第一次平平和和的说话，却是在自己如此狼狈的时候。

　　骊歌未说什么，唇边却淡淡绽了个笑容，出门去了。

　　倾城只觉得浑身一松，仿佛全身的力气都泄了一般，这两日东奔西走，神经绷得紧紧的，现在百般无奈之下，只有这条路可以走，虽然她明白，向林剑鹏借银子，她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但是只要能救五哥的性命，她要牺牲什么，又有什么重要呢？

　　毕竟，一切都比不过人的性命。当初，就是因为这个，他们兄弟几个才会不顾一起救了她的性命。而如今，该是她知恩图报了。

　　她望向镜子里憔悴的自己，总觉得不妥，忙取出箱笼里的胭脂，丹朱等，给自己上妆。不知何时进屋已立在她身后的孟依，看她动作，目光了然，却是迟疑地道，“夜姐姐，你这是……”

　　倾城听见孟依说话，扯出一丝笑容，回头对她道，“孟依，帮我梳个头吧，姐妹们里面，你梳的最好……”暗淡的面上强自挂上一抹笑容，更显孱弱。

　　和倾城相处了许久，孟依知道倾城的性子，虽然一直都温柔和顺，和大部分姐妹都处的好好地，可是她认准的事情，别人都改变不了，她不想说的事情，怎么问都没用。

　　当下，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梳子，侧首问道，“夜姐姐想梳个什么样的发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