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音》宾宾有李

82、完结篇

　　黄婉婉的丧事过后，王锦元又回了王家，距离定下的入府的日子还有一个多月，黎宴时常借着带她出游散心的名义，将她带到总督署的住所厮混几日。
　　想着左右不过一两个月的时间，带出去也不碍事，故而何母倒也没拦着，眼看的出嫁的日子到跟前了。她免不了要叮嘱王锦元几句：“这次可不能犯糊涂了，赶紧给黎宴生个儿子才是正事！”
　　王锦元犹豫了片刻，不知道有个事情要不要先告诉她。何静云看她吞吞吐吐的样子，义正言辞的呵斥她：“娘亲说的话你都不应了！”
　　“不是…”王锦元扭扭捏捏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这个月的小日子迟了有四五日了…”
　　她实在是羞于启齿，告诉何母，就等于告诉她，两人已经干了坏事了。而且她还没寻大夫瞧，只是约莫感觉是那个意思。而且这时找大夫看，万一知道了是怀孕，总觉得有些抹不开脸面。
　　都怪黎宴！总也把持不住，就不能再等等么…
　　何静云哪顾得琢磨她内心的小九九，当下便高兴的问她：“可是有了？找大夫瞧过了吗？”
　　“还没，我也不确定是不是…”
　　“那还等什么！”何静云拿手指点她：“这时候还不赶紧找大夫瞧，成天不知道你这丫头在想些什么！”
　　说完就赶紧找了个大夫进府来把脉，一瞧果然是喜脉，不过大夫嘱咐再三，月份太小还是要注意不能劳累。
　　何静云赶紧让嬷嬷去黎家报喜，黎宴惊喜若狂当晚又急匆匆的跑来王家看王锦元。
　　黎宴颤着手摸摸她小腹：“太好了！太好了！”
　　“大夫说我不能劳累。”
　　“婚礼从简！”
　　“那掌家的事…”
　　“交给母亲！”
　　“大夫说我不能生气…”
　　“我看谁敢惹你生气！”黎宴见她意有所指的看着他：“我也不会惹你生气！”
　　“哎，是我重要还是孩子重要？”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王锦元顿时又有些不满。
　　“你和孩子都重要！”
　　“那你觉得他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一定是男孩！”
　　王锦元瞪了他一眼：“若是我生的是女孩，你是不是就不喜欢了？”
　　“也喜欢，就是男孩当然更好些。今日祖母听说你有了，又去家祠上香去了。”黎家都盼着嫡孙呢，他若再不上心，就是不孝了。
　　听了他的话，王锦元顿时觉得自己太矫情了，不知怎的就想到了当年失去的第一个孩子，愧疚的红了眼眶：“夫君，当年孩子没了，你可怪我？”
　　黎宴将她抱在怀里，语气平静的说：“当年自是怪的，后来就不怪了，毕竟那只是个意外。”
　　“可是我一直都很自责…”
　　“那就给我多生几个，我就原谅你。”
　　“你想的美！”还生几个？王锦元恨不得敲他的脑袋！
　　“你看我是不是想的美！”
　　自王锦元入黎府以后，府里人人都把她当祖宗一样供着。她自己也是万分小心，前几个月连府门都没出过，接近年关又下了场雪，这回连院门都不出了。
　　几个月的时间将王锦元憋的不清。
　　腊月里圣上设了宫宴，梁国这两年休养生息，国力日渐强盛。故而逢着年关，宫中设大宴，二品以上文武百官皆可进宫，王侯宗亲还可携带家眷。
　　黎宴原本是不打算带上王锦元的，奈何架不住她那迫切又期待的小眼神，主要是她在家呆着太无聊了，又许久没出门。想着已经过了四个多月，胎向已稳，再则冬日里穿着厚厚的棉衣，也看不出孕像。
　　宫中宴席有歌舞演奏，带她去解解闷也好。
　　宴席中段，圣上特摆了各种颜色的梅花枝，寒香扑鼻，淡雅清新。既有梅花，自然少不了要斗诗。
　　依照圣上的要求，高公公下殿发着笔墨纸砚，到了黎宴这席，刚要摆上，王锦元就挥了挥手：“高公公这里不必摆了。”
　　高公公想了想说了句：“今日的头筹圣上有重赏的！世子妃不做诗吗？”
　　重赏？早看透了，不就是一壶酒吗？今年说什么都不写了…
　　“今日没有思绪，就不写了，有劳高公公了。”王锦元婉拒道。
　　“今日的头彩可是皇后娘娘的那颗南海东珠头钗，那可以皇后娘娘的陪嫁之物，贵重至极呀！”高公公不死心，又添了一句。
　　“…”王锦元虚情假意的笑了笑：“实不相瞒，前几日我不小心磕了手，许久没写字了。恐闹了笑话，今日就不写了。多谢高公公了。”
　　话说道这个份上，高公公也就没再劝了。
　　等他走远，黎宴执起她的手：“何时磕到了？”
　　“我那是托词！”王锦元贴着他的耳边说：“圣上太抠门了！配不上我的诗！”
　　“皇后娘娘赏赐的也不错。”黎宴无奈的笑笑。
　　“皇后娘娘也抠门，送东西还送戴过的旧的…”王锦元捂住小嘴偷着说：“夫君可知道，东珠越放越不值钱的…”
　　黎宴哭笑不得，还好身边没有旁人。看来圣上前两次赏的酒让她太过失望了。
　　只是没想到，过了一会儿高公公又来了，王锦元看他走过来，连忙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高公公，我这手确实疼的厉害…”
　　“皇上说了，今日头筹再加一颗东瀛刚进攻上来的夜明珠！”
　　王锦元顿时眼睛一亮：“大吗？”
　　“大！”
　　“有多大？”
　　“大概这么大！”高公公双手夸张的比划了一下：“有一海碗那么大。”
　　大殿正位上坐着的圣上，看到两人的动作一口酒差点没呛到，皇后娘娘在一旁偷笑不止。
　　黎宴将手放在嘴上虚咳了两下，示意王锦元言多必失。王锦元谄谄的笑了笑：“高公公，我觉得我的右手还能再坚持一下。”
　　“那就辛苦世子妃了！”高公公喜不自胜，终于完成了圣上给的任务，放下笔墨纸砚便在一旁候着。
　　王锦元提了提笔，同上次一样，连思索都没有，三两下便写好了。
　　在一旁的高公公，看着看着就赞叹连连，忙不迭的拿着诗就走了。
　　咏梅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
　　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不知为何，黎宴看着她这次写的诗，和上次的赋菊，意境和心境有着千差万别。
　　这次的诗温柔了许多。
　　黎宴看向她的目光也柔了几分。
　　宴席结束，散场时，不少官员碰到王章远便跟他道贺：“虎父无犬女呀！”
　　“王太傅家的女儿果然不同凡响！”
　　“哪里哪里！”王章远嘴上客套，脸上红光满面，欣喜的不得了。他也没想到头筹竟会是自家女儿，他这个父亲面上也沾了不少光。
　　正巧黎宴和王锦元从里面走出来，王章远迎上去正要打个招呼。
　　没曾想王锦元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慢悠悠的说道：“父亲，女儿少时父亲可教过女儿读过一本书，习过一个字？”
　　王章远面色一滞，还好她说话的声音不大，不然可就丢人了：“虽不曾，但…”
　　“既不曾，这些恭维奉承父亲接的可真顺手。”
　　说完也不理会他脸上的各种颜色，径直走了。黎宴没说话朝着他拱手一礼，也走了。
　　马车上，王锦元兴致缺缺，叹了口气：“夫君可觉得我咄咄逼人？”
　　“是有点。”黎宴笑笑。
　　“以后不说了。”
　　“马上都要当娘的人了，还这么倔脾气。”黎宴抚了抚她的肚子：“以后他的脾气可不能随了你。”
　　“夫君。”
　　“嗯？”
　　“我生了孩子以后会变丑的，以后也会变老。”
　　“所以呢？”
　　“男的不都是喜欢年芳二八的。”
　　“嗯，也没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
　　见她气呼呼的样子，黎宴也不逗她了：“你夫君我定力只有在阿元面前才会失手。把你的心放肚子里去吧。”
　　“我才不信！”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走着瞧吧。”知道她那股矫情劲儿又犯了，黎宴不是个能耐心哄她的主儿，腻腻歪歪的情话他说不出口，诺言什么的都显得假，往后的日子还长，且行且看吧。
　　“走着瞧就走着瞧！谁怕谁！”

　　黎烨是在次年的初夏时节出生的，母子平安，这算是几年里黎家最高兴的事了。孩子百天这日，黎国公府大摆筵席，连贺三天。
　　第三日，黎宴喝的伶仃大醉，回到院里抱着王锦元温存了一回，自觉人生真是快意极了。正双手垫在脑后满意的回味着，就见她正用手按压着小腹。
　　他猛地跳起来衣衫不整的怒指着她：“你在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王锦元被他的声音惊了一下：“你小声点！别把儿子吵醒了！”
　　“你那手是在干什么！？啊？”黎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是不是又不想给我生孩子了？你又有什么糊涂心思了？”
　　“你在胡说什么啊？”王锦元无语的看着他：“我这才刚生，等身子养养再说嘛！现在有三个孩子需要我照顾，最小的这个我都还没整明白呢！不能让我缓缓啊！你把我当生孩子得工具了吗？”
　　“什么生孩子的工具！”听她这么说，黎宴的气焰消了几分，但还是坚持道：“我不嫌孩子多，你生十个也养的过来！”
　　“你以为孩子是给他吃饱穿暖就是养的好了，要教育的你懂不懂啊！”王锦元也来了脾气：“就你现在这样，成天的就看一眼孩子，叫一声乖儿子就是好父亲了！我都懒得搭理你！”
　　“那你说怎么做一个好父亲？”黎宴被她说得有些郁闷，他从小父亲南征北战的，小时候也没怎么照顾他。等他大一些了，生活都能自理了，才被接到父亲黎路身边的。
　　“想学？”
　　“嗯。”
　　“那从明天开始，你每日带康儿晨跑，康儿从小就体弱，虽大病没有，小病却一直不断。我能教他读书识字，这强身健体的事，你总能教教吧！”王锦元没好气的说他。
　　黎宴十分受教的点点头。
　　“还睡不睡觉了，我都困了。”
　　不情不愿的躺下，黎宴还是嘴硬的说了句：“等你身体好点了，必须得再给我生个闺女！”
　　“好好好，三年后给你生！行了吧！”
　　“怎么要三年？”黎宴又梗着脖子生气的看着她：“最多给你一年的时间！”
　　王锦元都不想回答他了，黎宴推推她，非要她给个准话。
　　“看你表现。”
　　“为夫马上表现给你看！”说着就要扯她衣服。
　　“我说的不是这个！”王锦元瞪他，还来？
　　“我管你是哪个！我都给你表现表现！”

　　黎烨六岁的时候跟着外祖母何静云归乡省亲下了趟江南，王锦元抱着三岁的小女儿和一旁的玉蓉、黎康两兄妹在黎府门口送他。
　　前一秒王锦元还一脸依依不舍叫着亲亲宝贝儿子，娘亲会想你的之类的话。后一秒等黎烨刚上了马车，她就迫不及待的跟三个孩子说：“终于走了！娘亲的好日子来了，咱们一会先去百川巷逛逛，听说那有一家新开的酒楼，咱娘几个听听曲儿，消遣消遣！”
　　黎康的嘴角抽了抽：“母亲，三弟走了您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也就开心了那么一点点吧。哈哈哈！”王锦元心情愉悦的目送马车走远，才领着三个孩子又进了院里。
　　玉蓉在一边偷笑，三弟性子活泼好动，王锦元早就想变着法的让他出远门，她好清静清静了。
　　回去的路上，黎康忽然问道：“母亲，您真的要把康儿过继成您的孩子吗？”
　　“你本来就是我的孩子呀！”王锦元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刚十岁却长得快有她高了。
　　“母亲，其实我不在意这个的，日后还是让三弟……”
　　黎康的性子真是随了她生母，乖的不得了，王锦元一听他这话就心疼：“你弟弟太闹腾，玩心重！你从小就沉稳又聪慧，母亲看好你，日后啊，黎家是你的，你这些姐姐弟弟妹妹都是你的，母亲相信，你会护着他们的。这也是你父亲的意思。”
　　“真的吗？父亲他真这么觉得？”黎康知道黎家长辈们从小就宠着弟弟，黎宴也是。
　　“当然了！而且这都是康儿自己的功劳，听说这次学院的考试，你又是一甲！”这些年王锦元没少给黎宴洗脑，再加上黎康能干又好学，确实让他的观念改变了不少。
　　“嗯！”
　　“康儿真棒！”

　　两个月后的某天，黎宴晚间回府，就见王锦元怒目而视。
　　“黎宴！”
　　“夫人，怎么了？”
　　“你干的好事！”
　　“我干什么了？？”黎宴一头雾水。
　　“我又有身孕了！”
　　“那确实是好事。”黎宴的嘴角瞬间咧开。
　　“那天你是不是故意灌我酒！害得我后来昏睡过去！”
　　“那是为夫我体力好，你太累才睡着的。”黎宴继续装傻充愣。
　　“不是说好不生了吗？”
　　“我这不是看烨儿走了，怕你无聊吗……”
　　“我谢谢你！”
　　“夫妻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我不想带孩子了……”王锦元苦着脸，自从再次嫁入黎府，她就一直在带孩子，一个接一个，好不容易清闲几日，又着了他的道！
　　“为夫帮你带！”
　　“生了这个再不生了！”
　　“好，都听你的！”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