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音》宾宾有李

79、斥责

　　到了黎老夫人门口，王锦元再也忍不住近乎哀求的哽咽道：“黎宴…你松开…”
　　都到这里了，横竖都是要见的，她也没有退缩的余地了。
　　这回黎宴倒是没为难她，让她站在门外缓了缓，见她一副胆小怯懦的样子，又有些于心不忍：“在我面前不是很英勇吗？现在知道怕了？”
　　王锦元吸了吸鼻子，被他这么一激，她当即便不再犹豫挺了挺腰身走了进去。
　　可才刚走进去，就见内室里黎老夫人侧躺在床上，面容有些憔悴，黎路和建宁公主并排坐在一边，见她进来，面色一凝。这兴师问罪的架势，她立刻又气短了几分，低着头走过去，朝着三人虚虚行礼。
　　“祖母、公公、婆婆。”
　　黎宴也朝着三人行礼后站在她身后。
　　“锦元，你过来。”黎老夫人语气威严，声如洪钟。
　　王锦元心口颤了颤，又挪近了几步。
　　“跪下！”
　　见她应声跪了下来，黎宴也跪在了她身后。
　　“来人！上家法！”
　　黎老夫人说完就要坐起来，建宁公主赶紧上前去抚：“母亲，您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
　　王锦元抽泣着跪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坐在床沿平息了两口气，黎老夫人才质问道：“锦元，祖母问你，和宴儿为何和离？”
　　“都是锦元的错…”
　　“我当然知道是你的错！当日我将宴儿背上打的皮开肉绽，他也不吐一个字！我便知道定然是你的原因！今日你二人都在，我也不会冤枉了谁，你说！为何会和离？”
　　和离的缘由，两人羞于启齿，故而只能跪在地上，沉默不语。
　　“好好！”黎老夫人伸手，示意嬷嬷让鞭子拿过来：“拿来！”
　　建宁公主和黎路慌忙起身，想要阻止：“母亲！万万不可！”
　　黎老夫人拿着鞭子继续喝道：“你扪心自问，自你嫁入黎府，黎家待你如何？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看着表面温顺，实则凉薄。我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狼心狗肺，铁石心肠之人！说走就走！我这把老骨头，就不值当你走之前回头来看一眼？祖母今日就问你，这顿家法，你是受得还是受不得？”
　　面对黎老夫人的斥责，王锦元无颜以对，哭的泣不成声，呜咽着回道：“祖母…是锦元的错…锦元受得…”
　　“好好！”
　　众人一开始只当她是做做样子，毕竟王锦元是个小辈，不像黎宴皮糙肉厚的，训斥几句就过去了，没曾想话音刚落就狠狠的第一鞭子抽在她身上，王锦元直接痛呼一声。众人都是惊到了。
　　黎宴慌忙伸手去挡，却只挡住了第二鞭，黎老夫人又接连抽了几下，见黎宴将她护在身下，后面的几鞭都是打在了他的身上，呵斥道：“此等没心没肝的人，你护她做甚？”
　　“祖母您消消气，都是宴儿的错，是宴儿写下的和离书，是宴儿将她赶出府的，祖母要打就打我吧！”黎宴跪着上前两步，将王锦元挡在身后。
　　“母亲您莫要动怒，小心身子！”建宁公主生怕她又要动手，赶紧将她手里的鞭子收了起来。
　　“你当然也有错！凡事都应三思而后行，一味冲动行事，轻言放弃！不是大丈夫所为！”爱之深责之切，打在两个孩子身上，痛在她心里。
　　“宴儿知错了。”黎宴垂着脑袋认了错。
　　“你呢！锦元，你知不知错？”
　　“锦元知错…”锦元已经直不起身来，泪如雨下。
　　“既然知错，那祖母问你，祖母的话可还有用？”
　　“有有用…”
　　“既然有用，祖母让你今夜就别走了，宿在宴儿屋里，你答不答应？”
　　明白了黎老夫人的用心良苦，王锦元哽咽着回道：“锦元答应…”
　　“好，祖母累了，你们都下去吧。”
　　建宁公主忙扶着她躺下，又朝着黎宴使了个眼色，黎宴搀扶着已经哭的精疲力尽的王锦元起身，走了出去。
　　刚走出门，还来不及从被祖母斥责的愧疚不安的心绪中缓过来，黄婉婉院儿里的贴身丫鬟早早等候在一边，见两人出来，便走过去：“少夫人，黄姨娘请您一叙。”
　　“婉婉。。。”王锦元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她怎么样？”
　　那丫鬟只是垂着头，神色黯然的回道：“少夫人，您还是亲自去看吧。”
　　她当下就猜到了七八分，又踉踉跄跄的往黄婉婉院里走去，想要走的快一些，奈何刚跪了许久，两条腿都麻了，若不是黎宴手快，她差一点就要摔倒了。
　　“当心点。”黎宴不放心揽着她的肩膀往前走。
　　到了门口，想着她两人定然又许多话要说，他便没有进去。
　　王锦元一步步挪到黄婉婉的床前，就见到黄婉婉一副面容枯槁的躺在床上，整张脸已经瘦的不成样子，胸口急促的呼吸着。
　　她哭着跑过去，攥着她的手：“婉婉，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你怎么了？”
　　“少夫人，婉婉是个无福之人，让您失望了。”黄婉婉一边咳嗽着一边虚弱的回答。
　　“我不是劝慰过你吗？你怎会如此想不开？”王锦元泪如泉涌，忍不住说她。
　　“都是我婉婉不好，若不是我，您和少爷也不会分开，都怪我。咳咳……”
　　若是那日不是少爷听到了她二人的谈话，也不会误会少夫人对他无情而心灰意冷，是她的隐瞒加深了他们二人的隔阂。看到少爷这一年的清苦，她深深自责，虽然后来她去找了少爷解释，可已经为时已晚了。
　　“怎么会怪你呢？是我的问题，这件事和你无关的，你怎么会往自己身上想呀？你太傻了……”王锦元没想到她竟然将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
　　“少夫人，少爷他从未喜欢过我，当年我父亲将我硬塞给他，少爷起初是不想搭理的。是我故意将手臂上的被毒打的伤痕给他看，又渴求他给我一条生路带我走，他只是可怜我，我本该知足的，是我存了不该有的心思才自食其果。咳咳……少夫人，自您入府以后，他再也没再来过我这个，那天少爷是醉了酒，才有了黎康，少夫人可知那晚少爷全程喊的都是您的名字。咳咳。。。”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气喘吁吁，已经很费力了。
　　看她说了几句话，呼吸更艰难了，王锦元摇着头“婉婉……你快别说了……”
　　“少夫人，你走了以后，少爷只来见过我一次，却是为了要您写的那份算账的口诀。少爷他自始至终心仪的只有少夫人您一人，少夫人，您回来吧！这一年多的时日，少爷变了许多，只要在府中，他一定会将玉蓉和康儿叫到身前，教他们读书习字，婉婉知道，这都是您的缘故。您和少爷都是我婉婉的恩人。”
　　“婉婉，你不要这么说……”
　　“少夫人，您回来吧！少爷他不能没有你！”黄婉婉抬着脖子艰难的想起身哀求着，却没有力气又重新跌落在枕上，剧烈的咳嗽起来。
　　“婉婉，你快别说话了，歇歇，我知道你的意思，我都明白！”王锦元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胸口，黄婉婉越喘越凶，把她都吓坏了。
　　旁边的丫鬟赶紧走过来，拖着她的身子轻拍着她的被，缓了好一会才好些。
　　王锦元在一旁手足无措，哭成泪人。
　　“少夫人，让您见笑了。”
　　“胡说什么，你好好歇着，别这么激动，不着急，来日方长，不急着一时，你先躺下。”
　　说了这么多话，黄婉婉确实虚弱的厉害，只能先躺下，王锦元守了片刻，兴许是太累了，没一会黄婉婉就睡着了。
　　看着她面色就如同一个将死之人的样子，一时悲从中来，王锦元的眼泪就怎么也止不住。她不禁想起了前世，她曾见过同样的场景。
　　重来一朝，她还是痛心不已，婉婉明明还那么年轻，却已经要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颓然的从室内走出来，黎宴负手而立在门前，听见脚步声转过身，见她出来，整个脸颊哭的通红，抬着泫然欲泣的眸子看着他，身子摇摇欲坠，都快站不稳了。
　　黎宴接住她，无声的抬手擦了擦她眼下的泪水，又将她紧紧拥在怀里，任她在自己的怀中小声的抽噎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平复了心情，他才忍不住问了句：“今日你答应祖母的事，可是发自内心？”
　　缓缓站直了身子，王锦元直视着他，她这一路说了那么多伤害他的话，却在这一刻，看着他期盼的眼神，无论如何也再做不到拒绝两个字。
　　还没等到她的回到，方宇急冲冲的跑过来，一脸焦灼的说：“少少爷！王家派人来了，说是要接少夫人回去！”
　　王锦元吸了吸鼻子叹了口气，她都忘了这茬了。见黎宴一脸不舍的看着她，王锦元实在不忍心：“我回京如果不先回王家，母亲一定会责怪我的。今夜我若不回去，她肯定一夜都睡不好觉，我不想让她伤神。你放心，我明日会来看祖母和婉婉的。”
　　“真的？”黎宴有些不相信她的话。
　　“嗯。”王锦元朝着他沉静的点点头：“我会来的。”
　　得到她肯定的回答，黎宴才松了口。她今日已经太累了，若是留她在这，心里想着何母，定然也是心神不宁的休息不好。
　　一年多都等得了，这一日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