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2、第二年 ...

  •   这一年的黎宴过得有些清苦,仿佛是一下子没了气性,话少了,浑身的精气神儿都没了。他经常站在廊下发呆,也不进屋。
      那屋里太空了。
      王锦元走的时候,将她生活的痕迹清的干干净净。黎宴找了好久,想找一个物件留个念想,可惜什么都没有。
      她是有多绝情,多恨他。连他书房的那个锦匣里,放着的那首诗和两人成婚时剪下的结发,都拿走了。
      他想质问她,那是他的东西,她凭什么都带走了。
      可是她已经不在了,他去哪质问去。
      黎府的人都说他变了,很久没见他发脾气了。
      只要是回院里的时候,他都会把黎康和玉蓉叫到跟前来,一起用膳。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单独留玉蓉教她写写字。
      玉蓉还是怕他,握个笔吓得抖得跟筛子似的。
      “叫你娘亲请个女夫子到家里来,教你读书识字吧。”
      “以前都是主母教玉蓉写字的…”小家伙低着脑袋,眼睛红红的。他忽然间愕然了,她走了这么久,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提到她。要是别人,都不敢在他面前提她的名字的。
      没人敢在他面前提她。
      玉蓉约莫是想她了。
      他牵着玉蓉的手将她送回了黄婉婉的院子里。
      平日里都是丫鬟或是嬷嬷送过来。黄婉婉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见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并没有要走的打算,有些难掩激动的走过去:“少爷今夜要不要留宿?”
      黎宴回头,平静的问了句:“她可有留下什么东西?”
      她是谁,黄婉婉自然知道,眼眶不知道怎么的就湿了:“少夫人留了一件布庄,说是给玉蓉的。”
      黎宴垂着头点了点,复又抬头问她:“她是不是给你写过什么字样?”
      黄婉婉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跑到内室,翻了一张纸出来,双手递了过去。
      是王锦元给她写的那张九九乘法表。
      他面色柔了几分,拿着那张纸,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看着那张纸呆坐了一夜,她的字工整又呆板,不成气派,他曾经嘲笑过她的字。他回想起许多与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她安安静静看书的时候,她眼里冒着星光算账本的时候,她如痴如醉弹琴的时候,她气呼呼和他拌嘴的时候。
      他越想越觉得心口像是少了一块,空荡荡的。他想起了她走的前一天,她虚弱的靠在床榻上哭的撕心裂肺的样子,他那时候为什么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会什么要怒骂她,为什么没有去安慰她!她拖着病重的身子来找他的时候,他为什么不让他进来?他为什么要赶她走?
      他真该死!
      她刚走的时候,床榻上还有她的味道,他那时候不想一个人睡在上面,连着一个多月都宿在书房。等他搬回卧房的时候,那气味都淡了消失了,他又恼的行。
      可是一切都太迟了,消散了的气味回不来了,放出去的狠话收不回来了,她也回不来了。
      她走的时候是七月,带着一身的伤痛,在她最讨厌的酷暑,烈日炎炎下去到一个更热的江南。
      她应该很恨他吧。
      那一年的冬天,她没有回来。楚弘毅也在次年三月离开了。
      他自以为的放手和成全,现在看来是多么的可笑可悲,没一人是圆满的。
      五月迎来端午,她没有回来。他又盼着中秋,走了一年了,也该回来了…
      她不是最在意她的母亲,中秋会回来看看她的吧!
      然而中秋她未归。
      他不由得的自我安慰,那归期一定会是在除夕!
      他已经开始忍不住在脑海里预演两人重逢相见的画面了。她一定会哭着扑到他的怀里,向他诉说这一年里的思念与牵挂,她也许会怒骂他的狠心问他当初为何放手,又会自责两人痛失的那个孩子。可不管是哪一种,往日的种种都过去了,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能见到她。
      失去孩子的遗憾已经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淡了,可是失去她的痛苦却越来越清晰。
      这一年的寒冬,下了一场几年难遇的大雪。一夜过后,院子里堆了厚厚的一层,力气大的家丁都在铲雪,几个贪玩的在一旁打雪仗,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他想起了两人成婚的第一年的冬日,也是这样一场大雪。
      她站在廊下,看着雪景,笑宴如花。她总是这样,给人一种似有若有的距离感。她淡漠的就如同寒冬腊梅,远观清冷如雪,相处久了,才能体会到馥郁芬香。
      黎宴喜欢在这样大雪纷飞的夜晚弄她,就像采摘一朵高岭之花,将她拉下神坛,碾压揉碎了,听着她在自己的身下喘/息/呜/鸣,毫无保留用尽蛮力,将这朵娇花吃干抹尽,越是揉拧她越是有一种深深的快/感。
      他想她了,思念成疾,在一个又一个夜晚,愈发清晰。
      然而巡防营的守城来报,这个寒冬,她未归。
      她是有多恨他,这么久都不回来。
      正月初二这日,黎宴备了厚礼去了王家,王章远不知道他这是闹的哪一出,自从王锦元与他和离后,两家嫌少来往。去年黎宴也没来拜年呀,怎么隔了一年反倒来了?
      碍于情面,大正月的,也没有把人往外赶的道理,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这日来拜年不止他一人,不好弄的太难看。只是何静云全程都没给他好脸,黎宴也不恼,知道王章远是个好糊弄的,哄的这位前岳仗喝了许多酒。
      王锦秀小眼滴溜溜的不停的往黎宴身上瞟,当初长姐和离,她着实惊到了,以为王家和黎家会老死不相往来了。没想到呀,这人居然还会厚着脸皮来拜年,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吃你的饭,不该管的不要管!”贾平山往王锦秀碗里夹了一筷子菜,示意她别瞎看。
      王锦秀撇撇嘴,她管的着吗?不过她现在是知道了,有了长姐的先例,她也算有了底气,就算和离了,王家是不会不管她的…
      她那点心思,全写在脸上了,一时间贾平山额头上又多了几道黑线。
      黎宴那意思是个明眼人都看的清楚,借着酒意,被伺候的服服帖帖的王章远打着嗝,跟坐在一边郁结难消的何静云说:“静云啊,给岳仗写封信,让阿元回来吧!”
      何静云冷着一张脸放下筷子,阴阳怪气的说道:“是该回来了,阿元的外祖父来信说了,要在江南给她好好物色一番,寻一门好亲事。回头等阿元带着新婿回京省亲,到时候一定请黎世子来府里喝一杯喜酒呀!”
      还没过正月,黎宴就生了一场病,他那个身体,壮的跟头牛似的,破天荒的感染了风寒,咳嗽了半月也不见好。
      他院儿里也没个人照顾,建宁公主心疼的要命,知道他是前些日子去王家吃了闭门羹,心里不痛快,憋出来的心病。
      他和王锦元已经和离一年多了,建宁公主忍不住数落他,该放下了。
      “我已经托人问了,何家确实已经在给锦元说亲了。”建宁公主怕他不死心,只能往坏了说:“宴儿,娘亲给你安排娶妻吧?”
      再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黎家就他这一个独苗,一两年还可以耽误,可一直这么耗着什么时候是个头,总得有一个人先放下。
      黎宴咳嗽的更厉害了,末了哑着嗓子闷声回了句:“再等等吧。”
      他这副不死不活的样子彻底惹怒了建宁公主:“当初怎么说你的!你现在知道后悔了!晚了!和离书是你写的吧,人是你赶走的吧!你早干嘛去了!等等等!再等黄花菜都凉了!我也不想管你了!让你搁这后悔去吧!”
      后悔吗?饶是他再嘴硬,也不得不承认,他后悔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后悔的,大概是楚弘毅独自一人从江南回来的时候,那时候悔意还不是那么强烈。只是觉得她被楚弘毅抛弃了,他很心疼,那是他捧在心尖上的人。
      可是楚弘毅去北疆的前一晚,他才知道,抛弃她的那个人是他黎宴!他才是那个被他所不齿的负心汉。
      从那天开始,他就一直在等她回来,可是江南有什么好的,一年多了,她为什么还不回来。
      她是不是不会回来了。上京城这个地方,就没有值得她留恋的地方了吗?
      有那么好几次他想去江南寻她,可是又觉得她应该快要回来了吧,他又想在这里等她,等着等着他的心渐渐的没底了。
      她真的要嫁给别人吗?
      这一年多,她在江南过得好吗?
      他转念一想,怎么可能好呢,她走的时候是带着一身伤痛去的,这么久都不愿意回来,她是恨透了他吧。
      没过几天,黎路来找他,黎宴以为父亲是来劝他娶妻的。
      “我给你领了个差事,圣上要下江南,你去随行护卫。”
      “下江南?”江南这两个字,俨然成了他的心病。
      “这次去江南,把人顺便带回来。如若带不回来,你母亲会给你安排旁的亲事,你必须娶!”黎路这话是给他的最后通牒了,他知道。
      不管有没有这趟差事,他都打算去一趟江南了,他都要去见一见她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