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音》宾宾有李

66、寒心

　　晚间黎宴一回府便被建宁公主叫了过去。
　　建宁公主：“我想着现在锦元有了身子，不方便伺候你，打算给你纳个妾，你可有中意的姑娘？”
　　“我没那个心思。”黎宴瞅着父亲才刚回来，母亲居然还有功夫在自己身上寻事，真是闲的。
　　“你是不是顾着锦元刚怀孕，怕她不高兴？”
　　“不是。”
　　“若是因为锦元，你大可放心，我今日问过她了，她同意了。”建宁公主安心的说道。
　　“什么！”黎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的问道。
　　“什么什么呀！我说锦元都同意了，你就别有什么顾虑了。”怕他不相信，建宁公主又说了一遍。
　　“她同意了？”他几乎是咬着牙的继续问道。
　　“对呀，她有什么可不同意的，那为人妻者，这点度量都没有怎么行！”
　　“她同意了，我不同意！”黎宴这句声音瞬间高了几分，隐忍着怒火。
　　“你不同意？你有什么可不同意的？你什么意思，我辛辛苦苦给你张罗，我还错了我！”建宁公主不满的对着他的肩膀打了一下。
　　“我再说一遍，我不纳妾！”黎宴一声吼完，砰的一声踢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建宁公主被他这一脚吓得不轻，哭着跑去找黎路，黎路听见声响走了出来。
　　“你儿子他居然敢冲着我发火！”建宁公主哭的梨花带雨。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就吵起来了，这臭小子！”
　　“我好心想给他纳妾，他倒好，不念着我的好，还凶我！”
　　“纳纳妾？”黎路一听才知道不对劲，只能先安抚安抚她。
　　黎宴气势汹汹的去找王锦元，他就想问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就这么不在意他!她当真对他没有一丁点的情谊？居然还同意给他纳妾！临到了门口，顾念她怀着孕，他还是深吸了几口浊气，缓一缓，抬脚走了进去。
　　这厢王锦元才将账本印章一类的物件收拾好，叫了黄婉婉过来，交代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
　　两人之间除了府里的琐事，闲聊的话少了许多，王锦元递给一张纸：“这个是九九乘法表，你背下来，日后算账会轻松很多。”
　　“多谢少夫人。”黄婉婉双手接过，面色露出几分感激之情。管家之权居然就这么轻易的给了她。对于王锦元，她总是羡慕又敬重的。拿得起放得下，为人大方平和，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她是打心底的佩服。
　　知道她前段时间心口郁结，大约是因为生了黎宴的长子反而没有得到应有的黎宴的关注。觉得委屈憋闷，王锦元忍不住又想指点她一句：“婉婉，我不知如何开导你，但是我想告诉你，情爱之物并非是生命的全部。不必去自怨自艾，你还有一双儿女需要费心教导，日后再打理好黎府上下，自然也会有属于你自己的一番天地。”
　　黄婉婉不知如何回应她的善意，她能发自肺腑的宽慰这么一句，是真的把她当成自家姐妹的。
　　“少夫人放心，婉婉知道该怎么做了。”
　　不知道黄婉婉真正能听进去几分，王锦元点点头，让她回去了。
　　黄婉婉端起账本印章一类的的物件，走出去，刚过入口的屏风处，就看到黎宴的背景在门口一闪而过。
　　她愣了片刻，终是没有多提醒一句，抬脚回了自己院里。

　　连着几日，王锦元都没见到黎宴的人影。若是平日他忙碌一些，她也不见得会在意。可如今她都有孕了，他竟然还冷着她，不免就让她生出些许委屈和失落。
　　在王锦元看来，他就是故意躲着自己，这让她心里更加憋闷，想要去问清楚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凭什么要这样对她，若是之前她还能忍忍，就当没有这个人存在算了，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最好老死不相往来，谁也不理谁！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她有孕了，有了孩子，她便不想再这样浑浑噩噩的过，她不相信他会无缘无故的冷落她，杀人不过头点地，死也要让她死个明白不是！
　　正好黎老夫人和黎路夫妇三人要去一趟香山祈福，顺便趁着天气好，游历一番。香山路远，估摸着来回也得个把月的时间。他们一走，黎府更显得清冷了。
　　这日她早早嘱咐方宇，在少爷回府的第一时间就告诉她，她要去找他谈谈。方宇眼皮子灵活，看出她定然因这些日子跟少爷闹脾气弄的心情不好，寻着机会要找少爷算账呢。
　　如今少夫人怀着孕，万一闹起来，出了什么事麻烦可就大了。
　　他赶紧跟王锦元解释一通，近日黎府确实是宾客众多，过些时日应该就好了。黎宴白天去总督署办公，晚上又要陪在一旁应酬吃酒，少爷虽然身体好，也经不起这么些时日的连番折腾。方宇尽可能的往可怜了说，生怕她不相信似的。
　　她听了也信了几分，只因这两日建宁公主没少跟她抱怨，说的也是公公成日醉酒的事。她便吩咐身旁的爱莲，炖一盅养胃汤备着。
　　方宇听了，才松了口气。

　　“少爷，今日楚弘毅分明是对您起了杀心了！”书房内，苍戈一边给黎宴清理伤口一边冷声说道。
　　“不至于。”黎宴皱了皱眉头。
　　自从年后入了总督署，黎宴便差人建了一座擂台，总督署里大多都是武将，好斗成性，偶尔切磋切磋，也算是强身健体。
　　今日擂台竣工，众人跃跃欲试，都想上擂台比试一番，赤膊上阵，打的好不热闹。不知是谁喊了黎统领的名字。在石塘关的时候，他就经常与人比试，在这里，自然也不在话下，上台以后，三五招就将那人放倒了。
　　正在众人喝彩之时，楚弘毅纵身一跃而上：“宴哥！我来会会你！”
　　楚弘毅来了总督署后，两人公事公办，姑且算相安无事。闲暇之余，楚弘毅都是泡在马厩，驯他那匹从北疆带回来的烈马。两人逐渐心照不宣的疏远了。
　　原本场上比试一二算不得什么大事，偏偏楚弘毅特意选了黎宴擅长的青龙刀，拳脚功夫不伤人性命，可刀剑无眼，黎宴也不敢掉以轻心。
　　起初过招还是在相互试探，不知怎的，楚弘毅的刀锋犀利了起来，步步紧逼，毫不手软，像是杀红了眼一般。
　　那个眼神。
　　分明是嫉妒到发狂的眼神。
　　一直收着力道，不愿恋战的黎宴拧着寒眉吼了一声：“子衿！”
　　像是唤醒了楚弘毅，他一脸惊愕的看着黎宴，似乎也在惊讶自己居然会失了分寸。再看到黎宴手臂上的刀伤，他惊慌失措的丢了刀跑过去：“宴…宴哥…”
　　众人也是愣了，倒是黎宴沉声说了句：“不碍事。”
　　说完便拂袖先回去了。
　　应该嫉妒的是他才对不是吗？那晚听到她与黄婉婉的话，他才彻底认清事实，她对他没有任何情爱上面的期待，哪怕他做的再多也无济于事。现如今他倒有些后悔让她怀上孩子了。有了孩子，她反而更加无所谓了，连应付都不愿意再应付了。甚至于说出那句：情爱并非是生命的全部。恐怕情爱与她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她一直以来都是不妒不争，原来只是因为不爱！
　　这如何不让他寒心。
　　“众目睽睽之下他都能下此狠手，其心可诛！属下即刻就去查查！看看他是什么狼子野心！”苍戈护主心切，今日在擂台上，少爷分明是没有想要动真格的，步步退让，不然怎么会被楚弘毅给伤了。
　　“不必，我知道是什么原因。”黎宴不想伸张，楚弘毅今日分明也是吓到了，经此一事，他应该也会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了。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他的伤换一个息事宁人，值了。
　　“可是少爷，您受了这么重的伤，我不甘心！还是让属下…”
　　苍戈给他包扎好了伤口，还欲再争取一下。
　　忽然瞄到门外露出的一个侧影，不知道在那里伫立了多久。黎宴猛的抬手打断他的话：“小伤，不碍事。”
　　苍戈此时才留意到门外有人，连忙噤了声。
　　书房的那扇门，王锦元终是没能进去。
　　回到卧室的这一路，过往这两个多月发生的种种，像走马灯一样闪过她的脑海。为何黎宴会毫无征兆的对自己忽冷忽热，明明一直都好好的。她还在纳闷到底是因了什么事，使他对自己都无法开口说出来的。而且他刚刚说他知道是什么原因，难道是他知道了自己曾经和楚弘毅的过往，所以才…
　　他一定是知道了！楚弘毅表现的那么明显，他怎么可能不去调查原因。
　　可是他从什么时候知晓的，又知道多少？
　　在她看来，自始至终少时的她和楚弘毅才见了几次面，她对楚弘毅论感情几乎没有，论算计却有几分。可是那些算计，如今都报应在自己身上。
　　单看这几次楚弘毅的表现，分明是对曾经的事不能忘怀。他会出手伤了黎宴，会不会做更过分的事？
　　她不免心惊。
　　思虑再三，她还是决定要找黎宴谈谈，他心里有芥蒂，她知道。她要跟他坦白当年和楚弘毅的事，如果他能接受那个在她眼里不过是微不足道的过往，她也原谅他这些时日的阴晴不定。
　　如果他不能接受，她又该如何？
　　他虽不自大，但是他是骄傲的。有些事情可以大度，但是感情是绝对眼里容不得沙子。而且这件事，她隐瞒在先。如果他真的相信她，他不会憋这么长时间，宁愿让两人僵着，也只字不言。
　　他是在意的，在意到哪怕知道她已经有孕的情况下还不能释怀。
　　连着两日，黎宴都没回府，问了方宇才知道说是总督署有事，在那边歇了几日。
　　在王锦元看来，他分明是躲她。
　　等风来不如乘风去，竟然黎宴不回来，那她就去找他！总有人要先迈一步，她不是个拖拖拉拉的人，况且她现在怀着孩子，心里有事，总也休息不好。
　　她也担心他。
　　最重要的是，以她对黎宴的了解，他不会真的跟她计较。他之所以会憋闷这么长时间，不过是因为在乎她，他越是在乎就越是生气而已。
　　他心里有她，这才是她愿意踏出这一步的原因。她不信，她现在怀着他的孩子，他还能一直端着？
　　她不信，他会一直揪着那些过往对她和孩子不管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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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更更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