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音》宾宾有李

3、在水一方

　　一连几日，曲美娥都没有再来明月阁，何静云吊着的一颗心松了下来。估计她这几日也将生产，无瑕顾及上次的不快。
　　终日窝在家里无事，王锦元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就想着要出去走走，看看上京城是个什么样子。何静云见她整天没什么劲儿头，早想带着她出去散散心。
　　坐在马车里，撩起布帘看向窗外的车水马龙，上京繁华，熙熙攘攘，川流不息。
　　大梁国民风开放，女子上街稀疏平常。偶尔还有一两个女扮男装，踏马而行，英姿飒爽。
　　王锦元看的稀奇，惊叹连连。
　　“娘亲，这上京城里有没有可以学琴的地方？”
　　古代的女子可真是无聊，王家也算是高门大户，家里姑娘自然也无需学什么女红烹饪一类的。平时也就读读书识识字，可惜现在的王锦元看这古代文字如读天书，更别提执起毛笔写字了，这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就的。
　　但是音律方面有着上一世的缘故，自己的条件得天独厚。到底还是想找个事情做，打发打发时间。
　　何静云握着王锦元的手：“阿元是想学琴？”
　　王锦元期待的点点头，自己曾经费劲心血打造古风专辑，多多少少也研究过一些古典乐器，虽然不是很专攻，但是底子好，学起来应该会很快。
　　难得见王锦元对什么事情感兴趣，且这女子若说有才，自然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学学终归没有什么坏处。
　　何静云当下就欣喜的说道：“这城中最繁华的地段，有个幻音阁，时常有戏曲和乐曲表演，是个民间教坊，一会咱们去瞧瞧。正好幻音阁的旁边就是千味斋，上京城最好的酒楼了，娘亲带你去吃好吃的。”
　　听到何静云的话，王锦元欣欣然的点点头：“那就先去幻音阁。”
　　马车向城中驶去，没过多久，就停在一处，两人下了马车，府里的小厮将马车停靠在一旁。
　　深红色的牌匾上，印着烫金的三个大字：幻音阁。站在门外，坊内有些许丝竹之声此起彼伏，环绕在四周。
　　王锦元迫不及待的提起裙摆走了进去，这幻音阁还真是大，半圆形戏台前至少有数十排座位，二楼还有好几个开着的雅间，栅栏围着，每个雅间中间都有白色的帘缦隔着，正对着戏台，甚是有意境。
　　刚进入就有小二迎上来，见两人后面还跟着丫鬟小厮，定是非富即贵的，小二喜笑颜开的将一行人招呼到了二楼。
　　这二楼的视野开阔，整个观音阁一览无余，王锦元心情大好：“娘亲，我们坐这边。”
　　说着就自顾自的挪着一把椅子在雅座的窗栏旁，这半人高的栅栏系着雪色绸缎，垂在半空中，飘飘如仙。王锦元双手叠放在栅栏上，下巴垫在手臂上，安静着听着。
　　戏台上一个曼妙女子抱着一把班卓琴，琴声悠扬婉转，歌声缠绵悱恻，一曲终了，台下响起阵阵掌声和叫好声。
　　王锦元轻笑一声，这还能叫好？故作忧思的嗓音配合一副悲伤欲绝的表情，这台下的人还真是没见过好东西。
　　“要是我唱，定然比她唱的好听。”王锦元呢喃低语。
　　何静云捂嘴偷笑：“哦？”
　　自己的女儿什么时候学会说大话了，也不怕笑话。
　　王锦元嘟着嘴佯装着生气的样子回头：“娘亲不相信？我给娘亲唱一首，听完了娘亲再评评，可好？”
　　“那你小声点唱。”
　　何静云原想制止她，主要是怕她出丑，看她很较真的小模样，忍了忍只是出言提醒了一下。
　　王锦元将她的担忧看在眼里，安慰着说：“娘亲放心，我小声唱就是了。”
　　说完又转向台下，放松身心的看向远处，慢慢闭上眼睛。
　　歌声扬起。
　　“绿草苍苍白雾茫茫
　　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绿草萋萋白雾迷离
　　有位佳人靠水而居
　　我愿逆流而上
　　依偎在她身旁
　　无奈前有险滩
　　道路又远又长
　　我愿顺流而下
　　找寻她的方向
　　却见依稀仿佛
　　她在水的中央”
　　众人沉浸在在低沉且动听的歌声中，何静云最是目瞪口呆。全然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围帘被一把折扇轻轻挑开。
　　刚才听到这对母女俩的交谈，坐在旁边雅间的黎宴起先只是轻嗤了之，毕竟唱的好与不好，与他何干，不过是听了一耳朵别人的闲聊罢了，不甚在意。
　　故而端起茶杯打算送到嘴边，然而隔壁的小女子低低的歌声响起，黎宴整个人都定住了，这歌声音质空灵飘渺，绵延高远，似流水般轻柔婉转，清冽纯净，犹如天籁。
　　黎宴不自主的放下茶杯，拿起桌上的折扇，轻轻挑开围帘，想要一睹这幅天籁之音的真容。
　　只见那小姑娘闭着双眼，轻声吟唱着，一点粉唇樱桃口，两弯黛蛾柳叶眉，如远山的芙蓉花苞，姿色纯然天成，亭亭如画。
　　果然人如歌声，甚是美妙。
　　一曲终了，意犹未尽。
　　唱完一首，王锦元也觉得惊讶，自己的这副嗓子真是好，原本未提前开嗓，特意选了一首曲调不高的，结果却让自己惊喜万分。
　　王锦元笑嘻嘻的回头，旁边的围帘恢复如初：“娘亲，我唱的好听吗？”
　　何静云微微张着嘴巴，还没缓过来，呆愣的点点头：“好听。”
　　自己的阿元什么时候会唱歌了？还唱的这样好听。
　　“那我可以去那戏台子上唱吗？”王锦元有些跃跃欲试。
　　“不可！”何静云被王锦元的话吓了一跳。
　　“为何？”王锦元脸上的笑容逐渐消散了。
　　“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家，怎么能随意抛头露面。”
　　自从王锦元醒了以后，行为就有些怪异，何静云生怕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王锦元落寞的又趴在栏杆上，语气些许失望：“好吧。”
　　忘了这是在万恶的封建社会，自己还是不能随心所欲的放声歌唱，终究是意难平……
　　小二走了过来，打断了众人的思绪。
　　“夫人，你点的茶水。请慢用。”
　　何静云叫住即将转起离开的小二。
　　“小二，你这里最好的琴师是哪位？”
　　旁边的某个看客竟按耐不住蠢蠢的意念，围帘再次被轻轻挑开，黎宴盯了半晌，这小姑娘刚刚还嘲笑那戏子唱的不好，这会儿却是一脸艳羡的看着戏台，神情难掩失落。
　　“最好的琴师，当然是咱们老板娘也是咱们幻音阁的台柱子师非仙啦！”一看这位夫人气质不凡，小二更加热情的回话。
　　“可否一见？”
　　“夫人稍候，小的马上去叫！”
　　话音刚落，围帘复又落下。黎宴嘴角勾着一摸无奈的浅笑，执着折扇点了点额头，今天真是魔怔了，居然偷看个黄毛丫头，还偷看了两次，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没见过女人呢，一个女娃娃有什么好看的…
　　身后的小厮方宇努力憋着笑，肩膀抖个不停。黎宴瞪了他一眼，挥手扔了一块碎银子在桌子上，抬脚走了出去。方宇龇牙咧嘴的活动了一下忍的僵硬的脸颊赶紧跟上。
　　偷听人墙角唯实可耻了些，关键忍不住呀！走了走了…
　　没过一会儿，小二带着一位身姿娥罗的妇人走了过来。众人都饶有兴趣的看向她。
　　师非仙走到雅间，欠身行礼，举手投足皆是万种风情。
　　“奴家见过几位贵客。”
　　“非仙夫人果然超凡脱俗。”
　　王锦元看着师非仙，真是气质清雅斐然，一身不俗的韵味，哪里是非仙，！一袭白衣胜雪，分明就是位谪仙人。
　　“夫人过誉了，不知夫人叫奴家来是所为何事？”
　　“听说非仙夫人琴技术过人，我特意带小女来拜师学艺。这位就是小女王锦元，不知小女可否来幻音阁学琴？”
　　师非仙捂住一笑：“这有何难，我们幻音阁有不少学徒，坊里每天都有教学，夫人爱女既然想学，只管来就是。”
　　何静云拿出一锭金灿灿的元宝放在桌子上：“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非仙夫人可否亲自教授，若是可以，这只是定金，学成以后，定当重谢。”
　　这人出手就是一锭金子还只是定金？莫不是人傻钱多？这母女两人虽略施粉黛，发上钗环也素静。但言谈举止已见气度不凡，恐怕非富即贵，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谁跟香喷喷的金子过不去呢？师非仙回了回神，坦然自若的摆摆手，小二意会走过去将金子收起来。
　　“夫人放心，非仙定会倾囊相授。不知道锦元姑娘想什么时候开始学？”
　　“明天就可以。”王锦元对这师非仙有种说不出来的好感，此人看着仙气飘飘不落俗尘。收钱的姿势一点也不唯诺，大大方方，坦坦荡荡，反倒让人眼前一亮。

　　第二日王锦元一早就来到幻音阁，和师非仙接触以后，才发现她性情颇有意思。二十六岁的年纪，就做了幻音阁的掌柜，单靠美貌和才艺是不可能在这样一个声色犬马的地方游刃有余的。来幻音阁消遣的人形形色色，她为人豁达，喜善交际，和什么人说什么话，各中尺寸拿捏的刚刚好，不得不让人佩服。
　　“以后别叫我师傅了，叫姐姐吧，显年轻！”
　　“神仙姐姐本就年轻呀！”师非仙此人七分妩媚三分潇洒，不拘小节，甚好相处。
　　“小嘴还挺甜，你想学哪种琴呀！”师非仙带她来到琴室，抬手展示了这玲琅满目的乐器。
　　看着满室的古色古香，王锦元眼中闪着光，目光炯炯的定在一把七弦琴上，小手一指：“先学这个吧！”
　　师非仙捂住嘴轻笑一声：“先学？”
　　“是呀！我要将这所有的乐器都学个遍！”王锦元面上淡笑，言辞却灼灼。
　　师非仙只当她是年少轻狂，一笑了之：“好好！”
　　王锦元每天都来教坊里学琴，这大冷天的，仅仅数日，师非仙就对她刮目相看。
　　小姑娘悟性实在是高，不管教什么，她都能很快的掌握，这样看来，她说想要将所有乐器都学个遍还真不是大话。而且她平时话不多，表情浅淡，不急不躁，练琴尤其专注，甚至于有些痴迷。小小年纪竟能沉下心来，实属难得。
　　师非仙对王锦元多了几分赞赏，平素里更是十分用心的教导。当然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看在金元宝的面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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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黎宴：这谁家小孩？真好看！
小李子：咋的，看上人家姑娘了？
黎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