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音》宾宾有李

2、今生

　　好痛……全身都好痛……
　　“阿元，你醒醒呀！我是娘亲呀！阿元！你快点醒醒！”
　　是谁的声音？喉咙好痛……是谁在说话？
　　“阿元，娘亲在佛像前给你求了平安牌，你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娘亲不能没有你！阿元，你醒醒！”
　　平安牌？是谁在哭？使不上力气，全身像火烧一样灼热……
　　似有人将一块温凉的玉石放在了自己的手心，一双手握紧了自己的手。
　　方好费力的睁开沉重的眼帘，只见一个面容憔悴的女子伏在床边，盈弱的肩膀随着哭泣声抖动着，看到她睁开眼睛，啊的一声“大夫！大夫！阿元醒了！阿元醒了！”

　　凝华院内，曲美娥手持玉色茶杯，圆润的茶盖滑过杯岩，发出清脆的声音。慵懒的靠在软塌上，肚子高高隆起，孕态显现，忽然她停住手中的动作，若有所思：“她真的醒了？”
　　旁边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掌事刘嬷嬷，低眉顺眼的垂着手臂，一脸谄媚的回道：“都是老奴办事不利，她当时睡的天昏地暗的，我给她放到城边的那个南梁桥上。这天寒地冻的，旁边也没有人，我也没想到她还能找回来。这……”
　　曲美娥轻呲一声，眼神狠辣，犀利的神情和她丰柔妩媚的气质大相径庭“算她命大！你确定做这些事时她是昏睡的？她现在醒了，别出什么岔子，我让你好看！”
　　刘嬷嬷急忙摆手解释“这您放心，这上元节街上到处都是人，我支开了她的贴身丫鬟，给她喝的水里面放了点蒙汗药，她睡着了以后我才过去的。将她放在南梁桥上，我也是盯了一会见她没醒，老奴才走的。别人肯定都只当她是自己贪玩，怪不得别人。”
　　轻叹了口气，曲美娥故作清高的说道：“算了，就当是给我肚子里的孩子积点德吧。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刘嬷嬷赶紧接话讥笑道“是呀，太太且瞧好吧，蹦跶不了几日。”

　　方好至清醒以后就呆呆的，将身边的人都吓坏了，特别是何静云，看着女儿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样，心疼又着急，每次喊她的名字，她也只是一脸疑惑的盯着自己。
　　“阿元，我是娘亲，你还记得娘亲吗？你不要吓我呀阿元！”何静云不停的摇着她的手臂，想得到她的回应。
　　看着面前自称是自己娘亲的女子，看着也不过30岁的年纪，白净细腻的皮肤，精致的五官，长相有着南方的温婉柔美，眼中含着泪水，穿的这一身是什么朝代的衣服……
　　就是她一直在喊着自己…不，是喊着这具身体的名字……
　　难道前世只是一场梦，自己明明在墓地，怎么会醒来在这个地方？
　　难道自己穿越时空了吗？
　　“阿元，你一定会没事的，娘亲给你求了平安牌，你一定能平安无事的……”何静云抚摸着她的头发，泪珠滑过脸颊，满眼心疼。
　　不管怎么样，自己的阿元活过来了。
　　“平安牌？”
　　终于听到了自己女儿清醒以后的第一句话，何静云张着嘴巴，惊讶的点着头。
　　“我想看看。”方好眼神直盯着她。
　　何静云喜极而泣：“娘亲拿给你！”
　　虽然玉牌上的穗子颜色不一样，这是一条姜黄色的絮穗，可以玉牌大小色泽跟之前方好见过大那个一模一样。而且玉牌的另一面也刻着八个字：平平安安，无事烦忧。
　　“如果有来生，希望我的好好能投胎一个父母双全的人家，家境殷实一些，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平安平安安健健康康就行，不要受这么多苦。”
　　方好双手攥着这块无事牌，撕心裂肺的痛哭起来。
　　是妈妈，一定是妈妈，是她为我求得的再来一世的机会，她真的在天上看着我呢…
　　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是怎么了，何静云抱紧着她，也跟着哭起来：“阿元，我的阿元，你这是怎么了？”
　　之后的几日，方好渐渐接受了今世的现状，目前自己的这个身体是一位叫王锦元的12岁小姑娘，这是一个叫上京的地方，是梁国的国都，如今的年份是□□163年。
　　真应了妈妈的愿望，这一世的自己，父母双全，家境殷实。
　　王锦元的父亲王章远是个文官，为太子少傅。梁国近些年征战不休，重武轻文，比起寒窗苦读十年才勉强得个一官半职，有志者更愿意去战场上搏取功名。因而大梁国腹中有些墨水的才人是凤毛麟角，反而显得稀缺珍贵，备受朝廷重视，王章远便是其中之一。王锦元的娘亲何静云是号称江南第一首富何鸿泰的嫡长女。何静云是王章远的正妻，而王锦元便是王家嫡长女。这样的身份和家世，难免让方好觉得好的有些过头了。
　　既然是妈妈给了自己再来一次的机会，不能再让妈妈失望了。这一世，就让我用这个王锦元的名字，好好活着。
　　怕何静云担心，王锦元只说是自己这次发高烧，好多事情都记不得了。想着她这次病的严重，可能是有什么后遗症，何静云也不疑有他。
　　因着这次上元节的变故，多少跟王锦元身边的丫鬟失职有关。何静云将她身边的丫鬟都发卖了，打算重新给她择两个踏实心细的。
　　这日，何静云叫了几个小丫头来到明月阁，给王锦元瞧瞧，她看了看，挑了两个瞅着顺眼的，一个年纪小一些月末12岁叫春花。另一个年纪大一些15岁的样子，叫得喜。
　　“我给你们重新起个名字吧。”王锦元听着这两个名字，土里土气的，忒俗了点。
　　两人低着头欠身行礼：“全凭小姐做主。”
　　“大的就叫晓梦，小的叫锦瑟吧。”
　　这两个名字一出口，众人都惊呆了。最欣喜的莫过于两个丫鬟，互相羞涩的对视一眼，这名字也太好听了。
　　何静云莞尔一笑，拉着王锦云的手：“阿元，锦瑟的锦字和府里的哥儿姐儿有些冲突，换一个。”
　　王锦元会意的点点头，这两天从身边的人口中得知，自己同胞的弟弟今年才8岁叫王锦睿，见过面了，看着性格有些内向，毕竟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孩童，白日里都是去学堂读书，晚上再接回来。
　　府里有个曲姨娘，曲姨娘膝下有个11岁的女儿叫王锦秀。这一辈的名字中都有锦字，确实不宜用这个名字了。
　　“你姓什么？”王锦元轻声问向那个小的。
　　“奴婢姓周。”
　　“那就叫爱莲吧”
　　两个丫鬟欠身一福：“多谢小姐赐名。”
　　微微锁着眉头，何静云看着王锦元，内心涌出一丝惆怅。
　　总觉得经历了这件事，自己的女儿虽然身体痊愈的差不多了，可是整个人都变了。眼神里没有了从前的天真浪漫，多了一份淡定和坦然，对待其他人有些许的疏离和冷漠，看着竟有些少年老成。
　　何静云不免更加心疼起她来，定是因为小小年纪就经历了这样大的变故，性情大变，成长了，再也不似之前的纯真无邪了。
　　明月阁的掌事赵嬷嬷走了进来，对着何静云使了个眼色。何静云收起了脸上的温和，正襟危坐。
　　看着何静云隐隐抵触的样子，又听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由远及近，王锦元想着这来人定是自己母亲不喜之人。
　　两个丫鬟搀着曲美娥走了进来，只见曲美娥大腹便便，体态丰腴，一袭浅色紫衣，称的整个人明艳动人。
　　曲美娥笑魇如花的站定在人前，对着何静云虚虚一福：“姐姐，都怪妹妹礼数不周，本该前两天就来看看元姐儿的。怎奈身子重，老爷千叮咛万嘱咐，让我莫要劳累。本不愿违了老爷的意思，虽即将临产，终究还不是不放心，一定要亲自看到元姐儿安好才行。”
　　自从曲美娥有了身孕以后，老爷就免了她来何静云这请安，虽有偏袒的意思，但何静云本就不喜这人招摇显摆，不来倒也图个清净。
　　此番来了，知道她虚情假意，偏还要强颜欢笑的应付，当真是憋闷的慌。
　　摆摆手示意身旁的丫鬟安排软椅，何静云浅笑着回道：“多谢妹妹的关心，元儿现下已经好多了。妹妹身子贵重，下次让嬷嬷传个话就行，不用亲自来，恐累着了。”
　　王锦元端坐在何静云的身旁，手臂垂在膝盖上，静静的观察着曲美娥。不似何静云的清新淡雅，娇巧羸弱。曲美娥身材丰满，浓妆艳抹，妥妥一个狐媚子装扮。
　　作为一个内心是个30多岁的熟女来说，王锦元当然知道这曲美娥为何受宠，任哪个男的不被这一对大胸冲昏头脑。
　　就看自己生病这几日，父亲王章远也就匆匆来看过一次，又被凝华院的丫鬟叫走了就能看出。这曲美娥不知分寸，恃宠而骄，王章远功不可没。
　　曲美娥看向王锦元，好似病是好了，就是呆呆的盯着自己，也不言语。果真如传言所说，这王锦元烧糊涂了？
　　因着王锦元模样生的比自己的锦秀好一些，每次只要有王锦元在，自己的锦秀就成了陪衬，曲美娥多少心生嫉妒。
　　在梁国，女子13岁即可成亲。这王锦元13岁生辰马上就快到了，明年就可议亲了。一旦议亲，多少人家要来相看。一般家里的女儿议亲，未免拘束，哥儿姐儿的都是要在一旁陪同的。这王锦元随着年纪渐长，模样越发出众，到时候哪还有自己的锦秀出头之时。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曲美娥这才想着在上元节，弄上这么一出。心里也是怕刘嬷嬷办事不力，恐有后患，便想亲自来试探一番。
　　“元姐儿，姨娘看你身子好的差不多了。没事多出去走动走动，老憋在屋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得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病呢！”曲美娥阴阳怪气的调笑着。
　　何静云听了她的话，面上微韫，自己平时忍忍就算了了。担心女儿受不了曲美娥言语的刺激，赶忙将手放在她的手上以示安慰。
　　却不想王锦元原先表情就淡淡的，听完曲美娥的话，不怒反笑，回答道：“多谢姨娘关心，阿元正想着这几日出去走走，在屋里确实躺的有些乏了，姨娘真是贴心。”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王锦元表情依旧坦然，前世看了多少狗血宫斗剧，这样小儿科的后宅争斗，根本不足为惧。
　　话上没得好，曲美娥兴致缺缺，随便又对付了几句，王锦元皆是从容的对答如流，曲美娥脸上笑容越来越挂不住了，没一会就说累了，起身便走了。
　　没想到这王锦元经此一遭，竟转了性，变得能说会道了，弄巧成拙，反让她成长了，真是气死个人！
　　曲美娥走后，何静云揽着王锦元的胳膊，朝着自己，轻声说道：“阿元今日是怎么了？怎的言语间跟她暗呛起来？”
　　王锦元有些不解：“她都欺负上门来了，娘亲何故忍她？”
　　难道娘亲一个正妻还怕她一个妾室不成？
　　“挣来执去，家宅不宁。况她现在有身孕，如若有个万一，她又喜生事。到时候更纠缠不清。”何静云心里不安的抚摸着她的额头，继续说道：“阿元，你答应娘亲，莫要再与她争锋相对，她是个会来事的，吃亏的肯定是咱们，好吗？”
　　怪不得曲美娥这人如此猖狂，何静云是南方人，软弱柔懦，远嫁上京，娘家远在千里，举目无亲，算是无所倚仗，难免心怯。
　　上一世自己就没有及时发现妈妈的病痛，没能够救的了妈妈，这一世无论如何也要护母亲周全。
　　既然母亲不喜争斗，那就如了她的愿。王锦元微微点头：“是，娘亲，阿元记住了。”
　　但若她曲美娥得寸进尺，让母亲烦忧，自己也绝非让她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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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工具人曲美娥上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