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船》陈未满

16、伴娘

　　小的时候因为人小，总觉得大人很高，一个个面容模糊。街边的树仿佛与云相接，爬上去就能摸到太阳和月亮。梁又宜经常因为考试不好害怕得睡不着觉，也经常因为梁东和李宏芳一个小小的争吵惶惶不安整夜不敢阖眼。

　　长大了最明显的改变是时间突然变得很快，一个晃眼，世界已是满目翠绿。

　　梁又宜是个缓慢的人，对所有事情反应都比其他人慢一些，在别人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恐慌时，她还停留在大家刚刚毕业时那个阶段。

　　“又宜，你看这个怎么样？”

　　周末，梁又宜又和文月出来逛街。春末，天气逐渐炎热，文月换上了短裙长靴，梁又宜还是长衣长裤老老实实裹着外套，低着雪白无趣的脸，时常走神发呆。

　　“好看。”文月又叫了她两声，她才回过神。对方放下裙子走过来，问她在想什么。

　　“是阿姨又催你去相亲了吗？”

　　梁又宜点点头，眼神在衣架上五颜六色的裙子上飘过。李宏芳最近又开始张罗给她相亲，每晚她下班回家都要听她唠叨一两个小时，这次她坚持着不松口，李宏芳只当她不懂事，母女两个僵持了小半个月。

　　文月叹气，对好友的家事不予置评，过了半天，突然问道：“又宜，你不会还喜欢秦尧吧？”

　　梁又宜愣了一下，连忙摇头：“没，他都有女朋友了。”

　　她那点心思早在时间的冲刷下变得浅淡，到现在已经完全只停留在过去。

　　文月见她表情认真，知道她一贯不会撒谎，没再多问。又认真地问她：“又宜，你这样下去好像也不是办法，除了秦尧，你就没再对其他人动过心吗？”

　　有吧。梁又宜不敢确定，更不敢告诉文月。

　　“秦溆不算，你那就是一时昏了头。”文月又加上这一句，梁又宜后来没再提过他，生活也与他没了交集，觉得她应该是明白过来。

　　也不怪梁又宜笨，秦溆那样的男人，任谁也会一时迷了心智。

　　听到后面那句话，梁又宜没有说话，轻轻侧开了脸。

　　“这件不错。”文月只是一时兴起，并没有把梁又宜的事看得多重要，看到漂亮裙子就把好友的事抛在了脑后。

　　“又宜后天你怎么去婚礼？要不要我们来接你？”文月忙着试裙子，没留意梁又宜的表情。

　　“不用，我打车过去。”梁又宜知道文月无法理解自己的怅然，不动声色地将手从一条红色的裙子收了回来。

　　后天就是班长的婚礼，他这婚结的突然，请柬发在群里炸起一阵水花。事实的确也容不得他再犹豫，再犹豫两个月新娘的肚子就要大起来了。

　　梁又宜也记不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身边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步入婚姻的殿堂。去年老家的小表妹结了婚，上个月邻居哥哥冯易也商量着要办婚礼，同学和同事一个个发来请柬，这个五一她光是请柬就收了五封。

　　“你还以为自己小呢，过了年就二十五了，再过几年马上就到三十。妈妈是为你好，早几年也没有说过你。但是又宜，时间不等人，你该嫁人了。”

　　晚上回到家，李宏芳照例又是一顿唠叨。梁又宜听着，没反驳也没点头。

　　到了班长婚礼那日，梁又宜请了半天假去参加婚礼，伴娘临时有事走了，她被拉上去顶了半天伴娘。新娘特别温柔，见她呆呆的什么也不懂，悄悄提醒她什么时候送东西什么时候可以歇一歇。

　　就这么稀里糊涂忙了半天，到了熟人那桌。同学聚会经常来的那一群都在，班花和秦尧也来了。

　　何曼曼带了男友过来，一个长得很像电影明星的大帅哥，梁又宜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看到秦尧时只匆匆瞥了一眼就挪开了。

　　这次秦尧没带女朋友，他医院还有事没待多久就走了，走的时候还扶了下因为穿高跟鞋差点崴脚的梁又宜。梁又宜跟他说了谢谢，不知道他听见没有。

　　新郎新娘敬完酒，梁又宜算是完成了任务，可以坐下来吃点东西。几个女同学凑在一起八卦，悄悄讨论是何曼曼的男朋友帅些还是秦尧更帅些。

　　梁又宜也被问了，小声说了句“都很帅”。

　　“我觉得还是秦尧小叔叔帅些。”

　　也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大家都笑了，问对方是不是暗恋人家，玩笑着倒是没人反驳这句话。

　　梁又宜脸有点红，文月问她是不是喝酒了，她摇摇头说没有，说酒店人太多有点热。

　　“又宜交男朋友了吗？年纪也不小该谈一个了。我看周褚就不错。”

　　周褚是班里一个平时不爱说话的同学，梁又宜还没有反应，他的脸就先红了。大家一看他脸红立马起哄，梁又宜无所适从也跟着红了脸。

　　有人笑着说：“我看又宜和周褚挺般配，现在开玩笑还会脸红的人不多了。”

　　梁又宜不知所措，最后还是文月解围，“你们别老逗又宜了，她脸皮薄又不是不知道。”

　　“开开玩笑嘛。”
　　“其实还真挺合适的。”
　　“又宜要不要考虑一下，我觉得周褚好像对你有意思。”
　　“又宜这么单纯，就得找像周褚这么老实的。”
　　“你说的对。”

　　婚礼结束，众人陆陆续续回家。文月和男朋友一起，问梁又宜要不要坐他们的车。他们不是一个方向，梁又宜拒绝了他们的好意。

　　文月他们刚走，腼腆害羞的周褚走到她面前，结结巴巴地开口：“梁又宜同学，我，我没喝酒，我送你回家吧。”

　　“不，不用了。”梁又宜连忙摆手。

　　身后有人哈哈大笑。

　　“你们这些人真没劲，人梁又宜单纯怎么了，单纯就要找一个话都说不明白的人？”

　　何曼曼挽着男友出来，顺手拉着梁又宜就走了，梁又宜低着头，跟着何曼曼离开。

　　“别理他们，他们就是闲得慌。”何曼曼见梁又宜神情低落，随便安慰了一句。

　　何曼曼看她有些可怜，松开男友的胳膊挽上梁又宜，“走，喝酒去。今天这婚礼太无聊了，酒都没喝够。”

　　说罢，不容梁又宜拒绝，拉着她上了车。

　　到了熟悉的酒吧，梁又宜看着招牌有些恍惚，离上次来这里已经过了很长时间。

　　酒吧换了些陈设，舞台又多了几盏灯。

　　秦溆穿着件白色衬衫站在吧台，头发又染回了黑色，笑容淡淡的将酒杯推到一个身影曼妙的女人面前。灯光打在他的脸上，让周围的一切都黯淡无光。

　　梁又宜又晃了眼，忘记了移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