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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

  •   狂风呼啸,电闪雷鸣。与乱成了一锅粥的海鸣坛不一样,从祭坛另一头延伸出去的石阶上,横七竖八地倒下了一大片人,看装束,要么是身着祭祀服的祭司,要么就是亦家的家丁。
      虽然从方才开始,亦家的私兵就一直源源不断地从祭坛外涌入净心堂,但是在孟海楼的掩护下,陆云帆还是突破了重围,冲出了净心堂。
      与此同时,裘不吝也带着鲲鹏帮的弟兄赶到祭坛接应,只是祭坛的出口不多,除了净心堂之外就只有一条通往山下的路。那里如今早就已经被人群堵个水泄不通,因此孟海楼与陆云帆只能往反方向,也就是悬崖的方向退去。
      而眼下两人脚下所站立的地方,是距离海面有数十丈高的悬崖峭壁。前方,是汹涌险恶的海面。身后,是手持利器大批涌入的亦家私兵。抬头,是几乎压在头顶的滚滚浓云。低头,劲风挟卷着数丈之高的海浪拍打着悬崖,犹如千军万马一般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
      陆云帆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悬崖边的石子便滚滚滑落,坠入波涛汹涌的海中。恐高的他哪怕只是多往下看一眼,都止不住地心惊肉跳,双膝发软。
      他侧头看了一眼孟海楼,又看了看自己,两人的手脚伤痕累累,衣服上也早已沾满了鲜血,尽管这些血迹并不全是他们自己的。
      仿佛注意到了身旁之人的视线一样,孟海楼也回过了头来。
      “你怕吗?”呼啸的海风中,孟海楼目光灼灼地望着陆云帆,这么问道。
      与孟海楼不一样,陆云帆不是跑江湖的人,这还是他头一次近距离地面对真刀真枪的厮杀。在一开始与亦少岛主的搏斗中就耗费了不少气力的他,此刻早已是精疲力尽,更何况如今两人还面临着这样一个退无可退的绝境。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当两人的视线这样四目相对之时,陆云帆非但不觉得害怕,反而心里无比踏实。
      “不怕。”陆云帆摇摇头,露出一个无畏的笑容。
      “你们走投无路了。”
      狂风呼啸之中,亦老站在手持长矛法杖的众人面前,眼神阴冷,没有一丝温度。
      “不,走投无路的不是我们,是你,亦老。”孟海楼面不改色地冷冷发话,“事到如今,你还想瞒着所有人?不打算给一直蒙在鼓里的岛民们一个交代?”
      “他哪敢啊。”陆云帆笑了,“他知道一旦把真相说出来,他们亦家在这个岛上就会彻底失去立足之地!”说着,陆云帆上前一步,指着亦老道,“所以你根本不敢告诉大家,海神祭根本就是个谎言,从一开始,仪式就没有成功……”
      “住口!!”陆云帆的话被亦老大声打断,亦老气得脸色惨白,“休得血口喷人,来人,快把这个胡言乱语的狂妄之徒拿下!”
      谁知亦老这么喊了好几声,在场之人却都无动于衷,所有人在听了陆云帆的话之后,都是面面相觑,一副困惑错愕的表情。
      陆云帆正要说话,孟海楼就暗暗地握住了他的手,用眼神示意他看上面。陆云帆抬头一看,见原本用来囚禁海女的囚笼被悬在祭坛上方,顺着连接囚笼的绳索望去,操纵装置就在距离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距离孟海楼与陆云帆只有几步之遥。
      陆云帆看了看囚笼,又看了看孟海楼,忽然脑中一亮。
      两人没有说话,全程只是用眼神交流,但是陆云帆却一瞬间理解了孟海楼的意思。他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朝着悬在半空中的绳索飞奔而去。
      与此同时,孟海楼也一个飞身上前,一脚将操控装置的开关踢了上去。
      只听咔嚓一声响,在人们惊讶的声音中,囚笼开始缓缓下降,陆云帆快步冲上前去,脚在地面上着力一蹬,猛地跃至半空,双臂一伸紧紧抓住了囚笼,借着惯性用力一荡!
      “都给我让开啊啊啊——!”
      那一刹那,受到冲击的囚笼便在惯性下大大地晃荡起来,仿佛一座巨型的钟摆一般,带着陆云帆在悬崖上前后左右地摇摆。陆云帆一只手抓住囚笼,借势一个飞踢,所过之处无人不被他的这股力道给撂翻。
      亦老和他的家丁们显然没有料到陆云帆与孟海楼居然会突发奇想地出此奇招,眼看着巨大的囚笼向这边撞来,大家都忙不迭地四下逃避多窜。
      亦老猝不及防地陆云帆一脚踹在腰上,一副老骨头险些散架,他趴在地上咬牙切齿地指着孟海楼:“快、快去阻止他,把绳子给我弄断!”
      话音刚落,便有人接二连三地扑了上来,要与孟海楼拼命。更有些手里拿着火把的人更是将火把一个劲地往这边扔,孟海楼虽然一一侧头躲过,但火把也点燃了绳索,发出了一股焦味。
      “不好!”孟海楼连忙扑上去,也顾不上烫,用袖子猛擦火苗,试图熄灭绳索上的火。而更糟糕的是,或许是因为这囚笼装置本就已经上了年头,经年累月的磨损令囚笼根本经不起如此折腾,不论是松松垮垮的囚笼,还是摇摇欲坠的悬挂装置,无一不散发出随时可能报废的危险信号。
      “帮主!!”
      就在这万分危急关头,孟海楼忽然听到不知何处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他循声望去,只见悬崖下方的一块岩石上站着一个人,正冲着孟海楼猛地挥手,不是何练又是谁?而何练所在的岩石后方不远处,是一条角度陡峭,布满碎小瓦砾的斜坡。何练见孟海楼注意到了自己,便大叫一声“接着!”,随后一扬手,将一样物事用力抛了过来。
      孟海楼一把接过那物事一看,是一个一头系着利钩的绳索。
      而不远处,鲲鹏帮的旗帜在风中飞扬,一艘大船就停靠在斜坡下方的入海口处。何练将绳索交给孟海楼之后,便攀着岩壁上的藤蔓,身形灵活地纵身一跃,正好落在了那斜坡上,一路向下滑去,最后扑通一声跳到入海口。
      那一刹那,孟海楼恍然大悟。没想到何练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发现了这么一条绝佳的逃生通道。
      其实就连何练自己,一开始其实也并不知道悬崖下方还有这样一条不为人知的小路,直到他和高瀚在人群中遇到了亦修与亦清。
      本来按照计划,兄妹俩完全可以丢下一切,在陆云帆扮演亦清前往海神祭时趁机逃离即来岛。可是就在兄妹们来到码头,准备乘船离开之时,亦清看到人们忽然骚动起来,纷纷放下手中的活儿,往祭坛方向涌去。本就不太放心的亦清立马意识到海神祭上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
      亦清越想越是不安,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于是她好说歹说地说服亦修放弃出海,与她一同回到海鸣坛,遇到了何练与高瀚。而这条逃生之路,正是亦清告诉何练的。那是几个月前,她与哥哥上山采药时无意中发现的一条隐秘的小路。当时亦清曾一不小心失足踩空,大难不死地掉到了海鸣坛悬崖下方的岩石上,沿着一条斜坡滑到了海里,最后游回到了岛上。
      何练与高瀚本来正一筹莫展,听了亦清这番话,瞬间又燃起了希望。何练立刻让高瀚带着鲲鹏帮的人把船开到亦清所说的入海口,而自己则在亦清的带路下顺着小路绕到悬崖下方。
      这一切,此时的孟海楼并不知晓,他只知道再不快点行动,囚笼就要撑不住了。
      孟海楼迅速地将绳索绑在自己腰间,打了个死结。他抬头观察囚笼摇晃的方向,看准时机深呼吸一口气,先是一阵助跑,然后一脚踩在旁边的一棵即来树上,借力一跳,猛地向囚笼扑了过去。
      “抓住我!陆云帆!!”
      孟海楼一跃跳到囚笼顶部,向陆云帆伸出了手。陆云帆一只手扒在囚笼上,一只手吃力地往上抬起,试图去够孟海楼的手。
      一阵狂风忽地扑面而来,本就摇摇欲坠的囚笼在多了一个人的重量之后终于快要不堪重负,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响声。
      就在两人的手终于紧紧握在一起的那一刹那,咔嚓地一声,绳索终于断开。囚笼在风中大幅度摇晃,巨大的冲击力把两人远远甩了出去。几乎是在同时,孟海楼手里的绳索一抛,利钩深深地扎在了岩壁上。
      “哇啊啊啊——!”
      突然间整个人都腾了空,陆云帆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直到摇晃渐渐停止,他才缓缓地睁了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孟海楼那张满头大汗,憋得面红耳赤的脸。陆云帆被他紧紧地搂住了腰,两人就这么挂在了悬崖峭壁上。
      “我这是……”
      陆云帆声音颤抖,呆呆地正要低头。
      “别往下看。”孟海楼喘着气,低声道,“你只要抱紧我,看着我就好。”
      陆云帆心里头热热的,“嗯”地点了点头,紧紧地抱住了孟海楼。
      可两人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一支箭矢便从头顶上疾驰而来,擦着陆云帆的脸颊而过。
      “绝不能放过他们!”亦老像是虔诚的信徒一样跪在悬崖边上,高举双手,发出嘶哑的怒吼,“海神祭失败了,即来岛会遭天谴,陆云帆必须以身祭海,才能平息海神之怒。”
      话音刚落,悬崖上方便有箭矢如雨而下。
      “不是吧!?要不要这么赶尽杀绝??”陆云帆抱着孟海楼,不停摇晃躲避来自上方的箭雨。
      “你看那边!”孟海楼用眼神示意方才他看到的那条悬崖峭壁上的小路,“我们一起踩着岩壁,摇晃绳索,然后听我的口令,咱们一起跳下去!”
      陆云帆望着那落脚点极其狭小的斜坡,倒吸一口冷气,硬着头皮道:“好……我尽力。”
      说罢,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抬脚,在岩壁上重重一蹬,绳索便在空中摇晃起来,幅度由小变大,每一次摇晃,都越发地靠近那条小路的入口。
      “是这样吗??”
      “还不够,再用力!”
      “不行,绳子要断了!”
      “别怕,这玩意结实着呢!再使劲,还差一点!对,就是这样!”
      当紧紧相拥着的两人抓着绳索,在箭雨之中荡到最高点时,孟海楼终于拔出利钩,两人就这样借力往前一跃,在陆云帆的叫喊声中,重重跌落在了斜坡上。
      细碎砂砾摩擦着陆云帆的臀部,热辣辣的仿佛在冒烟。孟海楼将陆云帆紧紧抱在怀里,并且用手护着陆云帆的后脑勺,在一阵天旋地转的翻滚下滑之后,两人终于扑通一声,一头扎进了海里。
      “呼!”
      孟海楼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气,他抹了把脸,左右环顾,不见陆云帆身影。
      “陆云帆?陆云帆?”
      孟海楼心下一凉,正大声呼唤,忽然见身旁水面不断有泡泡吐出,紧接着哗啦一声,陆云帆猛地从水里冒了出来,噗地吐出一口水,缓缓睁开眼睛。
      “我……还活着?”
      陆云帆惊魂未定地茫然四顾。
      在看到陆云帆的那一刻,孟海楼像是劫后余生一般,大大地松了口气。
      “你别吓我。你怎么样?没什么大碍吧?”
      陆云帆苦着脸看他:“有大碍……”
      孟海楼握住陆云帆的手,紧张地上下打量:“怎么了?莫非是哪里摔伤了?”
      陆云帆吸了吸鼻子,摸着屁股,幽幽地开口唱了起来:“菊花残,满地伤,你的笑容已泛黄……”
      孟海楼一愣,一脸莫名地望着陆云帆。陆云帆唱了几句便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孟海楼这才反应过来陆云帆是在捉弄自己,又气又好笑地伸手在他脑瓜子上一拍,骂道:“你这家伙!”
      陆云帆趁机一把抱住孟海楼,伏在他胸口低声说道:“谢谢你……”
      孟海楼忽地安静了,两颗紧紧贴在一起的心随着彼此的呼吸起伏,荡漾,仿佛那汹涌的海浪拍打着的不是他们的身,而是他们的心。
      感觉到有一股热流在胸口涌动,孟海楼也不由自主地搂住了陆云帆的腰。他深吸一口气,刚想开口说句没什么,陆云帆忽然抬起湿漉漉的脸,一双湿漉漉的乌黑眼睛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谢谢你救了我,亲爱的。”
      陆云帆抑扬顿挫地说出这三个字,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凑上来,在孟海楼嘴上吧唧一声,亲了一口。
      这一吻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孟海楼还没反应过来,陆云帆的唇就已经离开了。
      又被偷袭了。孟海楼满脸通红地捂着嘴,看见陆云帆恶作剧得逞似的冲着他笑,但不知为何,他非但没有恼怒,心里头反而还有点莫名的喜悦,一时间心脏如鼓点般狂跳不止,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
      “六六!孟帮主!你们没事吧!?”
      一艘挂着鲲鹏帮旗帜的大船缓缓向这边驶来,声音传来的方向,高瀚正站在船舷,心急如焚地冲着两人大喊。陆云帆随即冲着高瀚挥了挥手:“瀚哥!我们没事!”
      “好了亲爱的,别呆着了,快上船吧。”
      陆云帆拉着孟海楼的手这么说道。
      “什么亲……什么爱……”孟海楼愠怒,“你能不能正经说话?”
      “那就老……”陆云帆侧头想了想,灵机一动,“老公?”
      “哈!?”孟海楼瞠目结舌。
      “好啦,老孟行了吧老孟!”陆云帆吃够了孟海楼的豆腐,占尽了孟海楼的便宜,心满意足地向鲲鹏帮的船游了过去。
      “喂!亲爱的是什么意思!?老公又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啊!”
      陆云帆与孟海楼一前一后地顺着船舷的绳梯上了船。孟海楼紧追在陆云帆身后,正要与他说个明白,忽然听得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
      “你们看!那是什么??”
      孟海楼与陆云帆不约而同地回过头去,不禁呆住了。
      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海鸣坛悬崖后方的海面腾空而起,陆云帆和孟海楼回头一看,都那是一只浑身乌黑色,不知该说是鱼还是鸟的巨兽,目测身长足足有四五丈高,它在空中一个盘旋,发出一声响彻天地的嘶吼,随后在空中张开了他那垂天之云一样的翅膀。
      “难道……这就是海神!?”
      高瀚难以置信地道。话音未落,那巨兽便挥动翅膀,一个俯冲,向祭坛的悬崖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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