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度异常的我》顾霓裳

82、082 开始狩猎

　　负楼层的空间异常扭曲。
　　从黑牢出去，只能看到一条两边插满火把的悠长隧道。
　　昏黄的光晕中火星跳动，那些溅射而出的火星发出渗人的哀嚎，每一团火焰中浮现出扭曲痛苦的人脸。
　　然而这条燃烧灵魂照亮的道路尽头，并没有期待中的出口。
　　没有或是往上或是往下的楼梯，也没有看起来像模像样的门扉，甚至没有洞。
　　在漫长隧道的尽头，只有一面土墙，还有土墙上悬挂的一幅画。
　　一幅附着冰霜的油画，画框玻璃上的冻痕将画面掩盖，无论怎么擦拭都看不清画面上的真相，只能朦朦胧胧地见到画上幽暗，还有一个个被金属分隔出来的抽屉空间。

　　“这里面是……太平间？”
　　秋阁摩擦着玻璃表面，试图将霜痕抹开，却是徒劳无功。她并未因此感到无奈，或是有任何情绪波动，语气淡漠地，通过大致轮廓猜测画框里的真相。
　　“怎么进去？”
　　“通过精神力打开一个通道，钻进画里。”空也凑上来看了两眼，微微挑眉，“是它？”
　　“谁？”秋阁看他。
　　他便摸了摸鼻子，“它在历史上有许多名字，大致都是和树妖之类的山精妖怪有关，其实都不怎么准确。”
　　“很强？”
　　空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有一个计划。”

　　如果要说第四诡王存在于世的时间，应该是七大诡王中最古老的那个。它最初只是一粒种子，和许多同类一样，努力在土壤中生根发芽，将根系伸向更深处，将枝叶迎向最热烈的阳光。
　　原本，它就该这么无忧无虑的生长下去。
　　可在未知的某一天，它突然获得了灵智。当它第一次睁开双眼观察这个世界，它看到的是一片寸草不生的大地。
　　在它身周百米之内，只有它一棵孤零零的槐树，而周围是一片荒芜的乱坟岗。

　　它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不知道为什么人类砍光了其他所有树木，只留下了它一棵。
　　一开始它很害怕，害怕自己也会被人类砍伐，可当它出于好奇，将根系伸向地下的尸骸，它发现吸收阳光不再是最好的生长养分。
　　那些深埋在地下的血肉，才是真正让它垂涎欲滴的美味。
　　它依旧将根深扎入土中，却不再向大地索取，而是将根系裹住了那些人类的尸骸。
　　乱坟岗，裹着草席就能下葬。
　　那些轻薄的草席根本抵挡不住它的予取予求，只是令它的渴望越变越大。

　　终有一天，它见到几个活人，将另一个活人活埋在它根下。它迫不及待地向那活人生出了树根。
　　那是它第一次品尝到活人的滋味。
　　不仅仅是新鲜的血肉，还有那挣扎在尘土之下，临死前的绝望，这让灵魂更为鲜美。
　　只尝过一次，便永生难忘。
　　然而那一次的遭遇，终究只是特例，百年间也不一定能碰到一次。这让它的口腹之欲总是得不到满足，而越是得不到满足的念想，越是让人难忘。
　　于是，它便遵循自己的本能，开始主动引诱更多的人类。

　　为了满足自己，它使出了浑身解数。
　　它散发出特殊的精神波动，吸引那些郁郁不得志的人们靠近。
　　一旦靠近它的能力范围，那些人脑中最痛苦的记忆将被强行激活，让人失魂落魄地靠近它，最终选择在它的枝丫上结束自己的生命。而它便能趁机吸收那些人的魂魄，连同血肉一同成为它的养料。
　　有很长一段时间，它的枝丫上挂满了风干的尸骸，仿佛风铃一般随风晃动。就连没有树叶的冬季，也能在地面投下宽广的树荫。
　　然而它很快就发现这种方法只是竭泽而渔。
　　人类是一种非常聪慧的生物，当他们发现这片乱坟岗的诡异后，便会选择远离这里，这让它的口粮再次断供。

　　于是，它想出了另一种方法。
　　既然人们因为畏惧它而不敢靠近，它便让自己变得人人向往。
　　它再次激发了自己的潜力，将果实生成了绝色佳人的模样，接下来便是等待。它强忍着吞噬他人的渴求，足足等待了上百年，终于等来了下一个猎物。
　　只是让绝色佳人的果实晃了晃，再配上特殊的花粉，那人便被迷得神魂颠倒。
　　这一次，它觉得应该放长线钓大鱼，放任那个凡人远去。
　　果不其然，关于绝色佳人的传说很快便传遍了村落，来人络绎不绝。
　　它挑选着心仪的对象，一一将他们吞入腹中，又会放任小部分人离开，继续为它传播绝色佳人的传说。

　　前赴后继的猎物，让它变得更加挑剔。
　　它在吞噬人类时，会特意将时间拉长，用细密的树干将猎物一寸寸吸收消化，这让它能够仔细回味那些猎物临死前的绝望，感受每一滴鲜血融入纤维的颤栗。
　　这种享受足足持续了上千年，直到它再次为低劣的捕食效率感到厌烦。
　　那时的它已经足够强大，于是它产生了更大的野望。

　　它从大地中扯出根系，它将土壤中的尸骸重新唤醒，它创造了一支亡灵大军。
　　死去的猎物得到了更好的利用，成为它的急先锋，飞快向四周扩张，而变成它食物的新猎物，在它消化之后，又会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士。
　　它的势力滚雪球般扩大开来。
　　那段时间，是它感觉最快意的时光。
　　它需要做的事情，只是指挥手下消灭一个个人类村庄，每天都能享受新鲜的血肉，绝望的灵魂。
　　人类似乎还在闹什么内讧，根本没空管它。
　　可是快意的时光总是短暂，它很快就遇到了冠绝天下的空。

　　空率领三大诡王，从它固若金汤的亡灵大军中直杀过来，披荆斩棘地杀穿了它的防线，冲到了它的面前，给了它一个无法拒绝的选择。
　　臣服或是死。
　　它一开始自然是不服的，豁尽全力与空杀得昏天黑地。
　　那场战斗持续了十天十夜。
　　它不敌败退，一路退回了自己发源地，乱坟岗，又被空堵在乱坟岗一阵乱杀，被他挖出了所有根系，摧毁了一切尸骸储备。
　　在令它感到屈辱的死亡威胁下，它只能向空低下了高昂的头颅，成为了第四诡王。

　　期间它为空攻城略地，杀人无数，是战场最令人闻风丧胆的诡王之一。它也很享受其他诡异和人类对它的畏惧。
　　那时候，它也安慰过自己，就这么一直给空打下手也不是件令诡异难以接受的事情。它心底甚至开始崇拜起那个恐怖的男人。
　　只有这样铁血强大的男人，才值得它全力辅佐。
　　可就在它以为，空将会君临天下之时，局势再次急转直下。
　　空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居然为了一个女人选择了退兵，后来更是为了那个女人，选择了封印自我，连带着它们七大诡王也被封印在诡楼深处。

　　数千年时光悄悄溜走，这是数千年的监禁，甚至可能会持续永生。
　　第四诡王不能，更不愿接受这个结局。
　　幸好，空终究是人类，他惊世绝艳却敌不过岁月冲刷，它能够感受到空的身躯日益衰弱，实力每况日下。
　　直到不久之前，七大诡王掀起了叛乱，空无奈落败，被它们关押在黑牢深处。
　　第四诡王欣喜莫名，它似乎又嗅到了自由的气息。
　　它还有悠长的寿命，它还要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品尝那些美味的血肉，可口的灵魂！很快，很快……

　　“哆哆哆……”
　　沉睡在冰柜中的第四诡王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一开始它还以为是自己控制的哪个手下在不安分的磨牙。
　　随即，它听到了空的声音，“老四，出来聊聊啊。”
　　……怎么回事？怎么可能！他不是被关在黑牢里吗？
　　第四诡王从昏睡中惊醒，瞬间冲出了冰柜。
　　它的枝丫将冰柜门捅穿，攀附着冰冷的金属向外探出视线。它不需要探出脑袋，它也没有脑袋，每一根树枝都是它的眼睛，它的手臂。
　　于是，它看到了那张看了数千年，早就已经看厌了的脸。
　　“空？这不可能！”

　　树枝震动发出令人惊异的人声，第四诡王通过树枝震动发出的声音，就像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你的能量已经被我们瓜分干净了，你不可能从黑牢里逃出来！”
　　“老三呢？那个废物难道连普通人都看不住了吗？”
　　第四诡王感到一阵暴怒，树枝在太平间中胡乱舞动。
　　“我现在人都在这了，你觉得呢？”空好整以暇地靠着冰柜，一如数千年前与第四诡王初见那样，“老三那个胆小鬼有多没用，难道不是人尽皆知？当然了，也不能说它太弱，或许是我太强了吧。”
　　第四诡王的枝丫在颤抖，它在犹豫，一时间有些举棋不定。
　　……难道他之前的虚弱全是装的，只是为了找机会收拾我们？
　　……该死，这个狡猾的男人，真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老四啊……”空语重心长道：“几千年了，同样的问题不要让我再问第三遍。”
　　“臣服……或是死？”

　　第四诡王的枝丫飞速一颤，它似乎下意识地就要趴服在地上，可是枝叶一抖，它便停了下来，藤蔓上瞬间充满了血红的红色脉络。
　　它为自己下意识的畏惧感到愤怒！
　　“我不相信！你在撒谎！”
　　展露在冰柜外的所有枝丫舞动起来，卷起的狂乱气流吹拂过空的长发，也显示出第四诡王此刻暴躁的情绪，“你已经老了！你现在就是个废人！你不配成为我们的尊上！”

　　空眯起双眼，语气瞬间冰冷，“所以，你选择死亡？”
　　他不再倚靠冰柜，挺直了脊椎，目光将第四诡王全部笼罩。
　　第四诡王心底一惊，它仿佛又看到了数千年前的空。那种强大的压迫感，哪怕只是一个眼神，就令它感到浑身战栗。
　　空叹了口气，“我给过你机会了。”
　　他微微垂下目光，缓缓向第四诡王逼近过来，“用出全力，否则你没有半点机会！”

　　第四诡王畏惧到了极点，丢掉了所有理智，爆发出所有能量。
　　一面墙数百个冰柜同时炸开，数百具尸骸从中飞窜而出，飞尸一般冲向空。遮天蔽日的尸骸，将太平间里本就不亮的灯光遮得更加昏暗。
　　这还不够，第四诡王将自己本体从最大的冰柜中抽出，激发出自己最大的潜能。
　　一颗黑色的心脏出现在它的树冠之中，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波动。
　　在那颗心脏的增幅下，飞窜的尸骸再次得到增强，长出獠牙利爪，身躯凝结比钢铁还硬。面对空，它不敢有丝毫藏私，将最大的底牌也用了出来。
　　一时间，地面上全是晃动的影子。

　　空见到太平间里群魔乱舞的景象，面对近乎冲到面前的枝丫与尸骸，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在嘴角浮出一丝微笑，“秋阁小姐，祝你用餐愉快。”
　　第四诡王闻言一懵，心头忽然掠过一丝阴霾。
　　真正的阴霾！
　　一块墨团突然从阴影中飞窜而出，落在它跳动的心脏之上。
　　秋阁的手掌从墨团中伸出，将第四诡王的心脏攥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