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学人气论》焦虑致死

4、第 4 章（修）

　　佐藤临稍站起身往那边看了一眼，瞳孔微微放大。这点变化一闪而过，他的表情动作上没有任何破绽。

　　“报警，然后打急救电话。”佐藤临示意诸伏景光掏出手机，他注意到对方面上的犹豫与惊讶，但他暂时没心情理会这些，“不要紧，反正我们已经惹上一个更大的麻烦了。”

　　死者正是一直跟踪监视他们的底层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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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者上川幸，男，25岁，家住杯户町，与女友……”

　　警察进行了例行公事地调查与询问，大概是因为众目睽睽之下正在餐厅用饭的客人突然倒地无法结案为“自杀”，饭店的老板也振振有词，拼命试图证明自己的饭菜安全无害。总之现在整间饭店都被封锁起来，所有在场的食客、后厨的帮佣厨师以及服务员都被要求回忆事发时自己在做什么。

　　一名警官负责询问餐厅雇员，另一名警官则负责询问餐厅中的食客。

　　餐厅中人并不多，很快便问到离死者差不多三张桌子远的佐藤临与诸伏景光。

　　“我是一个漫画工作者，小景是最近借住在我家的朋友。”佐藤临毫不犹豫地用了论坛上漫迷们对身旁家伙的爱称，他做出一副回忆的模样，“因为我想去看一下献血车的工作环境，但本人又没有办法献血，所以拜托了小景陪我一起来。事情结束后就是中午，所以我想请他在这里吃顿饭，结果……嗯，事发时我正在玩手机，所以并没有注意到什么特殊的事情，不好意思。”

　　“这样啊。”负责笔录的警官转过头询问诸伏景光，“那么绿川先生有注意到什么吗？”

　　“我当时背对着那边，也什么都没有注意到……非常抱歉。”

　　在听到那句声嘶力竭的“死人了”时，诸伏景光几乎要克制不住自己的本能冲到那边，就像他在警校曾经学过的那样履行自己作为警察的职责。可他抬起头便看到佐藤临似笑非笑的模样，一时间背后发凉。

　　这是试探吗？难道说背后那个不知名的死者也是组织对他的试探？

　　“你要在那个组织中卧底，但是景光，你要记住你本质上还是一个警察！”

　　前辈的话在脑中一闪而过，诸伏景光努力不让自己深思，不将陌生人的死归结在自己身上，也不让自己被冲动控制。所以他假装自己对此毫不在乎，直到佐藤临示意他报警与拨打急救电话后，他才感觉那种被水溺亡的窒息感好受了些。

　　警察结束了对两人的询问，诸伏景光深吸一口气，看向死者那边。与死者同桌进餐的女友在催吐后正虚弱地坐在椅子上，她红肿着眼睛，满脸泪痕，嘴里念叨着男友的姓名。

　　有那么一个瞬间，两人视线交错，女人惊讶地瞪大眼睛，而后一把拉住她面前警官的袖子，手直直地指向诸伏景光，大喊出声：“他！阿幸今天上午一直在跟踪他们两个！”

　　食客、服务员、警察们，在这一刻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佐藤临与诸伏景光两人身上。料理店老板更是激动地蹭蹭蹭冲上前数步，一把拉住诸伏景光的衣领，高声道：“一定是你杀了他！只有你才有杀人动机！”

　　怪不得佐藤临会说他们惹上了更大的麻烦。诸伏景光空前的冷静，如果这不在对方的试探之中，现在周围又都是警察，那么他是不是可以暴露身份直接将这名组织成员缉拿。

　　艾森尼亚精通易容与变声，他极有可能经手过许多有关组织的机密情报。这是个颇具吸引力的鱼饵，即使现在暴露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值的。

　　不知道店老板看了几部推理小说才在被食材与金钱塞满的大脑中留下“杀人动机”这个概念，腥臭的口水几乎喷到诸伏景光的脸上。他偏过头看身旁的佐藤临，对方强硬地插入两人之间，隔开店老板与诸伏景光。

　　“不好意思，我完全了解您现在焦急的心情，但这样指控无辜的人未免太过分了。”佐藤临环视四周，抬高声音，“且不说我和我的朋友与那边两位从未见过面，但那位小姐不是说了吗？是那位先生自己在跟踪我们——难道因为他现在死了，所以就要怀疑被鬼祟尾随了一上午的我们吗？受害者有罪论？没有这个道理吧？”

　　诸伏景光收回视线，放弃了这个打算。

　　警视厅花费大量时间、精力，人力、物力，是期望他可以潜伏进组织高层，获得有关组织首领的新鲜重要情报；而不是为了擒获一名价值不能肯定的组织代号成员。

　　万一对方在组织内的地位与伏特加相似……

　　现在离成为代号成员只差临门一脚，他绝不能轻举妄动，他必须扎入组织的心脏，成为一根最锐利也最狠毒的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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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伏景光内心活动如何，佐藤临并不在乎，他目前只关心这个上川幸对他们两人身份认知了解怎样，又是否将这些告诉过他的女友。

　　不知道是谁挑他出来进行跟踪监视的，不管跟踪水平如何，至少要选一个口风严密的吧？以上川幸生前表现，他就算不被谋杀在这间餐厅里，也迟早会因为与女友聊起过多有关组织的内容，继而双双沉入东京湾。

　　东京湾是一处营养丰富的水域。

　　“幸他接了委托，委托人怀疑她的丈夫婚内出轨，所以拜托他进行盯梢……”

　　洗清这点“出轨男”的嫌疑很容易，不论“绿川景”还是“佐藤临”，两人身份上均是未婚，但如果警方揪着这个虚假委托继续调查下去——即使这可能只有百分之一的几率，那也不算太妙。

　　艾森尼亚在制造假身份时也会捏造他们的性格特点，通常来说，为了休闲时更加轻松，也为了不让自己真的精神分裂、头脑发疯，他会将假身份的性格设定得与自己本身相似。所以不论“佐藤临”还是艾森尼亚，他们都讨厌任何会威胁到自身安全的因素。

　　为了能在组织中活下来，他付出了许多，如果只因为一个愚蠢的底层成员而遭受危险，那也太可悲了。

　　当然，当务之急是洗脱自己与诸伏景光的嫌疑，尽最大可能减少与警方的接触。

　　佐藤临清了清嗓子。虽然他为“佐藤临”设定的身份是新人漫画家，但实在不行的话，漫画家可以客串一回侦探——毕竟这部漫画不就叫《名侦探■■》？全员隐形侦探，或者大家内心都有一个侦探梦想也未尝不可。

　　不过佐藤临暂时没有在漫画家身份上再添加身份设定的机会，一名还未被询问到的后厨帮佣内心也有一个侦探梦，且相较佐藤临有更加迫切的表现欲。总之在这名金发黑皮隐性侦探的一通推理之后，这个案子很不科学，但很侦探漫画地结束了。

　　案子耽误了时间，又因为两人被跟踪一上午，警察额外进行了“即使是成年男性也要注意安全”的安全宣讲，回到安全屋时已经迫近下午2点。两人尚未下车，佐藤临远远地看见快递车的影子，长叹一口气：“幸好赶上了。”

　　他偏过头：“你看起来有话要说，景。”

　　鉴于刚才在警方面前表露两人是朋友关系，佐藤临上车时也就选择了副驾驶位，顺势改称了对方的名字——“小景”实在过于亲昵，如非必要，一时还喊不出口。

　　诸伏景光犹豫片刻。老实说他疑惑了很久，这个问题也相对比较私人，问出来有刺探情报的嫌疑。可佐藤临自己也说过“不要对号入座”，那一个正常的，不是卧底的底层成员在遇到类似事件时，应该也会有相应的疑惑。

　　“我不太明白您……伪装成这种性格与身份的原因。”诸伏景光小心地调度用词，同时观察佐藤临的表情——虽然明知看不出什么，但这种下意识的反应难以克制，“如果说刚才是在警方面前，可是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您也没有必要强迫自己吧？”

　　佐藤临沉思片刻，脸上露出迟疑的表情，而诸伏景光不知道这是否是对方故意的。他看向窗外，远方的快递车已经在临近的一家投送快递，索性掏出手机，点开一个不起眼的软件，操纵数下，暂时屏蔽了诸伏景光身上的窃听器。

　　“绿川即使是卧底，也大概只是第一次出卧底任务吧？”对方改换了称谓，像每一个与人保持疏远社交距离的普通人那样作出假设，“像我这种总是有很多任务的人，即使是休假的时候也不敢把真实的脸和真实的声音暴露出来，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明不白地死在假期中了。”

　　大概是昨天已经被对方点过一次疑似卧底的身份，现在再被这样讲，诸伏景光发现自己竟然半点也没有慌乱了。

　　佐藤临：“你知道我为什么说在餐厅中，我们惹上大麻烦了吗？”

　　“为什么？”诸伏景光询问。

　　“那个死掉的家伙，当然不是因为婚外情调查来监视我们，也不是那名侦探推断的因为钱财纠纷或者意图抢劫——他是组织中派来监视你我的第三个人，至于第四个、第五个，或者其他手段高超的，连我也没有察觉到的人，可能就躲在我们周边，静悄悄地监视着我们。”

　　“他死了不要紧，可死的时间很不凑巧，接下来我们恐怕都要去禁闭室蹲一段时间了。”

　　“原来如此。”诸伏景光稍稍舒了一口气，但心情依旧沉闷。他当然不会因为对方不明真假的一席话而生出同情或者怜悯——大家的处境都差不多，艾森尼亚还比他多个代号，也不知道谁该怜悯谁——只不过对方所说的有关卧底的话题，也许是微妙的同病相怜心理，确实显得触人心弦。

　　“既然绿川的困扰已经得到解答的话，那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佐藤临握在手中的手机嗡鸣起来，他顺手接通电话，电话那端传来一个诸伏景光万分熟悉的声音：

　　“您好！这里是黑猫宅急便，有您的包裹到了，您方便出门签收一下吗？”

　　诸伏景光瞪大眼睛，猛地转过头看向窗外，在安全屋门外抱着快递等候的快递员，正是刚才餐厅中的侦探服务生，他自幼相识的好朋友，同时也是警校同期同学，化名安室透的降谷零。

　　“在餐厅时看见那位侦探后，你的表现就很不对劲了。我也就稍稍留意了一下，毕竟你关系网中的金发人士并不多，琴酒也很快将他的资料传给了我。”

　　佐藤临没有刻意压低音量，电话那端的安室透意识到什么。在他即将挂断电话前，佐藤临放下车窗，冲那边挥了挥手：“门前的安室先生，方便过来一下吗？”

　　安室透的身体僵硬一瞬，在他的调整下，勉强四肢协调地跑了过来。

　　“如果餐厅中的偶遇可以用巧合来解释，那么现在的快递投放就不能再用同一个借口了吧？”佐藤临笑了笑，“还请不要紧张，安室先生，接下来只是需要一些简单的鉴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