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什么才能把你留住》渡冷汀

2、2.妄想

　　事情其实很简单。

　　林大小姐看自己的樱花粉看腻了，糊弄完隋栩上班前布置的卷子后，跑出去给头发换颜色，一个激动花超支了——
　　她被隋栩接过来之后，无限额副卡被隋父扣下了，每周的零花钱又隋栩负责。隋栩只是个基层民警，就算干到了队长，也只是个普通公务员，给不起她之前一周小一万的零花，但考虑到她之前大手大脚的消费习惯一时半会也纠正不过来，隋栩一周给她五百。

　　林知予又是个讲究的主儿，宝宝蓝替换完樱花粉之后，她手机钱包里只够出租车起步价。

　　于是，她就这么有了生平第一次的坐公交体验。

　　好巧不巧，赶上了公交车下饺子的盛况。

　　她刚上去就想下车。

　　结果好不容易挪到了下车口，脚下踩空，一头撞到了正准备下车的季听雨身上。

　　两个人以一种极其惊险的状态下了车，惯性加重力，叠在了地上。

　　林知予爬起来，一条“小腿”横在路沿石上，季听雨倒在地上，裙摆下只有一条腿。

　　一时间，隋栩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某种程度上，林知予确实把季听雨的腿卸下来了。
　　林知予的头更低了。

　　把她们带进来的小姑娘显然还没有消气，她刚想说什么，没等开口，季听雨先开口道：“袁沅，帮我去问一下护士，打完这一瓶还有吗？”

　　袁沅瞪了林知予一眼，不甘心，但还是乖乖去了。

　　“抱歉。”
　　隋栩回神，季听雨的笑容依然恬淡：“那是我小师妹，小孩子，正是有个性的时候，脾气有点大。”

　　——这话是在点隋栩。

　　袁沅的年纪和林知予差不多，袁沅脾气大，林知予又能小到哪里去呢。

　　“我妹妹的脾气也没多好，”隋栩下意识想握住季听雨的手，却在瞬间意识到，自己现在没有这个名分。

　　她伸出的手硬生生收了回去，微妙的尴尬一闪而过。

　　“该说抱歉的是我们。”

　　话音刚落，林知予十分有眼力见的上前握住季听雨的手，一双眼睛晶晶亮地望着她：“姐姐，真的抱歉，我真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隋栩看着她的手，视线有些生硬的挪开。

　　林知予虽然性格闹腾，但长得确实漂亮，一双小鹿眼看人的时候总是湿漉漉的，也难怪怎么折腾隋栩都不会翻脸了。季听雨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出来，语调依然恬淡和善：“没关系，我也没损失什么。”

　　她望向隋栩。

　　瞬间，隋栩像是被电流击中，猛地把视线从她的手上收回，小学生上课样望着她。

　　季听雨微怔，反应过来后笑了：“隋小姐，我没有责怪令妹的意思，您不要紧张，我本身也是准备来医院一趟的，这几天下雨，感冒了。”

　　——这是误会她以为自己担心被讹吗？

　　隋栩连忙摆手，平常逻辑清晰的大脑，现在能说出来的解释只有“没有没有”。

　　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没有样子了。

　　“不管怎么样，您现在躺在这里，是因为我妹妹的原因，”隋栩看了眼立在一边的假肢，假肢是最便宜的一种，表面的擦伤划痕明显，微微蹙眉，说，“医药费和赔偿，我们是要给的。”

　　没等季听雨回话，袁沅从外面进来，闻言没忍住，冷嗤回道：“这不是基本的嘛？”

　　“医药费，精神损失费，”袁沅不客气地瞥了眼假肢，“假肢的损伤费，一样都不能少。”

　　隋栩看向季听雨。

　　季听雨安静地垂眸，默许了袁沅的要求。

　　隋栩的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友善，但绝不会吃亏的脾气还真是一点没变。

　　林知予不满袁沅的态度，刚想怼回去，没等张嘴，隋栩浅笑着回道：“这是当然。”

　　“？”林知予眼睛瞪得滴溜圆，怀疑她被什么东西夺舍了。

　　隋栩不抠，林知予的震惊源自隋栩居然笑了。
　　这很不常见。

　　袁沅也没想到她能答应的这么痛快，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看向季听雨。

　　季听雨想了会儿，再抬眸时，那双笑眼中多了一丝孩子气：“既然这样，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隋栩：“请讲。”

　　季听雨侧身从假肢接口里面捞出一个塑料袋，袋子里是她已经脏了的衣服。

　　“我的衣服脏了，”季听雨说，“按理说不该提这样的要求的，但这套衣服是家里小朋友花了很长时间做好送我的，所以，您有办法把它你弄干净吗？”

　　隋栩有些不理解，但还是接过了袋子，保险起见她没有把话说满：“嗯，我努力把它恢复原状，如果不能的话......”

　　“如果不能的话，等价赔偿吧。”袁沅打断说。

　　“袁沅。”季听雨的语气似乎有点无奈，但也只有一点。

　　袁沅冷哼了声，默默退到一边，没有再要说话的意思。

　　季听雨说：“见笑了。如果不能的话，把它还给我就好。”

　　隋栩点了点头，口袋里的手攥着手机，犹豫了几秒，最后像是下定决心了，把手机调到微信二维码界面，递到季听雨面前：“季小姐，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之后好把赔偿打给你，还有还衣......”

　　“滴”

　　季听雨扫码地干净利落，反倒显得她正常的理由像是欲盖拟彰——尽管这种“显得”不是误会。

　　隋栩有些尴尬地收起手机。

　　窗外，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放晴了。

　　但已经不见圆日，太阳隐没在地平线之下，云朵偷喝了夜神的佳酿，赠予人间一场漫天的绮丽。

　　—

　　从医院出来后，隋栩和林知予一前一后走着。

　　林知予小心翼翼地觑着隋栩，这次隋栩似乎并没有“唠叨”她的打算——事实上，隋栩也并不是喜欢多费口舌的人，每次替林知予处理完问题后，她也只是再把起因问一次，处于警察的敏感，盘问的内容较家里的两位家长相比细致了很多。

　　这份细致在正处在中二病时期的林知予而言，又怎么不算是唠叨呢？

　　但这次，隋栩似乎没有盘问她的打算，并且一直低着头——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林知予都怀疑自己是眼瞎了。

　　“姐，”林知予最终没能战胜好奇心，“你和刚才那个姐姐认识吗？”

　　隋栩回神，也是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从医院出来后，竟然是一直笑着的。

　　她侧过脸敛起笑容，清了清嗓子，看了林知予一眼，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回去：“你怎么忽然这么问？”

　　林知予认真道：“姐，你知道你刚才一直在看塑料袋里的脏衣服吗？”

　　隋栩语噎：“......”

　　林知予任然不觉危险：“你们真不认识？”

　　隋栩把塑料袋背到身后，淡然地出击：“说说吧，你到底怎么做到把人家从公交车上卷下来的。”

　　林知予漂亮的小脸蛋肉眼可见的皱了起来。

　　她怀疑隋栩是在“公报私仇”，但小林同学的胆子只够她折腾自己的头发，还不够她在隋栩面前撒大野。

　　然而，被好奇心折磨的人不止林知予一个人——

　　袁沅站在窗前，斜睨着正在专心致志剥橘子的季听雨，颇为玩味地一字一句说：“妹妹送的礼物，花了很多心思，”

　　季听雨的动作依然没有停，好像这句话并不是出自她口。

　　袁沅凑到她面前，脸上终于有了一点这个年纪小姑娘独有的活泼：“我怎么不知道我这么心灵手巧，还能给你做衣服呢？”

　　季听雨看了她一眼，把剥好的橘子递给了她，坦然回道：“只是个借口。”

　　弄脏的衣服当然不是袁沅做的，那套衣服是去年购物节时候，袁沅为了凑单买的。
　　买的时候没有仔细看，以为只有意见T恤，还和季听雨吐槽说，一件T恤100多怎么不去抢，快递来了之后才发现是一套，还有一条长裙。

　　袁沅不爱穿裙子，十分嫌弃地塞进了季听雨的衣橱里。

　　袁沅微微挑眉，季听雨莞尔：“衣服能不能弄干净、她会不会给医药费，这都不重要，”季听雨看着微信列表里多出来的黑色头像，语调不自觉变得温柔，“重要的是，她会再找我一次。”

　　“第一次，第二次，然后很多次。”

　　新时代女青年显然没太能理解季听雨的话，但还是抓到了重点：“怎么，一见钟情？”

　　季听雨摇了摇头，淡淡说：“是，久别重逢。”

　　“妄想经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