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返生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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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大得惊人，沉甸甸地压在天边，散发出不祥的红光，大朵的阴云笼罩了半个天际，偶尔会遮住半个月亮，向大地投射下形状诡异的晦暗阴影。
迷信的人会觉得这样的天象不是个好兆头，而宵小之辈行蝇营狗苟之事时，却爱死了这样的夜晚。
阴影中总会滋生邪恶。
老亨利提着猎.枪，另一只手举着一盏昏暗的节能灯，慢悠悠地在墓园中穿行。
这是他的工作，守墓人的职责之一便是夜间巡逻，通常是为了查看有没有什么老鼠浣熊之类的东西在坟墓边上打洞，从而挖到地下咬坏棺材，而作为富人区墓园的看守，老亨利还负责检视附近有没有盗墓者的行踪。
毕竟他脚下这些人都非富即贵，而他们悲痛的亲朋好友们也从不吝啬往棺材里放置价格高昂的陪葬品。
老亨利当守墓人已经有二十几年了，他对待自己的工作一向认真，所以他不厌其烦地挨个坟头看过去。
突然，一阵悉悉索索的躁动声传来，听起来像是某种鹿或者郊狼类的大体型生物从墓碑上走过的动静，老亨利警惕地停下脚步，举起提灯，照向发声处——
出乎意料地，一道人形的影子以非人般的速度迅速从灯光的边缘闪过，一头扎进了森林边缘的灌木丛中。
“站住！”老亨利是个退伍军人，所以此刻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立刻举起枪，稳稳地指向灌木丛，厉声喝道，“不然我就开枪了！”
灌木丛晃了一下，眨眼间便恢复了平静。
屏息等待了片刻，老亨利举着枪，慢慢地靠近灌木丛，猛地把枪管捅进去搅和一通。
——什么都没有。
正在狐疑的时候，像是想起了什么，老亨利倒吸一口气，拔腿就往墓园中跑，灯光急促地摇晃着，从一个个墓碑上照过。
大部分坟墓的地面都跟白天的时候一样平整，直到老亨利看到那片被完全翻搅成一片狼藉的土地，他急促的呼吸猛然一滞。
几英尺深的坑洞中露出半副上好的棺材，里面空无一物，而地面那块因塌陷而变得歪斜的崭新大理石碑上，简单地刻着于此长眠的人的姓名和一行简短的墓志铭：
杰森·陶德。
一个叛逆的孩子，一个不屈的灵魂。
夜枭悄无声息地收拢双翼落在枯树的高枝上，用暗红色的双眼盯着守墓人，随后沉默地扭转脑袋，看向被黑暗笼罩的森林。
有风吹过，随后，一切归于沉寂。
当杰森抱着一大袋法棍回到店里的时候，毫不意外地接收到了老板杜克的白眼，“又吃这个？小子，你就不能对自己好点吗？我可没少给你发钱。”
“饿不死就行了，像我们这样的哪有挑食的余地。”杰森回了个白眼过去，“钱我存着有别的用处。”
“街头小子。”老杜克嘀咕了两句，不再出声，在哥谭这地方，同情心是最不需要的东西，“刚才紧急来了活，快去干，那些凶器扔桌子上就行，除了你这儿没别人会啃那东西。”
杰森懒得反驳，直接把纸袋放在工具桌的角落里，一边捋袖子套围裙一边发问：“什么活儿？”
“GCPD，来了四辆车，老詹米刚走，”老杜克埋头在工具柜里扒拉，钳子起子螺丝刀相互撞击，发出一阵躁杂的响动，“你去修他的那辆。”
老詹米就是詹姆斯·戈登，杰森知道这位哥谭的警察局长跟杜克修车行的老板是老熟人了，手下停了片刻，他继续穿上手套，不经意地询问：“哪儿又出事了？”
“嗐，哥谭这地方哪儿不出事？无非又是抓犯人，”老杜克咕哝着从柜子角落里拽出来一个破破烂烂的工具袋，“哈！我的老宝贝们——”
话还没说完，就被推门进来的女孩一阵嘘：“噫——老爸你可真恶心。”
那是艾米丽·杜克，老杜克的女儿。
“艾米宝贝，”虽然老杜克瞪了她一眼，但这不妨碍他温和地询问自己宝贝女儿的来意，“你有什么事？”
“我来跟你说一声，刚才詹姆叔叔说他加班，问我晚上能不能去他家陪芭芭拉，我说可以，所以，我晚上不回家了。”艾米丽对老杜克凶神恶煞的脸完全免疫，她没好气地叉着腰跟父亲呛声，回头看到杰森时，小姑娘立刻换了副面孔，害羞地打招呼，“嗨，杰森，下午好。”
“下午好。”杰森冷淡地回了一声。
老杜克的瞪视对象立刻换成杰森：“臭小子，还不快去干活！”
杰森耸耸肩，拎着工具包往车间走去。
“他真的好酷。”艾米丽跑到老杜克身边小声抱怨，“别那么对他。”
“再说我就扣他工资。”显然老杜克知道该怎么精准威胁自己的女儿别把一个男孩的名字整天挂在嘴边，很吃这套威胁的艾米丽顿时悻悻地换了话题，“老爸给我点钱！芭芭拉坐着轮椅不方便，我也不想做饭，我先买些吃的再带过去。”
杰森顿时止住了脚步，他错愕地回过头，厉声询问：“轮椅？！芭芭拉为什么会坐轮椅？！”
父女两个被吓了一跳，显然他们都没想到隔着整个房间，杰森还能听到他们的谈话，而艾米丽有点被杰森脸上狰狞的表情吓到了，她不解地看着杰森，有些害怕他这副模样，但还是小声回答：“就是半年前的事……你不知道吗？当时还闹得挺大的，小丑闯进了詹姆叔叔家，当时只有芭芭拉在，小丑……开枪打断了她的脊椎。”
杰森质问艾米丽的语气太过凶狠，老杜克在骂骂咧咧地训斥着他些什么，而杰森却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小丑，开枪，芭芭拉，脊椎……和轮椅。
可怕的字眼组合起来宛如噩梦，冰冷充斥着他的脑子，等杰森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戈登家的门口。
那座房子显然才刚刚经过了一番改造，门廊的楼梯被拆掉，换成了相当长的一段缓坡，而原本二楼芭芭拉的房间里，那显眼的曾被迪克和杰森自己都嘲笑过的碎花窗帘，被挪到了一楼对着半开放花园的一间卧房里，且那间屋子的窗户被整个换成了更低一些、方便人坐着向外眺望的款式。
杰森木然地站在街对面，观察着那几乎焕然一新的老房子，十几分钟之后，戈登家的大门打开，芭芭拉拎着一袋垃圾，单手操纵着轮椅从缓坡上慢慢挪到街边，她皱着眉头附身把垃圾袋放在地上，随后清空邮箱，转过身后，她打开轮椅的电动推进，慢吞吞地爬上缓坡。
杰森沉默地看着她的动作，目送着她关上家门。
“……蝙蝠侠，”最终，杰森低声开口，他一字一句嘶哑地质问，又像是愤怒地自言自语，“你到底做了什么？你究竟……都干了些什么！”
没有人能够回答他。
夜幕降临之后，哥谭仍旧灯火辉煌，这座繁华的不夜城歌舞升平，觥筹交错，而在浮华之下，在那些灯火照不到的暗巷中，却从不缺少罪恶。
有些罪恶很幸运，但有些——
“砰”地一声，最后一个帮派打手被砸在了墙上，巷子里回归宁静，月亮惊恐地从乌云身后探出一缕微光，照在现场唯一站立着的人身上。
不，说是人不太确切，那是……行走在哥谭阴影中的黑夜领主，这座城市恐惧的化身。
蝙蝠侠。
这怪物四下打量了一圈，确定所有人都晕了过去，便低声说了些什么，随后，他拢起不反光的黑色长披风，发射抓钩轻盈地将自己移动到高耸的施工架桥上，蹲伏片刻，似乎在观察，随后便朝着一个方向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他没有发现，从他开始对那群帮派打手施暴的时候，就有人一直在高处看着他，沉默冷静，无悲无喜。
但在那死水般的不动声色之下，掩藏的是一座濒临喷发的火山。
曾经杰森以为自己可以心平气和，毕竟人都死过一次了，还有什么放不下呢？在爬出坟墓的时候，他是狂喜的，快乐的，重回人间的他甚至没空去理会虚空塞进他脑子里的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杰森满脑子的念头都是回家，他发疯般地想念阿福的小甜饼，想念座钟的忠实守卫老艾斯，还想念阴森的蝙蝠洞和它那黑漆漆的主人。
但在他得知小丑还在阿卡姆的监牢中活蹦乱跳的那一刻，他迟疑了。
突如其来的委屈感浇灭了他所有的想法，最终杰森选择蛰伏了起来，他觉得自己需要几天时间处理那些恼人的胡思乱想，顺便消化一下那些关于虚空的种种，他需要冷静一段时间。
——直到今天。
显而易见，他胸中翻涌着的憎恨和愤怒从未熄灭，且无时无刻不在烧灼着他的灵魂，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契机，就能瞬间引燃他的全部理智。
自我冷静失败了，反而被火上浇油，万般心绪压迫着杰森岌岌可危的神经，而那些汹涌的感情最终全部化作了不甘心。
不止不甘心，还有不理解，还有不释怀，还有……不值得。
为可怜的芭芭拉，为那个傻瓜一样的自己，为这所有的操蛋的一切。
他需要做些什么，他必须做些什么——
但不能着急。
“谋定后动，”杰森看着那翼手目的怪物张开黑翼滑翔而去的身影，低声说，“这是你教我的。”
而他会照做的。
一只夜枭自阴影中无声飞来，如同幽灵，它收敛羽翼落在杰森的肩膀上，轻若无物。
“走吧，离开这里，”杰森说，他站起身，最后俯视着这座残忍生养了他又无情埋葬了他的城市，仿佛在说服自己，又仿佛只是在和猫头鹰说话，“狩猎已经开始，我们得动身北上了。”
作者有话说第1章 返生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