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7、宛如一梦 ...


  •   神桃木还在不断延伸,长密,有了越来越重的压迫感。

      天罚不住坠落,离得越来越近——就快到决定命运的时刻。

      简恒的双臂因为力竭而不住发抖。

      真的面对死亡时,她虽然无比坦然,但还是留有遗憾。

      上次离别时,她对陆笙说了那么多重话,刚才他从火烛之路出现后,她甚至来不及和他好好道别。

      或许这世上,总是缺憾多些。

      神桃木渐渐变成一张大网,眼看就要网住天罚。

      “一定要成功!”她在心中暗自祈祷,但她身体已然撑到了极限,眼前一黑,就要栽倒,之际,忽得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中。

      是陆笙及时接住了她。

      他不知怎的,出现在她眼前,表情既悲伤又坚定。

      一时间,简恒有千言万语要说,但她已虚弱到无法开口。

      为什么突然过来了?没有封印玄夜吗?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神情?

      天罚还在下坠,时间越发紧迫。

      简恒的力量骤然中断,好不容易长在神桃树上的枝叶和枝条,慢慢消失。

      “看来想做天网,还是异想天开了。”她只能望着天罚继续坠落,心有不甘。

      陆笙忽而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抚道:“别担心。”

      他话音一落,简恒突然觉得,她劈开的那道缝隙里,传来一股和她同源的力量。

      这力量比她更强,循循引着黄泉水,不住流向神桃树的枝干上,让那些枝条重新长了回来。

      显然是玄夜出手帮忙。

      “他怎么会这么做?”简恒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充满困惑。

      陆笙看出她的困惑,抓紧最后的机会,开口道:“想一个人当英雄可不行。”

      到了此时此刻,他嘴角边竟是扬起一抹微笑。

      这个笑比春风更加温和,像是回到那日他们在后山时的模样,刹那间,两人都有了种恍然隔世的错觉。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陆笙坦然一笑,淡淡地道,“我和他停手了。”

      那些你死我活,那些所谓的执念,都因为他和玄夜唯一的相似,而变得不值一提。

      他们都爱着一个人。

      玄夜还爱着玄晓,爱到即使到这个地步,也不想让玄晓最后的一部分消失,所以他愿意用自己的力量,弥补过错,助简恒抵挡天罚,也甘心情愿赴死。

      眼看着天网越织越密,玄夜的声音,自那道缝隙处响起,渺远的仿佛隔了一整个天地:“就算你只是玄晓的一缕发丝化成的,我也不想你收到伤害。”

      他此生所系,都只有玄晓一人,所以格外珍惜走向终局前,最后的时刻。

      他正耗尽最后的力气,接下来的字字句句,喊得情真意切:“玄晓,你曾经告诉过我,外面的世界,除了怨,还有很多美好,真希望能和你一起经历那些。”

      可回应他的,只有沧海呼啸的拍案声。

      他已然力竭,支撑着的心气和最后一点力量,在一刹那间,全都散了:“玄晓,我只希望你不要怪我。”

      最终的最终,所有的阴谋,算计,爱恨,痴缠,纠葛,都随着他的死亡,一并散了。

      明明刚才还想摆脱他的钳制,但这一刻不知怎的,简恒止不住心头发涩,眼眶一热。

      陆笙感慨万千,在这一刻竟是有些羡慕玄夜,起码能在离去前,放肆说出自己的心声。。

      他什么都不能说,一旦说了,对简恒而言,就是沉重的枷锁。

      他让简恒靠着神桃树,留恋地望了她一眼,然后缓缓起身。

      他只能利用身上最后的仙气,护着她活下来,还要让仙界的人,不敢轻易拿她怎样。

      这一次,才是真正的离别。

      他眼里闪过一抹痛色,但倏然间,他垂下眼睑,掩盖自己的不舍。

      天罚已经近在眼前,沧海的波涛拍打着,翻滚着,周围的一切都像失了色。

      陆笙最后握了握她的手:“我这一生不长,出来前,就只想和你一起,走走看看,行侠仗义,铲除不平,总算是实现了。”

      如果还有遗憾,便是那些在后山时就想说的话,再也没有说出口的机会。

      简恒浑身不能动弹,只见他突然背过身去,挡在她身前,背影挺得笔直。

      她仍是四肢无力,仍是开不了口,但眼里已然写满惊恐。

      她忽然明白,他到底要做些什么。

      玄夜帮忙编织天网,而陆笙就在天罚刚刚坠落的那一霎,利用清莲池的仙气,把魂舍残余的力量和天罚的力量,共同封存到她体内,让她成为仙鬼共存之体。

      就算清莲池的仙气有限,封印持续不了多久,最后魂舍和天罚的力量会将她吞噬殆尽,但起码短时间内,能护她安好。

      没人敢对她怎么样,否则就付出破坏仙冥两界平衡的代价。

      天罚已近在咫尺,落在神桃树的枝条上,一时间,狂风呼啸,枝条折断,落叶纷纷,一地狼藉。

      “不……要……”简恒对着陆笙的背影,很想喊出声来,但嗓子眼却像被泥沙塞住,只能发出些咿咿呀呀的声响。

      任凭天象打乱,陆笙依然站得笔直,他突然回过头,最后冲着简恒一笑。

      她是他所有决意中,唯一的柔软,是他在世上,最深重的牵挂。

      他眼前忽然闪过很多片段。

      有她流血不止的时候,有她每次身陷囹圄的时候,大多数时候,他心急如焚,却只能呼喊她的名字,眼睁睁看着她受折磨,却无能为力。

      现在他终于能为她做些什么,即使代价是,永久的分离。

      眨眼间,简恒感到自己的身上,慢慢汇入两股本不相容的力量,仙气和鬼气不停冲撞,撞出摧心剖肝,有敲骨吸髓的痛。

      但不过片刻,她胸口涌起一阵暖意,使得她不再那么痛苦,慢慢能吸纳这两种力量。

      身子浮浮沉沉的,一下轻一下重,晃着晃着,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开双眼时,简恒是骤然惊醒的。

      眼前哪有什么沧海,什么魂舍,什么天罚,只剩周围白茫茫的一片,一切像隔着层纱似的,朦胧又模糊。

      这是她在回忆里,见过的仙界。

      她满头是汗,忍不住掐了掐自己的手背,制造出几分痛感,这才相信自己还真真切切的活着,两股力量还融在体内。

      原来他们真的阻挡了天罚,可她却面露苦涩,心口因为很多人,很多事,有了的那个缺口,如今空的更厉害了。

      她也许阻止了灾祸,但她失去的种种,再也回不来了。

      她曾经问过陆笙,如果有了过去的记忆,会恨一个人吗?

      他真真切切地给了她答案。

      也许他因为封印的身份,挣扎过,动摇过,甚至怀疑过自己,可他永远永远不会跟她生气,永远永远也不会恨她。

      他只会一次又一次的,在危机降临前,想着怎么才能保护好她。

      正自感伤间,一旁忽而闪过两道金光,出现两个身穿盔甲,气势昂扬的天兵。

      他们瞥了简恒一眼,满脸严肃:“仙帝有旨,召见民女简恒。”

      看来是要说天罚的结果。

      不知结果如何,她心跳轰隆作响,本以为能真的见到仙帝,当中对峙,但两个天兵却拿出两样东西,分别是一面镜子和一个传语铃。

      镜□□出赤橙黄绿青蓝紫的七彩光芒,仿佛在面前架起一座高耸的天梯。

      天梯的尽头云雾缭绕,什么都看不真切,倒真应了镜花水月那个词。

      传语铃里,突然传出一道肃穆的声音:“许久不见了,依晓仙人。”

      赫然就是仙帝的声音。

      “说话别慢吞吞的。”简恒没空和他兜圈,“天罚到底怎么样了?还有陆笙他们呢?”

      她短短一句话,就惹怒旁边的两个天兵,他们带着高人一等的睥睨,喝道:“放肆,还不快下跪行礼。”

      “我也觉得仙帝说话太绕了些,总是让人着急。”传语铃中传来另一道声音,镜子上忽然出现一道身影,竟然是那打过好几次照面的鬼差。

      简恒睁大双眼,难以置信:“怎么会是你?”

      她只把他当作吴玉卿他们引出敲缘阁的诱饵,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想不到那人说话的方式,还和过去一样:“我早说了,我们还会再见的,只是不是在冥界罢了。”

      透过镜面能看到,他手上没有拿三叉戟,但此时脸上依旧戴着面具,身上的衣服更是闪着几缕金光,多了几分威严。

      他还能打断仙帝发言,自由出入仙界,很可能是神界的人。

      果不其然,他下一刻就开口证实了此事:“我是判定天罚的人,这一路过来,我以鬼差的身份,混入其中,所有事都尽数知晓。”

      他轻描淡写带过曲折的过往,再说出结局:“此次天罚不近情理,自是判定为恶,对仙界来说,不算好事,但对你而言,算是不错的结局了。”

      “判劾上神说笑了。”仙帝依旧没有露脸,但他的声音弱势许多,满是讨好,“多亏你您证明我们决策有误,仙界才不至于酿下大错。”

      “还真是见人下菜碟。”简恒心生鄙夷。

      判劾上神见状,轻点了点头:“既是如此,仙帝可还有什么要说的?要是没有,不妨就放她回去,我看她也不想待在此处了。”

      “该说的,您都说了。”仙帝对上神依旧恭恭敬敬,以至于说话间有几分踌躇,“只是她体内封了天罚和魂舍两种力量,不如就留在仙界,更妥帖些?”

      仙帝不再唤她为依晓,而是改了称呼:“简恒,即使你成了凡胎□□之身,但这些日子的表现,足以配得上位列仙班,不如回归仙界,如何?”

      简恒嗤笑一声:“只怕您此举,不是为了我好,而是为了在上神面前,凸显自己的气度,也更方便监视我。”

      “休要胡言。”仙帝声音里,多了些怒意,不知是因为被揭破了心思,还是因为她区区一个凡人,竟敢质疑自己的威严。

      简恒插了句嘴:“那我再斗胆问一句,福运仙现在在何处?”

      仙帝冷冷答道:“他犯下大错,已被送去南海关押,一千年后才能出来。”

      这一路过来,判劾上神和她也算有些渊源,忍不住问道:“你这么在意她,莫非是改变主意了?”

      “当然不是。”简恒果断地摇了摇头,“只是在想,这里唯一一个,还算有点人情味的神仙,都被关押了,我就更不想留在这里了,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可想好了?”仙帝为了维持颜面,再问了一遍。

      “既已决定,绝不更改,我愿留在人界。”简恒不屑与他多说什么,“您大可以放心,上神如此公道,若是我敢解除封印,做出伤天害理之事,他绝不会放过我。”

      仙帝看了一眼身旁的判劾上神,见他神色淡淡,沉吟片刻后,开口道:“那便依你意思吧。”

      “还真是你会选的路啊。”判劾上神不禁感慨了一句,“多少人这辈子都浑浑噩噩,不知所为,起码你选了自己要走的路。”

      简恒心中百味杂陈:“可惜代价太过惨痛了。”

      所有的牺牲,所有的付出,所有的代价,不过是六界运转,渺渺天机中的一环,比蝼蚁还要渺小。

      而她成了被留下的那个人,只能守着回忆沉沦。

      尽管一切已成定局,但她骤然间想起陆笙和她道别时,那双仿佛藏了千言万语的双眼。

      想起明光和徐浩言离开后,丛云和旭央都深陷痛苦,觉得活着的每一刻都是折磨。

      但她宁可继续痛苦下去。

      因为她和陆笙,不像其他人那样,有轮回可去,有下一世可以等,如果连她都不在了,他才真的死了。

      她要在人界活下去,带着他的心愿,一起活下去。

      她向镜子鞠了一躬,诚恳地道:“判劾上神,请您放我回人界吧。”

      “好。”判劾上神答应的十分痛快,一挥手,简恒就回到了当初的那个棺材里。

      她伸手打开棺盖,这才发现一座棺材已然蛀得满目疮痍。

      棺盖的缝隙里长了不少厚厚的蛛网,外面的坟地多了几十座土坡,显然时间已过了很久很久。

      更奇怪的是,棺材边上,有一个小小的包袱。

      “会是陆笙留下来的吗?”简恒赶紧拿过包袱,掸去上面的灰尘,十指微微发颤。

      打开包袱以后,里面果然都是陆笙的物件,那些他们曾用过的法器,那条五色绳,还有一本小小的册子。

      她翻开一看,只见扉页上写着几个熟悉的字——“人间悲喜轶事第二十五卷,完结本。”

      她眼前忽而有了朦胧的水汽,颤巍巍地再翻过一页,想看看里面写了什么故事,却发现里面,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这套书,是我用左手写的,现在的你,肯定不需要了。”

      简恒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市面上根本没有那套书,那些印刻在她脑海中的字字句句,全都是他的心血,也许是他衔着笔头,苦思冥想出来的结果。

      他写前二十四卷时,必定心念纯粹,只希望她有朝一日能真正明白,世间的喜怒哀乐,根本无法用一支笔杆,几行字就尽数描绘。

      册子里,还夹着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

      简恒屏气凝神,过了许久,才拿起那张纸,小心翼翼地摊开,入目所见,却仿佛自己正对铜镜那样。

      她在纸上,看到了自己的脸。

      他从没忘记过自己许下的承诺,像从前那样,将她的模样,她的眉眼,一笔一画定格在画纸上。

      画像惟妙惟肖,简恒心中发酸发苦,嘴上却还要装作他还在时那样,调侃道:“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你只长年纪,不长画技。”

      陆笙如果听到,一定会气得跳脚,激动地反问着:“谁说没长进的,这不是画得很好吗?”

      他一定会拿回这幅画,然后看上看下都不顺眼,索性把这幅画也撕得粉碎,再和她打包票说:“我就不信这个邪,等画技再精进了,还要给你画。”

      画纸的右半边,有一个小小的撇,显然是有话想写,落笔后却茫然不知所措,所以只剩下这一个撇。

      这一撇下去,会是什么字呢?

      你,我,抑或是其它字,简恒的脑海里,一时间浮现出成千上万种可能。

      最后她无奈地敲了敲脑袋,苦笑道:“这次你出的谜底太难了,能不能直接告诉我答案?”

      语声一出,像是被广阔的天地吞进去了那样,没有任何回应。

      简恒倏然间想起,当初在山林间同行时,他也是这样欲言又止。

      那时不懂的情愫,像潮涌一般浮上心头,她眼眶蓦地一热。还没反应过来时,泪水就从眼角边滑落,恰好落在那个突兀的墨点上,将他来不及写下的话,晕了开来。

      她慌乱地抬手去擦,又怕太过用力反而磨破了薄薄的纸张,所以只是衣角轻蹭,反而让那墨点化得模糊不清。

      就像一路上,他明里暗里给过的很多次提示那样。

      是她总像身处大梦一般,懵懂不知,直到梦醒了,才意识到,错过了什么。

      那时在山间,猜不出他支吾抽搐后的下文,如今却全都懂了。

      在冥界和仙界经历那些事时,简恒蓦然觉得,事情一桩多过一桩,变故一个大过一个,全然不知,时光如梭,人间已过去五年之久。

      她顺着来时的脚印,走过一个个曾经去过的地方,这才发现哪里,都有了变故。

      安亭镇上虽然偶有摩擦,但不再有战争发生,一来是后来替代高凌风的那位副将军,管理有方,二来,则和当年安国公主的婚事有关。

      原来那时旭央出嫁当晚,就对燕王下了五毒咒,不仅让仇人血溅当场,让楼亭损失一员大将,还让他们短时间内对大安有了忌惮,既不敢用和亲维系关系,也不敢攻打大安。

      她还不希望有人步她的后尘,达成目的后,就自我了断,随着徐浩言一起去了。

      她和陆笙当初给的银两,没有白费。

      安亭镇里多了一家生意兴隆的绣坊,几个老板娘心地仁厚,收留了许多镇中孤苦伶仃,无家可归的姑娘,把她们多培养成了绣娘。

      她还去了安葬林,为那些曾经针锋相对,最后死在阵法中的人,烧了不少纸钱。

      回到华光城时,佟绍宁已然遇上了倾心之人,婚姻幸福美满。

      不知是不是因为福运仙被关押的缘故,福运仙庙在那之后,也横遭了一场天灾。

      据说当时,一团浓重的黑云笼罩在庙宇之上,只在这座庙上空,降下倾盆大雨,不多时就把整座庙都给淹了。

      那些做了恶事的和尚,四处逃窜,如今都不知所踪。

      而这座庙因天狐降火而成名,因天降大雨而消亡,倒也算是因果相报。

      简恒走访多个地方,还找到了简永成的下落。

      他和娶的那个相好,家境甚好,两人另外育有一子,本来日子过得还算舒坦。

      但分家产时,他们落了下风,直接被扫地出门,根本没讨着半点好,手上的家当很快挥霍一空,儿子极不成器,嗜赌成性,一旦输光了钱,就冲爹娘撒气。

      所以他几十岁高龄,天天遭儿子殴打,自己也干不了粗活重活,只能在外面靠卖糖葫芦维生,日子过得比当初清贫的多。

      简恒找到他的摊子,只见他两鬓发白,胡子拉碴,整个人极为颓丧。

      她拿了一串糖葫芦,问道:“请问,这怎么卖?”

      简永成眼球浑浊,似是愣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前面站了个人。

      他嘴皮子哆嗦着,张开没有牙齿的嘴,用沙哑的声音回道:“五文钱一串。”

      “我要一串。”简恒却状似慷慨的,给了他十个铜板,“我看您生意不易,剩下的钱,就都留着吧,就当是我一片心意。”

      简永成木然的眼神里,突然迸射出几分光芒:“多谢小姐。”

      简恒退到不远处,静静等着,不过多时,她事先差人找来的不孝子,已经赶了过来。

      一开口,就是要钱:“老头子,我都听说了,刚才有个客人给了你五两黄金,快拿出来给我。”

      简永成怔楞一瞬:“你想钱想疯了吧?人家只给了我是个铜板。”

      “那就拿出来看看啊!”那不孝的儿子,已是目露凶光,直接上手在简永成身上找金子。

      拉拉扯扯间,简永成身上当真掉下几枚金子,就连他自己都傻了眼,喃喃自语着:“铜板怎么会变金子……”

      “死老头,一只脚都踩进棺材里了,还不把钱都交出来。”那不孝子不管他的说辞,揣了简永成一脚后,拔腿就走,只留兼用

      简恒拿着糖葫芦,看着这桩当众争抢的笑话。

      那些金子是她用点石成金的法子,随手变的,不一会儿就会失效,等到那儿子发现钱是假的,肯定会把怒气都发泄到简永成身上。

      简永成既然要杀死妻儿,谋求富贵,那她这个做女儿的,就让他已经穷困潦倒的晚年生活,过得更凄凉一些。

      简恒咬了糖葫芦一口,裹在外面的糖霜甜丝丝的,有些粘牙,但里面的山楂却酸得可怕,她忍住那种酸涩的味道,全部咽了下去,就当是吃他的白事饭。

      再往前走,她到了顺旺镇,那位梁大人已然落马,朱荣光把生意全都交给了儿子,朱家在镇内混得风生水起,人人赞颂。

      通达县里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汤娘子的千味斋,改了经营的法子后,生意越发红火,于婆婆最后没有搬家,死在原来的住所,展鹏飞当了父母官,比原先的张知府清廉的多,

      这些变故说起来有好有坏,但都随着他们自己选择的命运前行。

      简恒也是一样,她继续走着,一路上碰到不公之事,就伸以援手,尽自己所能。

      最后的最后,她终于回到栖霞镇上,因为地处偏远,一切没有太大的变动。

      这时已然入了春,天气一片正好,暖洋洋的阳光撒下来,给这里笼罩上一层朦胧的光彩,倒是衬得此处更像一个所谓的世外桃源。

      简恒走着走着,忽而在路上,听到了一阵喜鹊的叫声。

      她不禁侧头去看,只见街角边站着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女孩手里拿着草笼,满脸激动,用稚气的声音问道:“你是怎么抓到喜鹊的啊?”

      那男孩冷静地解释着:“我拿了爹爹的网,一兜就是了。”

      那女孩插着腰,笑道:“那我关它一天就放掉,否则就没意思了。”

      两人说话时的口吻,像极了旭央和徐浩言——也许,这就是他们的转世。

      这一世的他们不用被禁锢在皇城,青梅竹马,自由自在,一起长大,说不定以后连婚约的对象都是彼此,不失为一桩幸事。

      简恒心下宽慰几分,趁着无人注意时,经过荒败的陆府,最终爬上后山,径直走向了当初那颗桃树。

      花瓣依然落了一地,空气里带着几分清甜的香气。

      那么多时日过去,那么多风吹日晒,风霜雨打后,当时陆笙留下的箭孔,依然留在树上,从未淡去。

      就像他在她心中留下的痕迹那样,还是如此鲜明。

      她忽而胸口一门,索性倚着粗壮的树干坐下,坐着坐着,不多时后,就睡了过去。

      忽而间,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哒哒哒哒”几声响后,脚步声落定在树前。

      简恒蓦然抬起头,看见陆笙逆着光影而站,正关切地看着她:“怎么睡在这里?也不怕着凉了?”

      简恒几乎说不出话。

      这段时间里,她曾无数次埋怨过梦境的残忍,从不让他入梦,一点遐想都不留下,没想到如今,他会如此真切的,出现在她眼前。

      “还好现在是春天,应该不会着凉。”陆笙还是望着她,轻笑道,“你都醒了,我们就该上路了。”

      他伸出手,想拉她起身。

      “这真的是梦吗?”简恒心如乱麻,生怕牵住他的手,面前的一切就会突然消散。

      可她看着他那样鲜活的笑容,心中一动。

      她不想再错过什么。

      即使分不清真假,即使这一刻的美好,也许稍纵即逝,她依然贪恋此时的温暖。

      她果决地伸出手,回握住他。

      Fin

  • 作者有话要说:  听着《繁华梦》这首歌写的,没想到我居然能写完,一度觉得如脱缰的野马一样,很难兜回来,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是写完了,给自己撒撒花,中间一些故事和民俗说法参考了江绍原先生的《民俗与迷信》,《发须爪》,妓院部分参考了《危险的愉悦》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