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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听见 ...

  •   沈逾怀着一丝复杂的心情走进咖啡厅。

      咖啡厅石地板,普通泛旧的木桌木椅,仿水泥的墙面上还能看到各种写写画画的痕迹。

      程姗妮这个人总是打扮精巧伶俐,跟这里的风格不太搭。

      此时此刻,对方却坐在靠窗边的一个座位等着沈逾。

      对方穿一条冷铁灰长裙,物色口红,冷淡强势的风格,可惜眼底一片青连粉底都盖不住,导致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失眠多日,憔悴不堪。

      这才多久,爱情让她面目全非。

      沈逾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她笑着打招呼:“你回来这么久都没时间跟你聚一聚。”

      沈逾跟着假客气:“程小姐忙。”
      这时候一群学生嘻嘻哈哈走进来,在沈逾身后的桌椅前入座。

      沈逾没有回头,倒是程姗妮见状说了一句:“希望你不要嫌弃这个环境。”

      沈逾忙说:“不会。”也没那么矫情。就是奇怪,对方挑这地方什么意思?这里不像是谈话的地方,反而像学生约会的。

      下一秒,沈逾就听到对方说:“以前我们学校的学生都喜欢来这家咖啡厅,我第一次见席山就是在这里。”

      “他是我的学长,在我们学校一直都是传说般的存在。家境好,成绩好,人也长得好看。那时候不管去到哪里都能听到他的名字。是那种你不想注意都不行的存在。”

      “我总是听到人说起他,自然而然的,就对他产生了好奇。但是我们年级跟他不在一栋楼,我只在几次升旗仪式远远看过他。他站在旗台上说话,温驯有礼,跟我想象中有点不一样。”

      程姗妮说这些话时,嘴角始终擒着一抹笑,那对她必是一段美好回忆。

      可是沈逾突然走了神。对于覃席山,她不再需要过多的了解。因为她发现,无论她怎么努力,对方永远不可能对她完全敞开心扉,这些日子,她也逐渐失去了继续靠近对方的耐心。

      她乖乖逆来顺受这些年,终于迎来迟来的叛逆。

      身后的那群学生在嘻嘻哈哈聊着天。

      一个声音传进沈逾的耳朵:“哥,我真想看看你这脑子怎么长的,大家高三都在一起玩,为什么我们考这点分,你玩着玩着还考了个状元。”
      状元!覃凛?
      不会这么巧吧?沈逾心下一惊,强忍着没有回头去看。

      又一个人说:“你跟我凛哥比这不是侮辱人吗?我凛哥高一就靠华强北赚了这个数,天才级别的存在!”

      “我操,我只知道凛哥你在捣鼓电子产品,没想到赚这么多,哥,你带带我。我可以给你当狗。”
      一声轻笑,少年的声音不似那一晚的低暗,带着他这个年纪特有的清雅:“他说什么你就信,他是爹?”

      “我不信他,但是我信你,你是我爹。”

      一声轻笑。

      “你这话说的就没意思了啊!”之前那人说,“凛哥跟我那是捆绑在一起的,你要认爹就两个一起。”

      “滚一边去,你少想占我便宜!”

      少年的声音也一起想起:“别乱说,谁跟你绑一起了?”

      “凛哥,你嫌弃人家。呜呜呜。”

      “哈哈哈,我凛哥可是男神,你跟他哪能相提并论!”

      “得了吧,你男神半夜去敲人家女的门,勾引别人!”
      “!!!”
      “怎么肥四?”
      那人笑了一声,说:“就凛哥楼下那对情侣啊,他半夜去敲人家门。”

      “我去,凛哥,你有这癖好?”

      “听他扯淡。”覃凛说。

      “你敢说你没去勾引人对象?我上次可是亲眼看到那个男的堵在你门口骂你小三,红颜祸水,要打你!”

      “噗呲,哈哈哈!不过凛哥你这脸,确实对得起红颜祸水这四个字。”

      “是吧,我就说这货男版苏妲己。你不知道他多缺德。他半夜去敲人家房门,喊人姐姐,说自己失眠,找人家谈心!”

      “我去,这也太骚了吧!后来呢,后来呢?”

      “聊了几次,人女的就要跟男朋友分手,说要等他成年了跟他在一起!”

      听到这里,沈逾搅咖啡的手一抖,咖啡勺用力敲了一下杯壁,发出一声脆响。

      程姗妮一脸奇怪看着她:“沈小姐?”

      沈逾忍下心慌,强自镇定地说:“手滑了一下,你继续。”

      程姗妮嗯了一声,继续说:“后来,也就是在这家咖啡厅,我第一次见到席山。当天是有一个跟我同级的女生向他告白。那也是我第一次距离那么近看到他。他跟在旗台上又不太一样。平时的他好像也没那么温驯,反而看起来有点冷淡。是我想象中的样子。他当时拒绝了那个女生,理由是有自己喜欢的人了。”

      沈逾听到这话,看了一眼程姗妮。

      背后的男声持续传来:“不对啊,凛哥,我记得你三个月前才过的十八岁生日啊,怎么就未成年了。”

      听到这句话,沈逾忽地松了口气。

      “他缺德呀,骗人家说他十六岁,因为年纪小要高考,紧张的每天晚上睡不着觉。”
      “哈哈哈哈,我去,凛哥,你这一套套的。”

      “在地瓜杨的课上都能睡觉的人,说自己紧张到睡不着?真敢说!关键是人女的信了。”

      “凛哥,你不会真的喜欢那个女的吧?”

      几乎是同一时间,程姗妮说:“当时我在好奇,他喜欢的人会是什么样的?可是,整个高中生涯,我都没见过他跟任何异性有过特别亲密的接触,连异性朋友都没有。”

      覃席山一心冲着继承家业去的,对其他事情不上心也算正常。沈逾并不奇怪。
      身后传来少年听不出太多感情的声音:“不喜欢。”
      “那你这么做是,恶作剧?”

      “我没那么闲。”覃凛说,“他们每天晚上叫,邻居投诉好多次,越投诉,他们叫的越来劲,我嫌吵,就去找女的聊了几次天。”

      现场一阵安静,接着响起一阵哄堂大笑。有人说:“这方法,真行!”

      沈逾愣了一下,忍不住抿了抿唇。

      “哈哈哈,所以那女的现在怎么了?”
      “跟那男的分手了,前段时间每天还给他送牛奶,让他高考不要紧张,放宽心,说自己当年都没读大学,现在也过得好好的,他要是考不上,人家可以养他!”

      “操!”

      “更搞笑的来了,前几天那个女的不知道怎么就知道凛哥有女朋友,说是听到他房间有女的声音!找他闹了好几次,说他欺骗她感情!”

      几天前的女人声?沈逾顿了顿,忽地有些不自然,感觉后背针扎似的,好像有双眼睛正看着自己。

      “哈哈哈哈哈,诶,不对啊,凛哥,你有女朋友了?谁啊?不会是胡钦月吧?”

      “扯淡。”覃凛的声音淡淡的。
      “人胡钦月都追你三年了吧,石头都能捂化了。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啊?”
      “你是我妈?管这么宽。”声音多了丝不耐。
      “得嘞,我错了,我不问了。”

      “别看他拽的跟个二五八万似的,其实还是个雏儿呢?”
      “说得好像你不是一样?”之前说话那个人说。
      “雏怎么了,我是雏我骄傲,这是我男徳的标榜!凛哥,把你那女声的片儿发给我看看?”

      “找抽了是不是?”
      “小气,我有好片不都发给你,分享一下怎么了?”
      少年们的聊天总是这么肆无忌惮,听着却让人莫名放松下来。

      沈逾听到这里,抬起咖啡喝了一小口。

      程姗妮见她半天没有回应,继续说:“我一直以为他那句有喜欢的人,只是他的一个借口。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你!”

      “那应该是我读高二的时候,他快要毕业了。那天他也是坐在这里,突然接到了一通电话,然后整个人跟丢了魂似的冲了出去,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跟了上去。”
      “我看到他一路跑出去。他跑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骑了车,回来想要骑车,跑了几步,又直接返回到路边打车。我第一次看到他这么慌,慌到都没有方向了。

      我猜到了什么,一路跟着他,然后我们去了一家医院,我看到你坐在椅子上哭。你穿着跳舞的白裙,像个小公主,他看到你,松了口气似的,突然放慢了脚步,直到你抬起头看到他,他才冲你笑了笑,然后一步步走向你。他蹲在你身边,伸手摸摸你的头,像哥哥对待妹妹。但是我知道,他喜欢的那个人,肯定就是你了。”

      沈逾想,一个人得多在意一个人,才会将那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如数家珍。

      她摇摇头,说:“我以前也以为那个人是我。”

      程姗妮闻言却是一笑,说:“有时候,我们不能要求太多。就像以前,我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偶像,觉得要是能够成为他这样优秀的人就行。现在,我觉得我们可以一起进步,我只要待在他身边就好。”

      沈逾想说,那是你还没有足够投入自己的感情。也许你觉得自己很喜欢他,但其实你对他的感情大部分是一种仰慕,所以你总是下意识把自己放在低一点的位置。
      或许,更往前一步说,对方连自己都不了解。明明早因为那份感情扭曲,在暗自较劲,愤愤不平,却还在嘴上自作洒脱。

      喜欢是希望对方好,而爱永远是自私的独占。

      但是沈逾什么都没有说。
      人就是这样,分析别人的感情头头是道,轮到自己,却永远一塌糊涂。
      她自己做不好,哪来的资格劝慰别人。

      等了一会,她只问:“你找我是为了说这些?”

      程姗妮少有的愣了一下神。她看着沈逾,似乎是想从沈逾的眼睛里看出什么来,但最终,她放弃般叹了口气,说:“这些天,席山过的也不好。”

      “那天在【寻】跟他谈生意的人叫江海,对方的爸爸是省里的干部。这个项目已经到了签字的阶段,结果他怒发冲冠为红颜,直接导致公司损失五个亿。现在,每天他都在面对股东的为难。他这几天没有一天是凌晨四点前离开公司的。他受了多少委屈,从来不跟你说。”

      虽说要将自己抽离出来,但是听说覃席山为难,沈逾心下还是一滞。

      他们之间没有血海深仇,哪怕是这些年覃席山对她的照顾,她也希望对方过得好。

      程姗妮看到她的反应,自嘲一笑,说:“他一直都是持重的。我没想到他会这样做,但是一想到是你,我又觉得不是不可能。”

      “虽然这些话从我嘴里说出来不应该,但是他对你真的跟别人不一样。沈小姐,你要是对他哪怕有一点恻隐之心,你帮帮他吧。我听说,江海也是你的同学。”

      原来如此。
      沈逾看着程姗妮。
      她想,面对他们那种动则几个亿几个亿的生意,她这种为了感情气恼的人,一定显得很小家子气。
      哪怕她觉得自己的自尊多么多么重要,在他们眼中,一定也是可笑的。

      她忽而不知道说什么。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将她包裹着。她感觉自己正在下坠,下坠,坠到一个一望无际的漆黑深渊。
      就在这时,她的后背突然一疼,什么东西砸了她一下。
      她一个激灵,猛然从失神中惊醒。

      她回过头,先看到的是一对眼睛,漆黑明亮,带着毫不避讳的凝视。
      正是覃凛,不知道为什么,正视那对眼睛,她突然有了一种实感,那种一脚踏空的虚无感在慢慢消失了。

      坐在覃凛身边的一个少年一脸歉意地说:“对不起,美女姐姐,我朋友不是故意的。”

      沈逾有些僵硬转开目光,看到沙发上躺着半个焦黄色的贝果。

      那少年伸手过来将贝果捡了过去,又说:“实在是不好意思。”一边回头对坐在对面的覃凛道,“凛哥?”

      沈逾又重新抬起头,看向对面的覃凛。

      覃凛他也在看着她。众目睽睽,四目相对,气氛有些不对劲。
      就在旁边覃凛的朋友以为两个人要吵起来时,覃凛却突然嘴角一动,开口说道:“对不起啊。”
      声音懒洋洋的。

      那一刻,沈逾直觉,他是故意的,但是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跟他纠缠,她只能说了声没事。

      她回过头,程姗妮立刻问她:“没事吧?”

      她表示自己没事。

      程姗妮想了想,又继续说:“这件事你考虑一下吧,以后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尽管找我。”
      她留下一张江海的名片。

      沈逾在那里坐了一会,站起来离开时,那群学生还在聊天。

      先前主动跟她道歉的男生还跟她打了声招呼:“美女姐姐再见。”

      沈逾笑着摇摇手,尽力没看覃凛,离开了那家咖啡厅。

      咖啡厅,一群人还在聊着,覃凛突然站了起来。
      “干什么呢,凛哥?”
      覃凛:“有点事情。”
      说着就往外走。

      旁边的人站起来:“不是,你就这样把我们丢下了?”

      “今天的东西我请。”少年出门前丢下这句话。

      “够意思!”有人冲着他的背影举起大拇指。

      有人好奇道:“还没看他这么急过。”

      他最好的朋友邹粤更是看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
      *

      沈逾走在路上,不停想着程姗妮说的话。
      听说覃席山为了她跟江海大打出手,她内心的情绪很复杂。

      她以为自己会感动,可是早在她答应做覃席山背后女朋友的那一刻,她身体里的某种情绪好像完全死掉了。

      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不想因为自己让覃席山为难。

      她确实认识江海。对方高中时候追过她,正是那个在她生日时包了包间,让她随时过去的男生。

      那时候江海的爸爸还只是个小小的房地产开发商,没想到如今已经到了省里。

      当年他们就不算熟,更别说已经好多年没有联系。

      沈逾正在思索,胳膊突然一紧,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人拽到一边。几辆并排行驶的摩托车呼啸着从她身侧快速开走,有个司机还回头骂了一句。

      要是晚一步,她可以会被对方撞到。

      “你想什么呢?”覃凛一脸严肃看着她。

      她有些羞愧道:“刚走神了。”

      覃凛一脸服了的表情,半晌,说:“别告诉我,你答应那个女的了?”

      她顿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立刻瞪着他说:“你偷听我们讲话?”

      他倒是直接:“你以为我想听?你们说那么大声,生怕人听不到。”

      跟那天在那个巷子里说看到她的X一样,这个人永远一副坦荡荡模样,让人都不好意思怪他。

      见她没回话,他说:“你不也在听我们讲话。”

      他一直注意着她?
      沈逾的耳朵咻一下发热,嘴上说:“我才没有!”

      “是吗?”他往她身边走了两步,居高临下看着她,那对眼睛,那么锐利,像是要看进人的灵魂里去。

      沈逾一阵心虚,往后退了退,后背一下靠在身后的花坛柱子上。

      他在这时候开口,呼吸间带着淡淡的贝果清香,说的话却满是恶趣味:“这几天很慌吧,怕我未成年,怕自己犯法,嗯?”

      沈逾被搓破心事,脸颊都热起来,还是硬着头皮说:“我有什么好慌的。你也不像未成年吧!”

      他呵的笑了一声,显然是不相信她说的话,嘴上却说:“看来我表现的不错。”

      沈逾心想你不自恋会死,当起嘴硬王者:“一般吧。”

      他意味兴长哦了一声。

      一阵不可言喻的沉默,沈逾不自然皱了皱鼻子,然后说:“没事我先……”

      他却在这时候打断她:“你真要去?”

      沈逾没回话。

      他见状,往后退了一步,双手环胸,带着一股审视的意味看着她,半晌,说:“他是有多好,让你为他做这些?”

      沈逾心下一惊,嘴上说:“我也没说要去。”

      他又呵的笑了一声,充满冷嘲。
      年轻就这点让人不爽,永远直接了当,一点面子功夫都不做的。沈逾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站在他面前,羞愧难当。

      须臾,她只能刻意冷声说:“也跟你没关系吧。”

      他说:“你帮他,我就不爽。”
      这句话充满歧义,让人忍不住多想。但是沈逾也知道,她跟他只是睡了一觉,没有多余的关系。他不爽的原因大概就只有覃席山。

      她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那抱歉,我没功夫管你们的家庭关系。”
      说完,她要走。他这次没有阻拦,只是在她走出几步远后说了句:“你东西落我那里了。”

      回家那天沈逾就发现了,她少了一只耳环。并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

      她不想跟他过多纠葛,说:“我不要了。”

      他却十分固执:“不行。我拿了没用。”

      沈逾说:“那丢了吧。”

      他说:“我不负责帮忙处理垃圾,况且被人看到了误会了不好。”

      这个人!她发现他还挺一根筋的。而且,谁会误会啊,自恋!

      她回头瞪他一眼。

      他双手抄着口袋,站在那里看着她。
      夏日艳阳,他穿着白色的宽松短T配着灰色运动裤,脚上踩着一双白色运动鞋,显得格外的清爽,特别是配着一头黑色的短茬,有种运动少年的清朗感。也不知道是不是沈逾看错了,这家伙嘴角似乎有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她有些气地说:“我空了去取。”

      他却追问到底:“空了是什么时候?”

      这个人,怎么就完全不给人喘息的机会。她想了想,说:“明天?”

      他说:“那明天。”

      她闷闷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他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裤子口袋里的手越捏越紧,里面小小的耳坠似要扎进肉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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