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疾有终》蒋晨昏

8、你不太行

　　今晚初放被导演叫去一块儿吃饭，按她的意思是不想去的，说什么要带大家去见投资人、老朋友，说到底不过就是几个想互相利用的人凑到一块儿吹吹牛逼，再找些女明星助助兴。

　　要是赶上有刚入行不久，脑子单纯又急于上位的，还能趁机揩揩油。
　　事后就算没有兑现承诺，也不用担心有人找后账，你情我愿的事没处说理去。

　　初放对这种场合向来没兴趣，相比这些满身铜臭味的所谓金主，她更喜欢接触一些真正有才气，或是名声响当当的制作团队。

　　一部作品最重要的是它的制作过程，至于后续的赞助，那只是商业手段罢了。观众的认可才是硬实力，而那些需要用钱砸出来的奖项，就是白给她，初放都不想拿。

　　不过今天这个饭局是导演一手攒起来的，又坚称对方是自己的多年好友，老朋友聚在一起叙叙旧，初放不好驳了面子，就跟着一块儿去了。
　　好在韩阳也在场，能帮初放挡一挡想伸过来的咸猪手。

　　不过初放还是不可避免喝的有点多，想在这种饭局上全身而退，只有两种破局方法，要么打死一口不喝，要么就是实力碾压，把对方喝到不敢提杯为止。

　　初放混迹演艺圈这么些年，酒量还算可以，况且身边还有韩阳这么个靠谱的队友，哪怕醉到不省人事，韩阳也能保证把她完好地送回酒店。

　　初放没耐心跟那些人周旋，索性举着杯子直接开喝。
　　喝到后来，她这边还能勉强维持体态优雅，对方却先倒了两个，这场暗中的较量才终于算完。

　　酒局散场，韩阳扶着初放从餐厅出来，把人送回了酒店。
　　初放坐在汽车后排座位上，韩阳紧挨着她坐，借一只胳膊给她做支撑，让初放不至于随着车子晃动而东倒西歪。
　　在经过一段土路的时候，车身连续不断颠簸，初放本来就喝多了胃不舒服，一路上强忍着恶心，这才没有吐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终于停在酒店大门口，初放赶紧推门下车，扶着路边的垃圾桶一顿倾吐。
　　韩阳见状让司机在路边等着，自己也跟着下了车，跑去酒店门外的自动贩卖机买了一瓶矿泉水，递给初放。

　　初放吐了半天，今晚本来就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胃里差不多也都给吐空了。她接过韩阳递过来的水漱口。
　　吐完了，人也清醒了不少，初放跟韩阳道过谢后，一个人朝着酒店大堂走去。

　　刚经过酒店门前的喷泉广场，初放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沿着酒店侧墙走了过来。
　　天色全黑，她看不清江醒脸上的表情，只觉得他走路的动作看上去有些不爽。初放在心里感叹着，这人可真厉害，连走路都能走出不高兴的气场来。
　　直到江醒走进地灯区域，初放才看清他黑着的一张脸上，眉头紧蹙，眼里的不高兴都要溢出来了。

　　“你怎么又跑出去喝酒？”江醒一开口，语气里就全是不满。
　　初放用力眨眨眼，企图让自己振作起来。她有点头晕，大脑在支配着身体的时候总是慢半拍，不如往常那般自如，不过好在逻辑还在，她看了眼江醒，轻飘飘说了句：“关你什么事？”说完就要进门。

　　江醒一把将人拦下：“当然关我的事，我可是你的司机，你每天进出都得我亲自接送！”
　　初放进门不成，有些不耐烦，甩开他的手：“用不着，你不是一直嫌我烦吗？不用你当司机，岂不是遂了你的意，还跟这儿磨叽什么？”

　　江醒是不喜欢当司机，但....
　　“谁知道你是不是又要回去偷摸告状了？”
　　初放轻嗤：“我才懒得告你的状。不过说真的，江醒，像你这种纨绔子弟大少爷，就该回到花花世界去，整天游手好闲、灯红酒绿，那才是你的正道呢，我真是不明白你非跟我这儿折腾个什么劲儿？”

　　江醒本来就生着气，听了她这么一番话，脸色变得更差了。他最不喜欢初放这个态度，尤其是还总叫他纨绔子弟，他怎么就纨绔了？

　　江醒眉头紧蹙：“初放，离了男人你是不是就活不了了？这回又是跟哪个导演？还是制片人？赞助商？是不是只要给你钱，你就什么都能干，什么人都能跟？”

　　其实这话并不是江醒本意，只是他被刚刚初放的话给激怒，一时之间全部血液都冲进了脑子里，情绪不受理智控制，有些口不择言。
　　但初放听完，脚下突然一顿，她转回身，又走回到江醒面前。

　　初放将自己的脸凑到江醒脸前，一直到离得很近很近才停住，江醒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气息。
　　就在他还没有缓过神的时候，突然听见初放轻声开口：“管这么宽，你以为自己是谁啊？”

　　初放今天确实喝多了，她平时向来话很少，更不会跟江醒这种人较劲。很多话不是敢不敢说的问题，而是初放懒得说。

　　跟江醒这种纨绔子弟说再多的话也就像是对牛弹琴，除了浪费时间以外，毫无收获。
　　可今天喝得有点多嘛，不能一概而论的。

　　初放点点头，若有所思：“你说的没错，离开男人我活不了，可是我什么人都能跟，就是不会跟了你。江醒，你知道为什么吗？”

　　说着，初放抬起眼，直直地对上江醒的视线。
　　她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浓密的睫毛像小蒲扇一样扇着，神情认真，好像真的是发自内心在向他提问一样。
　　江醒看着她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莫名走了神。

　　就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初放继续道：“因为你，不、太、行。”
　　初放一边说着，一边用右手食指在江醒的心口窝处点了几下，“不太行”三个字说得一字一顿，跟划重点似的。
　　她扯了一个戏谑而挑衅的笑：“走了，没空陪你玩儿。”说完，转身进了酒店大门去。

　　初放什么人没见过啊，这么些年了，她什么人都搞得定，只要她想，比江醒还要难搞百倍千倍的都不在话下。
　　可她却是真的不想跟江醒扯上关系，对于江醒的想法，她也没兴趣知道。

　　自打江醒进组后就一直在跟她找别扭，初放知道，那都是因为他对江泊远的安排心有不满。儿子跟老子闹脾气，她不过是赶倒霉跟着遭殃罢了。

　　可后来江醒的一系列操作，初放多多少少也能感觉出点儿异样来，但她不想去深究其中的缘故。
　　对她有意见也好，有兴趣也罢，不管是什么，初放都没打算理会，她没空也不愿意跟这种大少爷浪费时间。

　　而且真说起来，她都烦死江醒这个人了，什么狗屁助理嘛，一天天的跟个大爷似的。她脚上磨破的地方到现在还没完全长好呢，一想到那天被他坑，踩着高跟鞋走了四公里，初放就气得不行！

　　另一边，江醒眉头紧锁，目光一路追随着初放进了酒店大门，垂在身侧的手暗暗攥紧拳头。
　　江醒发现这个女人简直可恶透顶，每次当他觉得初放好像并不似传言中那么无药可救的时候，她却总能再次证明给自己看，她是多么的唯利是图，趋炎附势，为了利益可以出卖一切，包括她自己。

　　晚上吃饭的时候他还差点儿跟杨恩又解释，说初放其实并不像外界传言那样，其实她很敬业很单纯。
　　呸！这他妈的也叫单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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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江醒照例先去酒店的餐厅吃早餐，然后下到一楼大堂等初放。七点一过，初放走出电梯，手里提着自己的那份早餐。
　　为了能多睡上十分钟，她都是让餐厅事先装好一份简单的早餐，拎去化妆间一边化妆一边吃。

　　两人汇合后走出酒店大门，像往常般一前一后上了车，谁都没提昨晚的事，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上午的时候初放有一场吻戏，在剧中，饱经没有爱情的包办婚姻的绝望后，大小姐毅然选择结束这段痛苦，离婚出逃，逃离封建家庭的禁锢。
　　那场吻戏就是她在出逃后，和男一号久别重逢之际，情不自禁下生出的一吻。

　　韩阳的演技很好，他靠近初放时的节奏把控十分细腻，既期待，又小心翼翼，将那种隐忍和失而复得的心思演绎得十分到位。

　　江醒坐在场边看着他们拍戏，在韩阳就要亲上初放嘴唇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昨晚初放靠过来的时候，两个人也是离得这么近，他甚至还能记得当时初放身上的气息。

　　很神奇，昨晚初放明明喝了那么多酒，江醒却不觉得她身上有难闻的酒气，反倒能隐约闻见一丝清甜的味道，真想问问她到底是不是喷了香水。

　　江醒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使劲儿甩甩头，为自己竟然有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感到无语。
　　他赶紧掏出手机，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到游戏界面上，不再去看场上拍戏的两个人。
　　可不论他再怎么努力地不去看不去听，注意力都始终无法集中，连着打了两局游戏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后来实在待不下去了，江醒起身回了休息室，把门关上后，世界瞬间清净，他终于能够安生地待一会儿了。

　　一直待到中午放饭，江醒都没有再回片场，他直接从休息室去了剧组的餐厅。片场那边已经休息了，可他四下里搜罗了一圈，也没见到初放的身影。
　　问过韩阳他才知道，初放说今天不吃午饭了，下了戏就直接回去休息了。

　　江醒紧扒了几口饭，又跑去跟煮饭的阿姨要了一份外带，拎着回了休息室。
　　他一进门就看到初放正蜷着腿窝在沙发上，手里捧着剧本。

　　听到有人进门，初放也没抬眼，其实都不用猜，这是她的独立休息室，连门都不敲就闯进来的，除了江醒也没别人了。

　　昨晚初放喝得有点多，回酒店后胃里感觉烧得慌，喝了半壶温水也不见好，一直折腾到两三点钟才将将睡着。
　　胃一难受她就什么都吃不下，早餐吃了没两口就被她放到了一旁，午餐更是直接省了。

　　江醒进门后一言未发，直接走到初放身边，把餐盒丢在她面前的矮桌上。
　　初放听见动静，将视线从剧本上挪开，她看了眼餐盒，又抬头看着面前那堵人墙：“我不想吃。”

　　江醒像没听到似的，不去理会她的拒绝，把手里的筷子也放到了矮桌上。
　　初放有些不耐烦：“我都说我不吃了，你这么有时间管闲事吗？”

　　江醒瞪着眼睛，好心当作驴肝肺嘛这不是！
　　“谁管你吃不吃？我就是怕你背后又偷偷跑去跟我爸告状，说我没有好好伺候你这个大明星！你以为我爱管你？”

　　初放不想理这个无赖：“我不是都跟你说了不会告状的。”说完，一刻都不想多看他，又将视线放回了剧本上。
　　跟江醒这个人说话绝对不能超过三句，三句之后肯定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江醒没好气地丢下一句：“爱吃不吃。”说完转身出门。

　　....
　　好在初放已经习惯了他不定时发作的狗脾气，不然真能被气死。
　　看着江醒越走越远，初放伸手轻轻揉了揉胃，好像比上午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