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疾有终》蒋晨昏

66、你绕不开我的

　　三天后，电影选角正式开始。

　　由于选角的主要对象是新人青年演员及表演专业的在校生，为了方便学生们参加试镜，初放让人在北城几所影视院校里分别设立了临时影棚。

　　她每天奔波于各个片场以及录影棚之间，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经常趁着转场的间隙在车上随便吃一口了事。
　　她那原本就纤细的身材，这下子更是日渐消瘦，看得让人心疼。

　　等一切前期准备结束，正式进组开拍的时候，已经是四月中旬了。

　　初放作为导演和剧组的主要负责人，提前三天就先带着工作人员去了横店。

　　她离开国内的这几年，感觉哪里都变了，就是横店变化不大。放眼看去还是那些熟悉的建筑，只是有些建筑因为年头多了局部修缮过罢了。

　　大概过了两周的时间，全部演员和工作人员进组，拍摄进程也走上了正轨。

　　初放每天从早到晚的工作安排满满当当，这种高饱和度的节奏反而填满了她内心中某处的空档，也让她有了一种更加踏实的感觉。

　　这天中午吃过午饭，初放一个人躲到了片场后身的那片桃树林里乘凉。
　　四月底的横店已经热起来了，只有这遮天蔽日的桃树林投下来的树荫，才能给人一丝凉爽的庇护。

　　初放正倚靠在躺椅上翻看着手机，就见一个女孩子从不远处走过来，在她面前站定。

　　不等初放反应，女孩子开口到：“初放姐！”声音清脆甜美，带着满满的欢快。

　　初放直起身来，仔细端详着面前这个有些眼熟的人，片刻后她恍然大悟，来人正是江醒的亲妹妹，江睡。

　　五年前她们曾经短暂地见过一次面，而江睡也是江醒家里第一个知道他们之间关系的人。

　　江睡眨着好看的大眼睛，开心地对着初放道：“初放姐，我是江睡，你还记得我吗？”

　　初放收起回忆，也对着江睡笑笑：“当然记得啊，上次见你都是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你还是个小孩子呢，现在都长这么大了，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小美女了。”

　　江睡被她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低头害羞地笑着。

　　江睡四年前大学毕业回国，进了娱乐圈，她签约在自家公司，现在已经是圈内一名小有名气的歌手了。

　　不过，初放还是有些好奇：“你怎么来片场了？探班？有朋友在这边拍戏吗？”江睡是歌手，即便是为影视剧献唱OST，一般来说也很少会有歌手进组的。

　　“嗯。”江睡点点头，“我一个朋友就在隔壁剧组拍戏，离这儿很近的，我闲着无聊就在附近随便转转，没想到居然碰上姐姐你了，好巧啊！”

　　“是啊，好巧。”

　　突然，初放想到什么似的，朝着江睡身后的方向看去。在确定四下里再无其他人后，初放才松了一口气，她还没做好面对江醒的准备。

　　两人正聊着天叙着旧，一个身影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桃树下，初放转过身，就看到江醒提着两杯奶茶走过来，在距离她大概二十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江睡见状连忙迎了上去，她接过其中一杯奶茶后，背对着初放的方向，使劲儿给江醒使眼色。
　　无奈江醒根本不配合，纹丝不动地站在那儿，脚下像是生了根一样。

　　江睡就拗不过她哥，气呼呼地把另一杯奶茶也抢了过来，又跑回初放面前：“初放姐，给，CC家的鲜奶撞青蛙，只有奶不加茶。我记得你说喝了茶晚上睡不着觉，特意交代我哥这样买的。”

　　初放看了眼奶茶，又看了眼一旁的江醒，心里对这场“偶遇”大概有了数。

　　就算江醒如今事业再有成，他的那些细微的小习惯还是没能改掉，比如说，每次他心虚的时候都会习惯性眨眼，那频率比正常情况下不知要高出多少倍来。

　　初放摆摆手，礼貌地拒绝到：“谢谢小睡，我刚吃完午餐，还不太想喝这些。”

　　不等江睡反应，始终没有说话的江醒嗤笑一声，抢着开口到：“在国外待久了，已经喝不惯国内的东西了吧？是不是我得让人从加拿大空运回来 Inniskillin Wines的葡萄酒，才能入得了大明星的眼啊？”

　　他说话时言语间满满的嘲讽意味，任谁听了都是在故意找茬儿。

　　闻言，初放转身看向江醒，她弯起嘴角，可眼中却不带一丝笑意：“不必了，谢谢江总的好意。要知道，五年了，人是会变的，五年前视为珍宝的东西，五年后可能已经不稀罕了。不过说到奶茶，江总还是少喝点儿吧，这东西喝多了容易上火，本来天儿就热，何必凭白生出更多的火气来，不但难为了自己，还给别人添堵。”

　　听完她的话里有话，江醒的脸色骤然黑了下来。当年他就说不过初放，现在还是一开口就被她加倍给挤兑回来。

　　见气氛不对，江睡不免有些紧张，她担心是因为自己在场的缘故，毕竟隔着个外人，他们两个说话肯定不方便。

　　她清楚哥哥这次来就是为了找个看似合理的机会见初放的，于是打算给二人制造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

　　趁着大家都沉默的档口，江睡从椅子上捞过自己的包包：“那个，我突然想去趟厕所，就先走了啊。哥，初放姐，你们聊着！”

　　临走，她还不忘在江醒的耳边小声叮嘱到：“好好说话，不许找茬儿！”说完就跑开了，留下她哥和初放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初放不想跟江醒待在一处，她捡起搁在躺椅上的手机，也打算离开：“我还有事，江总自便。”

　　初放刚要迈步离开，江醒突然从背后叫住她：“等一下。”

　　见初放顿住脚步，他继续到：“你离开了五年，现在刚回国，可能还不太清楚国内娱乐行业的情况。就像你说的，毕竟这么长时间过去，很多事情都已经变了，不再是当年你离开时候的样子了。”

　　初放不知道他想说什么，转过身问到：“比如说呢？”

　　江醒：“比如说，你现在回国了，只要还想在这个圈子里待下去，不论你扮演的是什么角色，演员、导演、编剧、制片，都绕不开京远影视，也绕不开我。”

　　“所以呢？”

　　“所以，”江醒耸了耸肩，看着初放道，“你要小心了，初放，我是不会这么轻易就让你过上舒服日子的。”

　　初放嗤笑一声：“我不懂，江醒，你现在事业有成，爱情美满，但凡是你想要的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你有那么多有意义的事情可以做，又何必老是揪着我不放，给自己找不痛快呢？你到底想怎么样，或者说，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她真的彻底被江醒给绕晕了。

　　江醒一顿，片刻后眼神中露出一丝冰冷狠厉来，他咬牙道：“我想让你后悔，后悔当初抛下我，跟梁嘉瑞远走高飞。”

　　江醒这一席话勾起了初放这么多年来一直隐忍着的委屈，她气极反笑：“我是后悔了，江醒，我后悔当初认识了你。”

　　说完，初放转身离开，再没多看他一眼。

　　初放几乎是逃跑般离开的那片桃树林，哪怕再多待上一秒钟，她那强装出来的镇定可能都会破功。

　　明明当初是江醒骗了她，一声不吭就跟赵嘉阳订了婚，抛弃了她。而最可笑的是，江醒订婚的消息她甚至还是从网上看到的。

　　那时她还签在京远影视的旗下，初放一连几个月被江泊远打压着，不但已经到手的工作接连丢掉，就连想要解约都没办法顺利拿到合同。
　　后来实在迫不得已，梁嘉瑞才出面帮忙解决了问题。

　　明明这其中唯一的受害者是初放才对，可刚刚江醒用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妄图把锅甩到她的头上去，简直没了天理。

　　可纠结于当初谁对谁错已经没了意义，对于现在的初放而言，她只是一心想要逃离江醒，离他越远越好，远到最好这一辈子都别再有交集。

　　看着初放远去的背影，江醒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他沉着脸，一双深邃的眼眸越发阴沉。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等江睡“上完厕所”回来的时候，就见她哥正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刚刚撕开包装袋的吸管，狠狠戳进了奶茶杯子里面。

　　不用问，看他那样子江睡就知道，刚刚他们两个肯定聊的不怎么样。

　　江睡一屁股坐到了江醒对面的椅子上，拖着尾音，情绪不高道：“哥！”

　　江醒也烦，知道江睡过来，他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干嘛？”

　　江睡撅着个嘴巴，有些恨铁不成钢道：“哥，追人不是你这样追的！你不能老按着自己的性子来，你是舒服了，但你有想过初放姐的感受吗？”

　　江醒不懂：“她什么感受？”

　　......

　　江睡气得牙痒痒，她努力忍住想要打她哥一顿的冲动，耐心道：“初放姐当年是被爸爸逼走的，就算你跟赵嘉阳订婚的事是中了爸爸的计，那也是我们江家对不起她。所以你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道歉，诚恳道歉！把整件事情都仔细地向初放姐解释清楚，而不是现在这样跟她撒泼耍赖。”

　　“我撒泼耍赖？”江醒听完他妹这一番话，不禁眉头紧蹙，“你懂什么？当年是她背叛了我，她跟着梁嘉瑞一走了之，把我当傻子耍，不管我怎么挽留都没有用。她才不需要我的解释和道歉，她就是看不上我，说不定早就想着找个由头跟梁嘉瑞跑了。”

　　见他实在说不通，江睡只好又换了个角度：“就算当初初放也有错，可你们分开的这五年里你失去什么了吗？你什么都没有失去，反而生意越做越大，连爸爸的公司都被你捏在了手心里。反观初放呢，她都被你挤兑到国外去了，你还想让她怎么样嘛？”

　　江醒明知妹妹说的在理，可他心里始终窝着一团火气，更是不肯轻易低头。
　　他皱着眉头，用力捏了一把江睡那奶膘还没完全消散的脸蛋，道：“你到底是我妹，还是初放的妹妹？怎么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

　　江睡被他捏疼了，气呼呼地拍开了他哥的手：“烦人！还说我胳膊肘往外拐呢，以后你别为了初放把什么公司啊、房产啊、钱财啊都送给人家，我就心满意足了。”

　　对于江睡的调侃，江醒没有理会。他抬眼看着刚刚初放身影消失的那个转角，眼中的情绪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