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疾有终》蒋晨昏

65、回国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距离初放离开北城的那天已经过去整整五年了。

　　这五年里，她断绝了和国内的一切往来，也再没登过任何社交账号，就连从前的朋友都刻意回避着，就是因为她不想再听见一丝一毫关于那个人的消息。

　　梁嘉瑞借着出差倒是去过几次加拿大，每次和初放见面的时候，两个人都很默契的只聊近况，缄口不提过往。

　　作为一个旁观者参与了初放这五年的人生后，梁嘉瑞才终于明白了江醒对她而言的意义。初放对他的情感不是仅仅用一句“前任”就能概括的，而他们之间的牵扯也不是不联系就能完全断得了的。

　　或许未来还会有其他的人来代替江醒的位置，陪在她身边，但那个人绝不会是自己。

　　既如此，梁嘉瑞也无意纠缠，只是作为老板，他还是会在初放有需要的时候，伸出手拉她一把，助她站上任何她想要触碰的舞台。

　　去到加拿大半年后，初放申请了一所多伦多当地的影视类院校，读的是影视剧导演专业。

　　离开国内的这段时间，无数导演和制作团队联系过初放，想要寻求一个合作机会，但初放却无意再回到荧幕前。

　　比起从前那种去赋予一个又一个角色生命，上演着别人的悲欢离合的工作，如今她更想回归平静，将自己藏在镜头后面，拍一些自己真正想表达的东西。

　　读书的日子忙碌而充实，时间似乎也过得更快，转眼就要毕业了。
　　面对毕业设计影片的选题，初放一直有个近乎执念的想法--她想拍一个以中国元素为主题的电影。

　　这些年虽然身在国外，但初放还是一直想念着国内的一切，文化习俗也好，美食景色也好，都是她难以割舍的。

　　最初对于回国这件事，初放的心里不免还有些顾虑，她怕自己一旦双脚踏上那片熟悉的土地，便会睹物思人，心生情愫，都不用别人做什么，她自己就先溃不成军了。

　　可如今已经五年过去了，再难忘的人和事也都该告一段落了。况且北城那么大，如果不是刻意为之，他们两个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了。

　　初放回国那天，梁嘉瑞本来是要亲自去接机的，但初放拒绝了，她不想搞得兴师动众。

　　梁嘉瑞不放心，他怕有媒体得到初放回国的消息后去机场围堵，便安排自己的司机去了机场接人。

　　从机场出来，车子刚驶离停车场不远，初放透过车窗看到一块印着赵嘉阳照片的广告牌子立在高架桥旁。

　　初放面朝着窗外，有那么一瞬间的愣住，很多被压抑许久，久到她以为自己已经彻底遗忘的记忆一下子涌上心头。

　　其实这几年初放时常会想起江醒来，倒也不是刻意，只是他好像已经渗透进她的血液里面了。

　　他们一起做过太多太多的事情，他们习惯了彼此的习惯，初放总是在不经意间就能看到他的影子。

　　尤其是刚到国外的时候，初放不适应一个的生活，江醒那个人的存在感太过强烈，初放早就习惯了他无时不刻的“打扰”。

　　相比之下，如今这种每天一个人入睡，一个人醒来，一个人面对未来的日子就显得尤为凄楚。

　　初放用了足足两个月的时间，才慢慢接受了这种冷清的日子。不过也好，撇开了儿女情长的牵绊，日子反而变得踏实很多。

　　只是偶尔闲下来了，或是赶上生日节日这种时候，还是会觉得孤单，继而还是会不自觉地想起那个人。

　　说来也好笑，从前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没少因为各种琐碎的事情吵个不停，等真的分开了，再回想曾经的日子，能记起的却全都是那些快乐的过往。

　　不知道是不是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会闭着眼睛安抚自己，在不经意间给自己活下去的勇气。

　　五年过去，如今江醒跟赵嘉阳两个人应该已经结婚了，说不定连孩子都有了。想到这里，她不可控制的有些黯然。

　　长时间盯着窗外看，初放的眼睛有些发酸，她闭了闭眼，将视线收回车内。

　　司机一路将车子开去了初放的公寓楼下，出国前她就住在这里，虽然这个房子已经五年没住过人，但前些时候梁嘉瑞刚让人打扫整理了一遍，里面一尘不染。

　　看着手边熟悉的一切，初放失落的心情也稍微缓和了些。

　　初放在家待了两天，也断断续续睡了两天，刚从国外回来，十二个小时的时差让她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

　　第三天的傍晚，初放总算打起精神出门转了转。

　　北城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大都市，发展速度堪称是日新月异，初放离开的这五年里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她家附近起高楼、修商场，临街多出了不少高耸入云的写字楼，清一色整齐明亮的玻璃幕墙，到处透着高端的精英范儿。

　　初放四下里环顾了一圈儿，到处都是陌生的感觉，她突然觉得有些凄凉。

　　她在国内生活了二十九年，出国五年，现在到了哪里都没有真正的归属感，哪里都不像家，可能漂泊无依才是她的归宿吧。

　　回国休息了几天，倒好时差后，初放去了趟公司。
　　影片选角马上就要开始了，她得先跟团队里的其他人熟悉一下，再碰一碰工作上的安排。

　　初放要拍的片子分为几个部分，不像传统电影那样有一个男主一个女主，所以她要搜寻大量的演员。

　　为了突出影片内容和中国元素本身，她不打算请那些有名气的大咖来出演，而是倾向于去找寻一些新人演员来合作。

　　不怕没经验，那种经验少甚至是刚出校园的小演员们，反倒更有创造力和可塑性，能带给观众更多惊喜。

　　刚好前段时间JR影视新招了一批青训生演员，将近一百人，大家每天同吃同住，公司请来表演老师给他们上课，定期考核，最终留下一些人签约JR，正式出道入行。

　　梁嘉瑞想借这次初放回国做毕设的机会，让她顺道帮忙带一带新人，毕竟新人能上大荧幕的机会很难得。
　　初放也很乐意帮忙，两人约着在公司碰面。

　　二人见面后，梁嘉瑞先没急着聊工作上的事，他先问初放：“想不想先了解一下你离开的这五年里，国内都发生了什么？”

　　初放没作声，虽然在回国前她给自己做了很多心理建设，并坚信自己已经从那段过往中走出来了，可她还是不太想直面和江醒有关的一切。

　　梁嘉瑞自然明白她的禁忌，但：“虽然你可能不想听，但既然回来了，并且还在这个圈子里，有一件事我觉得还是应该提前跟你说一声的。你离开的这几年，北城的影视行业确实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京远影视的老板现在已经不再是江泊远了，而是江醒。不仅如此，这些年他跟嘉迪地产合作频繁，在那边也持有不少股份，如今京远的业务涉足多个领域，江醒也真真正正算得上是成功人士了。在他的带领下，京远的版图不断扩大，比当年江泊远掌权的时候还要风光。”

　　“当年你走后不久，江醒用一个跨国项目跟他爸对赌，结果江醒赢了，江泊远如约退出了京远董事会，一心搞他的庄园业务去了。忙活了大半辈子，赵鹂也早就有退休之意，公司交到儿子手上后，老两口去了新加坡养老，很少回国。”

　　梁嘉瑞看着初放，始终没能从她脸上看到一丝情绪变化来，继续到：“这些年江醒在圈内的势力越来越大，你这次回来，估计很快就能跟他碰上，你自己留意。”

　　初放点点头，没说什么。

　　其实知不知道这些还能怎么样呢，也改变不了什么。
　　她跟江醒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既然彼此已经纠错，也走上了各自所谓的正轨，像现在这样老死不相往来或许才是最好的结果吧。

　　开完会，初放和乔佳两个人出去吃饭。她这次回国要待上一阵子，乔佳继续给她当助理。

　　初放离开内娱整整五年，始终没有露面，热度也跟着降了下去。

　　而热度降低后最大的好处就是，她再也不用像之前那样出个门都格外小心了，简单戴个鸭舌帽，把帽檐压低遮住大半张脸，就可以实现外出自由。

　　吃完饭，乔佳开车把初放送回了家。这会儿外面的天已经蒙蒙黑了，不好看路，她没让乔佳把车开进去，就在小区门口下了车。

　　走在通往公寓楼的路上，初放莫名感觉身后像是有人在盯着她看一样，她警惕地顿住脚步朝四周望了望，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初放住的小区治安极好，向来以安保严格著称，不太可能有可疑人员出没，刚刚那一瞬间大概是她的错觉吧。

　　初放摇摇头，没太当回事，径直走进了电梯。

　　公寓楼下，一辆黑色的宾利车里，江醒斜倚在驾驶位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在方向盘上，他眯缝着眼睛盯着某一层漆黑的窗户看去。

　　没过多久，屋内灯光亮起，鹅黄色的暖光洒下，照出了他眼中透着的那股不甘的恨意。